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直是侧身背靠着我睡的,并且双手貌似还放在嘴巴边上。我想要一次看个究竟,所以也没有开手机照明,想到跟前再一下子打开。本来是想要好好地走到母亲的身边,但是由于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地上的手电。那手电本是圆乎乎的,踩上去之后我整个人就重心不稳一下子摔了个人仰马翻。这一倒,又倒在了罗叔药的身上,顿时粘粘的感觉全身都不舒服了,而且还有浓烈的血臭味直接冲着我的整张脸。罗叔药被我这么一撞,发出了低而长的吁声,可能是被我撞到伤口了吧。
我不觉惊讶起来,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有停止母亲吃东西的声音,究竟是什么这么好吃啊?以母亲这种精细的性格,又怎么会在听到如此巨响之后对此不闻不问呢?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叭”,我打开了一旁的手电,转眼间黄红色的光点亮了整个小小的空间。罗叔药依旧睡觉,母亲却没有谁,她侧卧着身躯,确实是在吃着东西。哪怕现在手电亮起,也并没有能够影响到她丝毫。此时,手电的光照射在她的后背上,她轻微晃动的影子投射在宽大的帐篷壁上歪歪扭扭的不成人样。
“妈,你在吃什么?妈,妈!”我大声地叫喊她,希望她可以回应我一下,然而仍旧是一片死寂,倒是帐篷外面的蝉鸣声愈加地吵闹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思绪早已经乱作一团,但是事情可不能在这样发展下去。我猛地抓住母亲的肩膀,随着手腕的用力一拉,母亲这才徐徐回首,双手却仍然缩在嘴巴边上。之后,我见到了史上最为可怕最为恶心的一慕。果然,还是眼不见为净。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一张泛紫泛黑的脸,两只像是可胡乱用笔画上去的血红眼珠,无数说不出来的诡异元素,构成了母亲尸变的面部。母亲嘴巴旁边,手上,胸前的一大片衣服上都是浓浓的黑色尸油,她紫红色的手臂跟连着臃肿的手掌,十根泛白的手指死命地扣住嘴上的吃食,那是,那居然是一只饱含尸油泛红泛紫的婴儿尸体。那****的脑颅已经被啃掉了大半,颅囊内红白色的糊状软体迸溅涌流,染遍了母亲的衣着。母亲正欲啃嚼扭旋下来的尸腿,却把布满血丝的两只眼珠狰狞地盯着我看。
被这猛地一看,我着实吓到不行,只是慢慢往后挪动,却也没有过多的退路可言,因为后面就是帐篷边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对此完全没有办法。母亲这时早就已经停止了恶心的举动,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动了我的身上,就像是凶猛的野兽找寻到了新的猎物一般,她火红的眼睛开始放光。我的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么,真没想到我和母亲会这么早,自相残杀后死掉,说好的寻找玛山才措呢,说好的一起活到最后呢?难道我们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么?
“妈,你快醒醒啊,妈,你醒醒啊,我是善文啊,不要被邪祟操控啊,妈......”我撕心裂肺地喊叫着,但是根本起不到一丁点的效果,此时的母亲早已迷了心神,已经辨不出任何了。
然而就在我快绝望之际,一直躺尸在一旁的血男罗书药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母亲的身边,用手沾了点身上的残血,对着母亲的脸就是猛地一巴掌扇了下去。随着污物被扇掉,母亲顿时神智有所恢复,开始剧烈地恶心起来。
“喝水!”罗书药惜字如金,突然把一瓶水递到了母亲的眼前,接着便无关己事地又躺到边上睡了起来,似乎危机已经过去了。
母亲手握水瓶一饮而尽,刚想要出帐,突然余光瞥到了带在一旁的我的身上。
“你还好吧,妈?”我急忙问她。
母亲倒也不说话,学着罗书药的样子随便从包里拿起一瓶水就扔给了我。“喝水!”她沙哑地说完,便飞快地跑到帐篷外面用力地用手抠着嗓子眼吐了起来。她大声地叫着,发出痛苦的哭声,呕吐的声音似乎快要掏空内脏。我的确是快要落下泪来,这种鬼一般的日子究竟算是什么!鼻子一酸,便再也忍不住了,尽情放纵地大哭大个喝起水来,甘泉也变得无比酸涩,却是我心中的味道。蓦地发现,喜乐于甜蜜的我,在经历了如此一番情状之后,令人所痛所苦的咸湿之味,竟然如此的真实,质朴,倒也不失珍贵。又想起母亲说的甜苦只是生活的佐料,而无味才是人生永恒的主题。想到这里,又不免伤心难过起来。
“善文,善文,快把罗书药叫出来!”这自然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帐篷外面大声喊着我们。那时,我正在死死地盯着浓污之中的一直未成形的惨白眼珠,突然听到了母亲的大叫确实十分受惊,但还是迅速地推醒罗书药。那罗叔药惊醒后快速的走出了帐篷,那速度快得很不正常,我赶忙追了出去。
“死尸逃走了吗?”罗书药突然问母亲,言语之中没有一丁点的惊讶与害怕,多的是司空见惯的老练。
我这才看到母亲,尸变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原样,只是折腾了大半夜,母亲的脸色很是苍白,明显身心都面临着虚脱崩溃的危险。
“死尸没有逃走。”母亲说话都有些费力。“只是,为什么会又多了两具尸体。”说完母亲用手指向不远处。
我和罗叔药这才注意到,冷冷的地面上,果然如母亲说的一样,并排整齐的横躺着三个人,一动不动。在黑夜雾气的熏陶下,宛如一具具棺材挺尸在眼前,诡异极了。寒气直逼人的脊梁骨,我拼命地打起哆嗦来。
不是消失,而是莫名地多出来两具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有人趁我们睡觉偷偷放过来的,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母亲疑惑的望着罗书药。
“如果是有人可以放过来的,那这山上还有什么别人么?”说到这里,事情明显复杂恐怖了起来。
我和母亲心里有着万千的疑问,但罗书药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他的眼睛放着光芒,显得很是镇定。这确实在无形之间也激励了我和母亲。突然,罗书药慢慢地走向了三具尸体,我连忙拿起手电同母亲一起跟了过去。黑暗之中,在荒山上观察三具尸体,我之前可能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是,这也是事实。罗叔药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母亲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抓着我胳膊的手明显用力了起来,她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害怕和激动。
“妈,你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么?”事实上我的眼睛都没怎么敢看眼前的三具尸体,只是一直在充当着给母亲打气的角色。此时,我眯着眼睛小声问母亲。
“嗯。”她沉重的应了我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这才禁不住好奇睁大眼睛仔细一看,立马后悔万分。“怎么会这样,这一点儿都不科学。”我震惊极了,已经完全忘记了害怕。
“这儿本来就不是科学能够管的地方啊。”母亲说得比较淡然,她似乎已经可以接受了。
横躺在我们面前的三具尸体,我明显可以认出最左边的和最右边的两具尸体长得一模一样,连衣服都是一样的,正是罗叔药下午时分缠打的黑衣小伙。可是为什么会有两具一样的黑衣小伙呢,这确实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东西。母亲说得对,这山上的东西,又有什么是科学能够解释得清楚的呢!我不禁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长得一模一样,并非只是长得像或者是我和母亲看走了眼。
那么问题来了?发生这样的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个死掉的小伙实际上是双胞胎,这个又不是太可能,因为母亲之前有说过这老四家的孩子是个独生子;其二,这其实是同一个人。第二种猜想听起来很无厘头,但是基于岁勒罗山的现状,这种说法听起来却是最容易接受的。毕竟岁勒罗山,什么不可能都是有可能的。
“其实疑点还是有的。你们还记得那个黑衣小伙死的时候脖子上是被罗叔药咬过的吧。除非两个人都有或者两个人都没有,不然还是可以找出来哪一个是冒充的。”说到这里我把手电的光往两具尸体的脖颈上照了一照。
母亲闻言同罗书药一起上前来细瞧,却是被我一语惊住。“我都看过了,这两句诗题都没有伤口,咬伤出现在中间的那具尸体的脖子上。”
于是,我们这才把注意力其中到了之前一直忽略的第三具尸体,也就是最中间的尸体上。这具尸体的脸一直是严重地侧着另一边的,所以我们一直没有看清尸体的长相。我们也不敢贸然把那尸体的脸扭过来,便一起走到另一边想要看个明白。此刻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异常紧张的,似乎这具尸体才是罗书药杀死的黑衣小伙,而其他的两具都是幻化而来的假象,可是这具尸体的衣服又不是很对得上。那么,它究竟是谁呢?
随着手电光芒集中到那具尸体的脸上——这居然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然是罗书药的脸——一个死掉的罗叔药,罗书药死了!罗书药死了!这是罗书药的尸体!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和我们一直站在一起的所谓的“罗书药”又是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