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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忘情(三)

有千年道行的狐狸?文叔归看向吴仲希,却见吴仲希脸上并无讶异,“既是千年灵狐,让在下等普通人寻他,只怕也不大可能。”陆姓男子摇头,“不是这样的……”陆姓男子话未说完,之前随侍在侧的男子却忽然匆匆跑了进来,急声道:“夫……郎君,二爷来了!”陆姓男子闻言面色大变,倏地站起了身,当其目光扫到大步走过来的素袍男子时,脸色更是变地难堪,一叹迎向前福礼。

素袍男子年近三十,貌清俊,颇有气势,男子瞟了吴仲希与文叔归一眼,扶起陆姓男子沉声道:“颜紫,你事先也不与我说一声,就这样跑了出来,如今贼子张昌的余党还未完全剿灭,你可知令我多担心吗?”陆颜紫默然,素袍男子面色不郁道:“又是为了那只狐?一只畜牲而已,值当你冒着危险过来寻它吗?”素袍男子话音刚落,陆颜紫倏地沉了脸色,一把甩开素袍男子的手,声音清冷道:“我说过,青阳不是普通的狐!谁都可以这样说她,唯独你不可以!”

见两人如此,吴仲希与文叔归起身一揖,正要离开,陆颜紫连忙朝两人道:“两位法师,请留步!今日天色不早,还请暂歇寒舍。”吴仲希看向陆颜紫,只见其面带恳求,几欲落泪的模样,素袍男子见此,只得朝吴仲希、文叔归两人一揖,“方才萧某待慢了,还请两位务必留下。”见吴仲希无异议,素袍男子便吩咐人领着二人去客房。

吴仲希与文叔归前脚到了客房,素袍男子后脚便跟了过来,并再次向两人赔礼道:“还请两位见谅,方才萧某与内子有些龃龉,慢怠了二位法师。”吴仲希回礼,“贵人言重了,是我们二人打扰了才是。”“唉!”萧参一叹引两人坐下,“实不相瞒,萧某确有一事相托。”“萧郎君但讲无妨!”吴仲希道:“不知,可是为了那只白狐之事?”

“此事还需从十年前说起。”萧参缓声道:“我与内子一见衷情,又家势相当,结为连理后,一直相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可不久之后,内子身边便多了一只狐,那狐甚是可爱,又性格温顺,留下它本也没什么。只是内子对其实在太过宠爱,吃穿用度一应如己,有时甚至远远超过自己。无论去何处,皆要将其带在身边,便是夜间卧寝,也时常抱在怀里,半刻离不得。一旦那狐不见,内子便心神不安,四处打探,甚至还曾为了那只狐大病了一场……”

萧参一叹,“我曾以为她是中了邪祟,还曾延请法师驱邪,但都说那不过是只普通的狐,并无异常。萧某无法,只得事事依着她,可就在三月前,那只狐彻底不见了踪影,内子便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着人四处打探,一听说这边有那只狐的踪迹,便什么也不顾地直接来了这里。”萧参无奈地摇头,“若真能找到那只狐也就罢了,若找不到,只怕内子真的会想不开……”

萧参朝两人一揖道:“若二位能为内子寻回那只狐,固然最好不过,若不能,也希望二位能寻个由头打消内子再苦寻下去的念头,若得携内子安返,萧某再感激不过!”吴仲希回礼,“此事只怕还需从长计议,小人只能尽力而为,不可确保。”萧参摆手,“无事,某不是那等仗势欺人之人,二位不必心存疑虑。”吴仲希颔首,“如此……但关于那只狐的事,还需要向尊夫人讨教一二。”萧参道:“好,二位先且好好歇息,待明日自萧某自会让内子过来详说。”

送走了萧参,文叔归唏嘘道:“仲希,我猜那只白狐莫不是一美男子?所以将陆夫人给迷得晕头转向?真是可怜这萧郎君了,我看其对其夫人着实不错啊,陆夫人真是不懂珍惜!”“事情未清楚之前,不必轻下判断。”吴仲希沉声道:“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何况是一面之辞?”见吴仲希不高兴,文叔归连忙闭了口。

第二日一早,陆颜紫便匆匆而来,三人坐于开阔之处,随侍之人皆退地远远的,只能目视而已。陆颜紫这才娓娓道来,“那只白狐,名青阳,修炼千年,法力高超,但却是一只再善良不过的狐。我年幼失怙,只得寄居在伯叔家,有一年出门,路遇盗匪,随侍死伤殆尽,眼见性命贞洁不保……”

“小娘子生地这般美貌,就跟了哥哥我吧!”流匪眼神放光地朝陆颜紫走来,陆颜紫早已吓地花容失色,与一个小婢死死地抱在一团,眼见流匪一步步逼近,陆颜紫突然把心一横,将小婢推开,起身朝崖边奔去。陆颜紫脚下一滑,身子便往崖下坠去,陆颜紫闭上眼睛,身子却蓦地顿住,陆颜紫反应过来,是有人提住了她的衣领。陆颜紫抬首看去,就见一丽人朝其微微一笑,将其提了上去。陆颜紫惊魂未定地站稳身子,就见之前作恶的六七个匪人悉数倒地,不知死活。

陆颜紫诧异地看向旁边理了理衣裙的女子,这么短的时间,这女子竟将匪人都打倒在地?女子皓齿一露,“怎么,小娘子吓傻了不成?你的小婢已经逃走了,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女子年约二十余岁,姿色极好,更重要的是,这样爽利英气的女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陆颜紫不禁心生羡慕。闻得女子之言,连忙拜伏,“多谢恩人救命大恩!敢问恩人尊姓?颜紫日后定当图报!”女子扶起陆颜紫,“叫我青阳便是,不必如此见外,我最见不得那些以强凌弱,以大欺小的混帐东西。”青阳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青阳将陆颜紫扶上了马车,自己驾车而行。

回了陆府,伯母便一顿痛骂,一点也不顾惜陆颜紫受了委屈,反而责怪因为她而损失了婢仆护卫种种,伯父堂哥也不过勉强慰问两句,便不作理会。陆颜紫习以为常地回到了自己那偏僻的小院,如今贴身丫头也没了,只剩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妈妈,陆颜紫只得自己动手烧水打理,好容易忙活完,刚躺下没多久,便听见主院方向人声喧杂,惊叫四起。陆颜紫连忙爬起身,刚来到院中想出去看看,就见一人挡在了门口,陆颜紫先是一惊,待看清楚来人,不禁惊喜道:“青阳姐姐!”

青阳拉着陆颜紫回到房内,自己往座上随意一坐,道:“小娘子,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人,而是一只……狐妖!”见陆颜紫面色不变,青阳奇道:“你不害怕吗?”陆颜紫来到青阳面前,“若青阳姐姐想害颜紫,那日便不会救下颜紫了,若青阳姐姐再想要颜紫的命,颜紫也无怨无悔。”青阳呵呵笑了起来,“过来坐!”陆颜紫依言来到青阳身旁坐下,青阳摇头一叹,“我在世间行走,恶人见过不少,像你伯父一家对亲侄女下这样狠手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陆颜紫一惊,“青阳姐姐,这是何意?”青阳道:“你进府后,我并未马上离开,听得你伯母对你的谩骂,心觉奇怪,便暗中留了下来。晚间听地她与你伯父之言,这才明白,你途中所遇流匪根本是他们故意招来的,他们明知道那一带有流匪,还故意让车夫往那条路赶,明明就是想要你的命。”陆颜紫闻言又惊又怒,眼中含泪道:“为何会这样?他们为何要……”陆颜紫泣不成声,青阳道:“听说是你的未婚夫如今身份高了,你伯父伯母便有意换成你堂姐嫁过去,若你被流匪掳了去,无论是死是活,也是再也不可能嫁进你未婚夫家里的。”

难怪,从前伯父伯母从不许自己回乡祭拜父母,这一次却突然主动提及,若非路遇青阳拔刀相助,那自己……陆颜紫悲愤交加,心中难过万分,不停地流泪。“你也不必哭了,我已经教训了你伯父一家。”青阳道:“可到底你如今寄人篱下,我也不好太过,我看你那未婚夫也不是什么好胚子,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可惜的。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亲自帮你过眼,况且你如今尚且年幼,不急在这一时,别再多想了。若非你得以陆家的身份嫁出去,我还真想带你从此浪迹天涯,永远离开此无情之地……”

“从此之后,青阳时来探我,若遇不平,定然暗中为我出气,加之我主动让出未婚夫,伯父伯母他们也就对我稍稍好些。我与青阳感情日深,她是个奇女子,时常会说些我从未听过的事,我越加慕其风采,便与她义结金兰,情同姐妹。”陆颜紫垂眸,“不久,青阳遇到一书生,一见衷情,她说那书生善心,儒雅,好学问,而且体贴人,总之样样都好。可就在半年后的一日,青阳突然失魂落魄地出现在我面前……”

“青阳,你到底怎么了?”陆颜紫从未见过如此失落的青阳,良久,青阳抬首看向陆颜紫,“颜紫,你陪我去一个地方。”陆颜紫应声,“好!”很快,陆颜紫便随青阳来到了一座小院前,青阳径自推开了院门,陆颜紫又跟着青阳来到了主屋里,就见一个男子脸色发青,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青阳缓缓走近男子,在男子身边坐下,眼中满是爱怜。陆颜紫反应过来,忙问道:“青阳,这便是……”青阳颔首,神情幽远,“我青阳自得化人身以来,自问从无做出半点犯戒之事,惟独,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异类殊途,终究还是害了他……”

陆颜紫惊诧道:“为何会这样?难道没有解决之法吗?”青阳道:“耗我五百年法力换他一命,自是无碍,只是,若他一日忘不了我,就一日难拔苦果,只会继续重蹈覆辙。”青阳转而看向陆颜紫,“颜紫,能借我一缕青丝吗?”陆颜紫连忙答应,找剪子剪了一缕黑发递给青阳,“青阳,你欲如何?”青阳握紧了手中的青丝,眼神绝决,“我这样做,不怨,也不悔。”

说完,青阳将青丝缠绕在了男子的手指上,然后握紧了男子的手,闭目将体内功力缓缓输入男子体内,口中轻声念道:“情之所起,两心相惜;情之所至,铭心刻骨;情之所灭,心凝……形释。”两行清泪滑落青阳脸庞,陆颜紫大吃一惊,上前紧紧抓住了青阳的手臂,“青阳,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方才念的又是什么?”青阳缓缓睁开眼,眼中若死水一片,“忘情咒,只有让他彻底忘了我,他才会无碍。”说着,青阳松开了男子的手,陆颜紫转头看向缠绕在男子指间的青丝,居然颜色一变,由深变浅,随后全然消失,男子的脸色也缓缓恢复红润。

青阳站起身,朝外走去,陆颜紫跟了上去,红着眼道:“青阳,你要了我的青丝……”青阳道:“他是我见过的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说完,青阳转身消失不见,陆颜紫追了出去,“青阳!青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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