黄屠户咕哝了一句,因为声音太低,也没人听清,苏兰心厉声道:“你说什么?若你的确有缘由,便大声讲出来,我们也为你做主。”
黄屠户面色转了几转,那边秀娘面色却惨白了,捂着心口急促喘息,想说什么,却终于是怅然一叹,没有开口。
这一切情景都落在齐博和苏兰心眼中,心中不由泛起疑惑,暗道莫非秀娘真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她丈夫拿住把柄不成?
等了一会儿,见黄屠户不说话,于是夫妻两个也就不再追问,不一会儿,大夫赶了过来,给秀娘把了把脉,又仔细询问经过,最后开了张方子,对黄屠户道:“你媳妇这一次被你打得厉害,伤了肺腑,你须得让她好好将养几日,不然落下病根儿,可是于寿命有碍,听明白了吗?”
黄屠户接了方子,唯唯诺诺答应下来,看着街门外聚集了许多邻居在议论,越发恼怒,然眼中凶光只露出半点儿,就见齐博目光灼灼盯着他看,顿时就是一惊,忙垂下了头。
“娘子,我看秀娘和丁儿在这畜生手中还不知命运如何,不如先带回去照顾几天,让这畜生好好反省反省,若是肯痛改前非还好,不然的话,就把秀娘丁儿带回京城好了,在王府做事也比在这畜生手中舒心,哼!似这样人,哪里配有媳妇儿子?让他孤独终老算了。”
一语既出,只吓得黄屠户面色苍白,秀娘则是激动不已,却听红莲无奈道:“这天下多少不平事?王爷王妃哪里管得过来?这个口子还是不开为好,若不放心秀娘,不如让她们去我家里住着,有我照顾她们,王爷王妃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齐博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因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既这样,我把青山留下来,帮着照顾你们几个孤寡女人。他有功夫在身,别说这黄二刀只是屠猪的,他就是个打老虎的,也别想在青山手底下讨得便宜。”
于是安排好了,两人这才在黄家邻居们兴奋崇敬的目光中离去,因为这件事耽搁,回县衙后就已近黄昏了,秦志贤等得嘴上都起了燎泡,看见他们这才松了口气,一肚子火还不敢发出来,只能上前陪笑道:“王爷和王妃去了哪里?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急死下官了,不是就出去吃顿午饭吗?怎的吃到了现在?”
“你这是抱怨?”齐博冷哼一声,顿时把秦志贤的冷汗都吓出来了,这家伙连忙“扑通”一声跪倒,连呼冤枉道:“下官哪里敢抱怨王爷,只是王爷王妃来到这澄清县,下官委实要打起精神,不敢让王爷王妃出半点闪失……”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们的安全不用你负责,你一个地方七品官儿,就是头发梢到脚后跟都长满了精神又如何?你只要管好你的地方政务就行,这一次我和王妃又不是奉旨钦差,只是为了这个案子,于公,你没有围着我们转的道理;于私,你身为此案主审,那么多漏洞视而不见,究竟是无能还是徇私枉法,这都难说,你也该避嫌才是。明白吗?”
“是是是,下官明白。”好嘛,恼火不敢说,如今又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王爷冤枉成公私不分,秦志贤只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忽听苏兰心问道:“关家那边有口信回复吗?”
秦大老爷真想甩一句“去问你夫君,问我这个公私不分又该避嫌的县太爷做什么?”但终究不敢,只好恭敬答道:“王爷王妃回来前,关家刚来了信儿,同意开棺验尸。”
“这关老爷倒还拎得清。”齐博点点头,又对秦志贤道:“行了,你下去吧,哦,临时落脚的地方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下官想着,这县衙实在拥挤,所以在附近寻了个大户人家的宅子,恰好他们家如今都搬去城东住了,这宅子空了几个月,那钱谷听说是要给王爷王妃做临时住所,亲自带着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王爷王妃现在就可入住,若是哪里不满意,下官再改正。”
提起这个,秦老爷心里还微微有了点平衡,几个大富商为了能让自家宅子成为王爷王妃的临时住所,没少往他这里送钱,最后终于是钱谷比其他人更舍得割肉,才获得了这份“殊荣”。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和王妃又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人。”齐博摆摆手,扭头对苏兰心道:“那今天就歇下吧,这个时辰了,也不能开棺验尸,如何?“
“都听王爷的。”在别人面前,苏兰心一直努力扮演着“夫唱妇随”的贤妻角色,可惜目前看来,齐博这厮根本不领情,别人不知道,反正红莲家附近的邻居们现在大概已经展开了“王妃是个母老虎,王爷对她言听计从,讨好巴结”之类的话题。
一夜无话,苏兰心惦记着案情,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秦志贤特意命人送来了各样细粥小菜,钱家的厨房也送来了丰盛的早饭,什么小馒头炸花卷儿糯米粥以及各色点心汤圆,可说是应有尽有,足可见钱谷对巴结王爷王妃十分上心。
夫妻两个用了早饭,便去县衙挑了几个捕快,叫他们头前带路,直奔关家而去。
正慢条斯理吃着早餐的县太爷得知了这个消息,气得差点儿把桌子掀了,面上变了好几个颜色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去,必须要去,虽然王爷王妃很显然是要把他排除在这个案子之外,他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时时刻刻监督案子的最新进展才行,以免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还不自知。
一念及此,秦大老爷匆匆换上官服,坐了轿子也直奔关家而来。
关老爷大概是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所以哪怕齐博贵为王爷,他也打不起精神溜须拍马,只是勉强陪笑应付着。齐博和苏兰心见他心不在焉,简单问了几句话,又是一问三不知,也就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让他派人带自己等人去坟场开棺验尸就好,免得两下耽误时间。
这话正合了关老爷的意思,因站起身唏嘘道:“多谢王爷体谅小老儿丧子之痛,那小老儿就不陪着二位贵人过去了,实在是经受不了那样场面。只求王爷王妃慧眼识凶,能够早日将凶手绳之于法,小老儿感激不尽。”说完冲门外叫道:“关由,就由你带着王爷王妃去鹏儿和赵六的坟头开棺验尸吧。”
便从门外进来一个中年人,气质沉稳眉眼精明,关老爷解释道:“这是小老儿最信重的管家,他带着王爷王妃过去,和小老儿带着也没什么两样了。”
齐博眉头微微一皱,看了苏兰心一眼,却见妻子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显然也是在疑惑:论理这种场合,关老爷不出场倒是情有可原,但说什么也该让关家大少爷陪同一起,不然可就是失礼了,哪怕你是迫于王爷王妃的威严,不得不开棺验尸,其实心中充满怨气,但也不能够表现出一星半点儿来。毕竟齐博是皇子,天然就代表了皇家威严。
随着关由出门,恰好碰上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大夫从侧门进来,关由便对齐博解释道:“本来应该由大少爷带王爷王妃前往,可从大前天起,大少爷就染了风寒,他仗着身体壮实硬扛着,昨儿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找了大夫来看,却是邪风已经入了肺腑,说是要好好休养段日子,更不许见风,不然转成痨病,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齐博这才明白,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关老爷不像是行事如此不周到的人,那就情有可原了。”
关由吓得不敢吭声,小心跟在齐博身后。
走到大门处,就听门外一个愤愤声音道:“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我看着是个四,他却偏偏说是六,不由分说就把我钱卷走了,我和他理论,还被他打了一拳,真是个白眼狼,忘了从前在我身后跟着喊哥的时候了?哼!”
另一人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二少爷没了,咱们家可不就剩下大少爷一个独苗?人家不知走什么门路,得了大少爷的欢心,平步青云,眼界可不就宽了,哪里还能容得下咱们这些看家护院的呢?”
关由脸色倏然难看起来,见齐博和苏兰心走出大门,他连忙也跟着跳了出去,指着两个守门的家丁低叫道:“你们两个不懂规矩的,守着门呢,还聊起来了,回头我告诉老爷,干脆打发你们去庄子上,那里自由,每天干完农活,在田间地头歇晌时,随便你们聊什么呢,没人管着。”
两个门子吓坏了,这里齐博却笑道:“何必这样不近人情?长日漫漫,守着门也是无聊,随便说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是是是。”关由连忙答应着,又狠狠瞪了两个门子一眼,冷哼道:“若不是王爷为你们说话,休想我能饶过你们,哼!”
说完却见齐博转向两个门子,淡淡道:“刚刚你们说有人得了大少爷的意,所以竟欺负起你们来,不知这说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