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勃辉,澄江如练,过了昨夜大雨的洗礼,松江之上大雾早散,此刻丽景动人,江城岸郊,挥霍一抹彤红,叶落翩翩,将整个河岸染作一湾红霞。叶沉寄河,泛开微微涟渏,如舟轻荡,漫络在松江宽阔而澄净的水面上,显得格外的红艳动人!
“江城……”依娅当先跳上河岸,舒展开浑身筋骨,在船舱里闷了几天还真不是轻易能忍受的。
“都说江城入秋入得早,看来不假。”白川笑而道,抹抹红颜飘际摇拽,翻飞秋野,偶尔有几抹擦过他白色的长袍。
不远处,数团白色的绒球滚荡在树林间,忽而露出圆滑的脑袋儿,宝石红色的眼睛晶莹而动人,高高挑竖而起的两只雪色绒耳,一侧一挥仿佛剪刃裁动。
“哈哈……!这几天每日都是素饭素菜的吃得我都快撑不下去了,今个儿正好,看我去猎了几只野兔子过来开开荤!”楠木自兴奋说道,磨起双手,掌心搓了搓,“你们看好咯……!”
“哎……!哥!”依娅见状,立即追上前头,将楠木拦了下来,一脸怫色啐道,“你怎地就这副德行!待会儿到了城中,客栈里自有你好鱼好肉的,哪能犯得你这般胡来呀!”
“呵呵……!好,好,妹子你说了算。”楠木憨笑着连连点头,“那我们快些入了城里去吧!咦?天一兄弟呢?”
“咦?对哦!”依娅回过头往客船方向望去,却不见天一人影。
“依娅姑娘,何兄在那边。”白川伸手一指,原道天一早已经上了河岸,稀疏的枫树之下,菁菁芳草托在天一右手掌心之上,雪绒短毛的野兔子,凑着一个个小小的嘴巴,露着尖细的牙齿一探一进,朝向那看似鲜美的绿宴。
“呵呵!我们走吧。”依娅笑声。
“各位恩人!各位大恩人!请等一下!”客船之上,中年船夫放稳了锚,急急忙忙地追跑过来。
“船家,还有何事?”转过身去,白川疑惑问道。
“这、各位大恩人替江洲除了一帮恶人,当真大豪杰也!”中年船夫敬仰说道,掏手自怀里取出一牛皮纸带,“俺乃是渔家出生,为答谢各位恩人,却是无甚宝贝相送。”
“呵呵!举手之劳,更何况他们是犯到了我们头上,船家不必如此客气!”
“哎……不对,不……对!这里头是一封书信,俺虽然没怎么读书,字还是会写几个的。待会儿各位恩人入了城中,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便取了这封书信到一间叫‘鱼肉江山’的客栈,那儿的掌柜的名叫‘董皙’,俺这一生撑船都撑了二十几年了,每次他要出门都坐俺这船!若是你们找他,肯定是能得到他的帮助的。”中年船夫说着,把手中牛皮纸带递予白川,“各位恩人保重,俺还要载一乘船客呢。”
“多谢船家好意。”白川拱手而道。
中年船夫回过一礼,转身便朝自己船上而去,此时江边已经聚了七八个或行色匆匆或背上个箩筐悠闲而来的人,看来都是在待船的乘客了。
白川回过身,朝依娅他们走去。
“那边!那两个家伙要逃跑了!”楠木突然大喊一声,望着江边追了过去。
白川摇了摇头,叹声道:“真是不懂规矩的小贼。”
“糟糕,被发现了!”野草菁菁的河岸,两个身影飞快地奔跑着,听见楠木的喊叫声,其中一个回过头惊恐而道。
“快跑!”另一个接着道。
“呵呵……!”白色的长袍迎风掀动,一抹人影疾疾掠过楠木的身旁,“楠木兄你歇着就行。”白川轻笑而道,步伐矫健,眼看着轻轻松松便已追至那两小贼身后。
“啊?”一身惊叫,那两个小贼硬生生地顿住身形,眼前赫然立着的竟然是何天一。随即便是一声惨呼,其中一人转眼已经被打飞出去,何天一手臂回移,眼见着另一个小贼吓得浑身哆嗦,口中惊恐大叫,一转腿正欲往身后倒跑回去,臂膀一振,五指岔开,一掌打了出去。
“何兄?”白川举步往前一跨,掌心运溢真气,迎合天一手掌稳稳接下,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渏,震得岸边的江水一波排开,“手下留人。”
“啊……!”险险逃过了一劫的那小贼,心中犹是惊恐至极,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浑身哆嗦,冷汗涟涟,抖得说不出话语来。
“为何拦我?”冷冷一声,天一问道。
“天一!天一兄弟!你……”依娅急急跑了过来,望着天一看白川时竟冰冷如霜的眼神,脸上满是惊诧不解,“到底怎么了?”
“何兄,这些人苦害松江百姓,自当交给官府去打理,又何必我们亲自动手。”白川如若无事地说道,抽回与天一相抵的手掌,目光平淡不露丝毫异光。
“对不起。”天一转身自走开了去。
“白川兄弟,”依娅说道,“我看此事还是尽早处理完了好。我跟天一兄弟一同入城中去报官府,派兵前来羁押这些贼徒,你跟我哥留下来看着,以免再出祸乱。”
“依娅姑娘说的是,那就依你所言。”
话说这江城,比得龙渊古城却还要大上一些,虽然没有起沧桑痕迹,亦难攀其恢弘气势,但琴韵箫曲,各有佳色,论得江朴风味,大江春秋之色,则有后者所不可望尘之独韵!而其就独特之处,便是每年入秋时分,总是要比其他的地方早上个半月的,江城临近松江,郊野宽阔,又盛栽枫木,至于每季入秋,便是满城满野飘红,而隔江对岸却是一片衰青,形成江北江南的显着对比。江城虽大,但其城郭筑墙不高,奇怪的是其成角度倾斜向内,这儿也算得是一繁华的大地方,街道之上每日人来人往,而其间以出海或入海的船商为多。
“娘!娘!给我,我要!”一小孩急切地叫喊着,剔得光亮的脑袋仰得高高的,一双手渴望地扒着母亲的臂肘。
“孩子,乖……姐姐要干活,让姐姐先吃,好莫。”母亲的话里却没有征求或是询问的意思,转过身直接将手中仅有的一块面饼递给了另一旁的女孩子。
“娘!我要!我要嘛……!呜……!”孩子哀求着哭了起来,但是一旁的母亲只是伸过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回过身自顾自地搓起面团来。一旁的小女孩手中拿着还不到自己手掌的的面饼,细细地啃了一嘴,粗糙的面食噘在口中,并没有立即随着滑润的口水渴望地滑过食道,朝空空如也的腹里而去,而是如胶似漆地紧紧地仔细地粘在舌头上,透出无比香浓。光头的孩子突然停止了哭泣,姐姐将手里的面饼递过,轻轻躺在那孩子的怀中,可怜的孩子望着那块儿面饼,塞到了嘴里,狼吞虎咽着。“啊,姐姐,我还要!”
“什么?”母亲闻声回过头来,望着孩子那渴望的水泽的瞳仁。
“呀!不要说……!”小女孩笑声警示道,但那孩子毕竟还小,只知道又伸出了一双脏兮兮的手掌。
“好好吃,我还要哩!”
母亲的牙齿咬紧了下唇,心中一怒,腾起手掌往那孩子平伸而起的手心处狠狠抽了下去,“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这……”
“呀!娘亲,不要!”小女孩一见状横身拦在了前头,母亲的手掌狠狠抽下,扫在小女孩的半边脸蛋之上。
“你这……孩子!”母亲的手顿住了,停顿在半空中,仿佛连空气也沉静了。抽搐的双唇,狠狠将细声的呜咽咽在发干的喉咙里。
“来二十个吹饼有么?”朗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中年女子一愣,赶紧回过身,望见是两个年轻之人,一男一女,“哎,二十个吹饼?好的,好的,马上来!”女子转过来时已是一脸微笑,只不见双瞳之中却蕴着无尽的苦涩。
“姑娘,这江城衙门往哪儿去?”
“哦,这江城衙门呀顺着这大路直走便能见到。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衙门地方最的还是少去为好。”中年女子探头往四处张望了两遍,紧张的神色才略微放缓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依娅好奇问道。
“你们是外地来的,自然不知道。若是要上衙门办事的最的是身上备上几两银子再去,要我们这般穷……”中年女子突然顿住了,干咽口唾沫,低声道,“姑娘,你们自己小心便是。来,这是您要的吹饼,一共四十文。”
“给。”天一掏出文钱置到桌台上,依娅接过不到手掌大小的吹饼,递了数个予天一。
“你一个,我一个,剩下的等会儿给我哥和白川兄弟带去。”依娅说着,转过身,绕到女子和面的桌台后边,望着那双眼巴巴的孩子,伸出一只手去,“来,这个给你吃!”那孩子一双眼瞪得机灵,腾起伸过双手,两个不大的手掌儿便稳稳抱住依娅递过的两个吹饼。
“谢谢姐姐!”一旁的小姑娘立即哈腰鞠了一躬,表示感激。
“姑娘你?……”中年女子一回身,惊讶道。
“来,这个呢,是给你的!”依娅的另一只手伸了出去,牛皮的纸里包着一叠白面吹饼,“拿着吧。”
女孩摇了摇头,把双手藏到身后。依娅也没有再说话,将手中牛皮纸包裹着的一叠吹饼轻轻置在桌台之上,转身对天一而道:“天一兄弟,我们走吧。”
“啪!”望着依娅与天一快步离去的身影,母女二人跪膝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