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见出租车司机疑惑不前,忙解释说:“那是我妈妈的车,我忘了带家里的钥匙了。”
“哦,这样啊,呵呵。”司机急忙发动了汽车,而后如泥鳅一般的钻进了滚滚车流。他一边开车,一边操着一口浓重的天津话问道:“你怎么不给你妈打个电话呀?”
此刻的王紫可没心思和这司机搭讪,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那辆沃尔沃,生怕它会飞掉。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答道:“我们学校不让学生带手机。”
司机瞄了一眼汽车正前方的时钟,诧异道:“都快九点了,你怎么没去上学?”
“我……我忘了带作业了,回家来拿。我还以为我妈在家呢,谁知道她会出门。”王紫还不太习惯于撒谎,所以她一直不敢把目光转向身旁的司机,哪怕只是一小下。
今天,她逃学了,平生第一次逃学。
今晨,七点二十分,她母亲孟霞开车把她送到学校门口。
七点三十分,她准时走进高一三班的教室。
七点四十分,她装出一幅腹痛难忍的样子,呻吟个不停,把她的班主任女老师给吓坏了。班主任问她,怎么了。她悄声道,来月经了,很痛,想请一天病假。班主任提议,给她母亲打电话,让她来接她。她说,她已经痛得等不及她母亲来接她了,她想自己打车回去。她说这些话时一直弯着腰低着头(恰好她正在装肚子疼),所以她的班主任老师没有察觉到她表情的不自然。
但是,她的班主任老师还是给她家里打了电话,可没人接。她的班主任老师又打她母亲的手机,竟然关机。其实,电话打不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早晨王紫利用她母亲上厕所的时间,拔掉了家里的电话线,关掉了她母亲的手机,并且还把她母亲的手机藏到了书房的抽屉里。
鉴于王紫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来都没有过撒谎逃课的劣迹,班主任老师没有怀疑她,而且,她还亲自把她送出了校门口,送上了出租车。
八点三十五分,王紫回到了他们家所在的高档小区——嘉水园。她在她家的楼下看到了她母亲的那辆红色沃尔沃。她知道她母亲一会儿会出门,因为昨晚她偷听了她母亲的电话。她母亲在电话里说,今天上午九点半之前会赶去对方那里。于是,她跑出嘉水园,潜伏于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等待着。
八点五十分,她望见她母亲的车从小区的大门里驶出来,于是,她急忙跳进停在路边的这辆出租车。
“那你拿我的手机打吧。”出租车司机用手指了指放在仪表板上方的手机,慷慨的说道。
王紫慌忙回绝道。“不用了!”
司机惊诧道:“为什么不用啊?”他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好了,我不要你的钱。”
“我说不用了就不用了!”王紫颇不耐烦的说道。她心里想,有你什么事儿啊,开好你的车不就得了嘛!
王紫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司机的怀疑,他用审视的目光瞟了她一眼,说道:“那辆红色沃尔沃真的是你母亲的车?”
“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干嘛?”王紫挺直了腰板大声道。
此刻,她心中懊悔不已,暗道,王紫啊王紫,你可真够笨的,你干嘛说“不用了”啊,你就拿他的手机随便拨一个不可能拨通的号码,然后跟他说没人接不就得了吗?现在倒好,人家怀疑你了吧?没准还把你当成尾随的偷车贼了呢。没办法,她只得继续撒谎道:“我妈刚换的手机号,我还没记住号码呢。”
“哈哈!”司机不由得大笑,“一没手机,二没钥匙,还没记住电话号码,真是的,怎么都赶到一块儿了?看来,现在就只能是追了。”
孟霞的车子一路向市中心开去。越往市中心走,道路就越拥堵。多亏得这司机的车技精湛,在车流里敏捷的钻来钻去,才没有跟丢。但,也就只是没有跟丢而已,却说什么也赶不上去,永远是隔了三五辆车的距离。不过,这也正是王紫想要的跟踪距离。
那司机出主意道:“你爸在哪上班?不行的话,找你爸要钥匙去?”
王紫道:“我爸出差了。”
司机又道:“别的亲戚呢?比如,你姥姥、奶奶什么的,有没有你家的钥匙?”
“她们都在外地。”王紫很不耐烦的回答道。
司机又道:“哦,要不然,你跟你们老师说说,明天再交作业吧。反正就是一作业,早一天交晚一天交,也没什么吧。”
这一次,王紫嘟着嘴没搭理他。
司机瞟了王紫一眼,见她一脸的不开心,便转移话题道:“你多大了?你是混血儿吧?”
王紫终于忍无可忍了,转过头来,冲着这司机大声吼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闭上你的嘴,开好你的车,别把我妈给跟丢了!”
司机吃了一惊,说道:“你这小姑娘,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你倒霉,进不了家门,但也不能拿我撒气呀!我招谁惹谁了!”
他还想再唠叨几句,但转头一看,身边的女孩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便又急忙改口道:“哎呀,别哭了,别哭了,怎么没说两句就哭上了。得,都怪我话多,行了吗?我一个屁都不放了,行了吗?”
此后,车里鸦雀无声,除了女孩的抽泣……
孟霞的红色沃尔沃驶进了位于海河岸边的一个名为富豪温泉花园的小区。这地方王紫来过。她家在富豪温泉花园有一处房产,一套豪华装修的三居室,常年出租。
王紫心中纳罕,难道我妈昨晚的电话是打给这里的租户的?不会吧。若是打给租户的,何必那么神秘?还躲进主卧的卫生间里去打?还那么轻言细语的?
王紫怕被她母亲发现,故而没有让出租车跟进去,而是让他停在了小区门口。她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说了句“不用找了”便跑下了车。
富豪温泉花园里建的都是一座座二十几层的高楼。楼与楼之间以一个个迷你花园相连——浅浅的绿地、蜿蜒的石径、雅致的凉亭或水池。
王紫在一号楼的楼前寻到了她母亲的车。于是,她躲到对面二号楼的侧面,一边紧紧的盯着一号楼三门的楼栋,一边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再碰到哪个爱管闲事的人,跑过来问她“怎么躲在这里,不去上学?”
十多分钟之后,她母亲孟霞从一号楼三门的楼栋里走了出来。
此刻的孟霞与早晨送王紫上学时的那个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的她完全不同。此刻的她明显的化了妆,桃色眼影、桃色唇彩。而且,最令王紫感到嗔目结舌的是,十月的天气里,孟霞居然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抹袖旗袍短裙。紧身的旗袍包裹着她那矮胖的身子,虽然有塑身内衣护体,没有让脂肪与脂肪间的沟痕彰显于外,但还是毫不留情的放大了她的水桶腰和大象腿。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人出来的。王紫这样想时,心情颇为复杂的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王紫的这口气还没有舒完,同一个楼栋里便又走出来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急匆匆的,低着头,戴着墨镜,黑色风衣的领子酷酷的立起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与孟霞相距了五步远,也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令王紫不能确定这男子与她母亲是否是一起的,直到他也走到她母亲的红色沃尔沃旁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了进去。
即便是到了车里,这男子也依旧是木着脸,低着头,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似的。
这男子是谁?王紫觉得,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从整体感觉看,他还很年轻。至少,比她母亲年轻。而且,此人与她母亲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甚至,还有些刻意的疏远。所以,十五岁的王紫做出了如下的判断:他不过是个租户,现在要和我妈一起去办理某些事务,他不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9月30日那天下午,王紫的学校举办了一场庆祝国庆节的联欢会。在这次联欢会上,王紫要表演两个节目,一个是琵琶独奏,一个是芭蕾双人舞。此前,王紫的父亲王红兵曾答应过王紫,他一定会去看她的演出。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去。王紫为此很是气愤。
那晚,她躺在卧室的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一点多钟,她听到寂静的楼道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她知道,她那个整日忙于生意的父亲回来了。她心中有气,故而没有起身相迎,而是蒙头装睡。
而后,她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拖鞋的啪嗒声从客厅的沙发移至大门处。那是她的母亲孟霞。为了防止王红兵按动门铃的声音吵醒王紫,孟霞一直守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听到王红兵的动静,便立马去开门。这就是母爱啊!王紫这样想时,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门开了,酒气熏天的王红兵跌进门里。孟霞皱着眉头,低声抱怨道:“你不是说你会去看阿紫的演出吗?怎么……”
不等孟霞说完,王红兵便道:“阿……阿紫是你的女儿,又……又不是我的!”
听了自己父亲的话,王紫很是气愤,但并不当真。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句醉话。
可是,接下来,她的母亲非但没有反驳,反而低声抽泣道:“当初,你发过誓的,你说你会把阿紫当作是自己的孩子。”
王紫闻言大惊!怎么?我不是我爸的孩子?那,我是谁的?难道,我妈曾经对我爸不忠?那个人是谁?他是否在这座城市里?他是否还和我妈保持着联络?于是,当王红兵离开天津去往南京之后,王紫开始跟踪她的母亲。
此刻,孟霞带着愉快的心情驾着她的红色沃尔沃飞奔而去,只留下一缕青烟和这个躲在暗处茫然不知所措的女孩。
目送着那辆明艳的车子绝尘而去,王紫的心突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遗弃的孤寂感所笼罩。
现在,我该怎么办?她问自己。
我如果想要将跟踪进行到底,就需要有一部汽车,对,一部汽车。
注解[1]:太平公主出生年份目前尚无确切说法。根据她第一次结婚的时间和她的哥哥李旦出生的时间推定,她可能生于665年前后,是高宗和武后的最后一名子女。
注解[2]:太平公主叫什么名字?有人考证她叫李令月,又有人说不是,所以本小说没有采用。但“太平”这个名字是一定的。根据《新唐书·公主传》的记载,她在很小的年纪为了替母亲武则天给外祖母杨夫人尽孝,出家当了女道士。太平就是她的道号,所以,本小说便采用了“太平”这个名字。
注解[3]:关于武则天的出生年份,有三种说法:第一说是武德八年(公元625年);第二说是武德七年(公元624年),第三说是武德六年(公元623年)。据雷家骥先生在《武则天传》中的论证,武则天出生于武德八年(公元625年)底。
注解[4]:武则天叫什么名字?“武则天”是后人对她的称呼,“武曌”是她当皇帝前后给自己起的名字,“武媚娘”是她14岁入宫的时候她的第一任丈夫唐太宗李世民给他起的名字,都不是她本来的名字。据雷家骥先生在《武则天传》中的论证,武则天当以“约”为名,以“明空”为字。古人有名,也有字。名是父母给起的,字是自己起的。而古人又喜欢以字代名,所以本小说便直呼武则天为“武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