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雨水,连绵了一周之久。树枝上的新绿,添了一抹浓妆;地上的小草,也在昂首挺胸的,向上扭动着娇弱的身体。
林夕打电话给江宛彤,第一次让她有了距离感,不是因为林夕喜欢蒋淮,只是因为林夕的喜欢越发偏执,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讲清楚她们彼此的关系。
朋友间最痛苦的事情也许不是背叛,而是,你我的爱心知肚明却相互欺骗。
“喂,宛彤,我在‘昔年’咖啡店等你,有些话想要和你谈谈。”
“请问两位,要喝点什么?”
“冰桔柠檬。”
林夕和江宛彤异口同声,依旧默契十足。多年了,不知曾经的她们一起坐在窗边这个位置,一起喝过多少次的冰桔柠檬。
冰桔的酸甜,柠檬的苦涩,夹杂着青春的回忆,陷入了一片寂静。
林夕微微一笑说:“宛彤,明天你生日,上次给你的票还在吧,明天,明天就让蒋淮陪你一起去看画展吧!”
“嗯!”江宛彤突然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用,我可以找夏木一起去的。”
林夕拿起吸管,又放了下去,目光深邃的看向了窗外,说:“宛彤还是去吧,去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去了。”
林夕的话,虽然隐晦,但江宛彤又怎会听不明白,终于,林夕还是把她视为敌人了,不管她怎么压抑情感,怎么退让,这场三人的角逐,还是避免不了有人受伤。
江宛彤握住了林夕的手,抿着嘴巴笑着:“林夕是不相信我吗,我答应你的会做到的。”
林夕松开了手,眼神依旧没有看江宛彤,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蒋淮,他对你的好,我又拿什么来约定呢!”
江宛彤的手紧紧的握着,又缓缓的松开,“是不是只要有你爸的帮忙,蒋淮他爸的公司就会好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有我在他身边。”
多么直白却又无法否认的事实,第一次为了还小时候的亏欠,江宛彤选择了让步,这一次为了蒋淮的幸福,也必须选择让步,爱情有的时候,讲的不是棋逢对手,讲的只是门当户对,而这些电视剧中才有的情节,江宛彤没曾想过会发生在她身上。
江宛彤从背包里拿出入场券,放在林夕面前,说:“既然已经如此,还去看铃兰花又有什么意义。”
她拿起那杯,用友谊的伤和爱情的苦化成的‘冰桔柠檬’,伴着眼泪一饮而下,“林夕,希望这是你想要的幸福,而且,你真的不必担心,蒋淮他从来也没说过喜欢我。”
“江宛彤,你站住。”林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江宛彤,我最讨厌你的惺惺作态,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蒋淮,装作不知情,只是为了掩盖你喜欢他的事实,是你抢走蒋淮,还装作无辜受伤害。”
江宛彤愣住了,瞬间哽咽着,说:“我没有!”
“你没有,当初那封情书,署名是‘梦’,‘明月半遮窗,梦在淮中笑’,连夏木都看出来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疼痛的记忆向江宛彤扑面而来,原来,当初的那封信是林夕写的,对呀,多么明显的告白,当时居然还以为是夏木,江宛彤,你的无意最终还是成了有意。
“林夕,不管在你心里,我江宛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我没有。”
离开的时候,江宛彤背对着林夕,忍着泪水,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无论在你心里,是怎么看我,我最珍惜的还是我们的友情。”
黑夜来临的时候,江宛彤握着那把刻着‘宛夕’的梳子,伴着青春赋予的伤痛,蜷缩在黑暗中,眼泪模糊了回忆。
“宛彤,都快九点了,快点起来,下楼去给妈妈买点酱油回来,妈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南瓜拖面’。”
一夜的泪水,让江宛彤的眼睛肿的像两个大鸡蛋,她躲避着妈妈的目光,披头散发的下楼,全然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惨样。
“宛彤,我等你很久了。”蒋淮半靠在单车上,一如往昔。
看见蒋淮的那一刻,江宛彤捂着脸就往外跑。
蒋淮一把拽住她,递给她一块起司蛋糕,还有她爱喝的原磨豆浆,对她说:“不是要去看铃兰花吗,怎么还这么没有时间概念,以后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是好。”
江宛彤吃惊的看着蒋淮,问他:“林夕让你来的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让江宛彤快点吃早饭,说:“一会要是哪个小懒猫胃疼了,可别哭天喊地的。”
江宛彤笑着说:“才没有,你说的谁,我才不知道呢!”
坐在单车上,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熟悉的背影,江宛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林夕和蒋淮就像两个平行的矩阵,无论靠近哪一方,都会把自己框死在里面。
走进铃兰花区,江宛彤就闻到了铃兰花的气息,纤细,柔美,弥漫着优雅的气质,一朵朵密生的小花,像唤起幸福的小铃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似乎在努力诉说着要“抓住幸福”的强烈愿意。
蒋淮问她:“问什么对铃兰花情有独钟。”
江宛彤看着他,好像一个从铃兰花王国走出来的王子,带着淡淡忧郁的气质,又有着让人迷恋的气息,笑了笑,说:“你猜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能猜中我的想法。”
蒋淮指了指铃兰花身旁的那棵小草说:“是因为它吧!”
那一瞬间,江宛彤似乎有了一种叫“命运”的宿缘,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蒋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就是那棵铃兰花身旁的小草,想要用尽一生的努力去追逐铃兰的脚步,即使只能做它身旁的一棵小草。
蒋淮摸了摸楞在原地的江宛彤,说:“铃兰花的花语是,等待久违的幸福,而那棵小草的等待更为艰难,如果他们彼此懂得,铃兰花又怎会舍得小草的等待。”
蒋淮伸出了手,说:“我们拉钩,约定铃兰花再开,我们还会再开一起共赏。”
江宛彤看着眼前那么认真的蒋淮,让她怎么忍心拒绝,可是,林夕呢,蒋淮的幸福呢,不能被自己毁掉,自己在意的人的幸福。她用手拍了拍蒋淮的手,说:“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约定的游戏。”
蒋淮拉起了江宛彤的手,拇指相触的时候,铃兰花会再开,她们会再来!
两目相望,满眼难言。
后来,蒋淮递给她一个纸袋,说:“回到家再打开看。”他的表情有些羞涩,眼角又有一丝喜悦。
回去的路上,纸袋里的花香肆意抚摸着江宛彤的嗅觉,她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对蒋淮说:“林夕很好,希望你对她好点。”
蒋淮的后脊微微颤抖,说:“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如果你问的话,我的回答是,宛如天边的红霞。”
江宛彤眺望着远方的红霞,心里不禁一惊,红霞就是‘彤’,‘宛’如,宛彤。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想着:“不会的,蒋淮的语文才没有这么好,说这么拐弯抹角的话。”
那天,江宛彤回到家里,打开一看,是一枝风干的铃兰花,还有一张卡片,写着十七岁生日快乐。
铃兰花放在了日记本中间一页,旁边写下一行小字:约定,铃兰花再开,而我只希望做他身边的一棵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