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慕凡站在塔的最上层,双手撑着塔边的栏杆,风吹过来,掀乱了他略微有点长的头发。他的衣着不再是一丝不苟,衬衣后背很皱。
“慕凡!”我站在背后老半天了,他竟然没察觉。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那憔悴地面容我差点认不出来。脸庞消瘦,胡子拉茬,那双忧郁的大眼睛藏在长长的浓密的刘海之下,像一只准备攻击人的野兽,和以前那个干净整齐高冷的于慕凡简直判若两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声音有些沙哑。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我问。
“我还没出院呢,我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
“啊。”我嘴巴张成了O形,“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也不想任由他人来摆布我。”
我靠近他,他像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这脸上的伤是什么回事?”
“我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我想也不想就顺囗这样回答。这样回答绝对没有要包庇谢宛如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而且他的情绪看上去很不稳定。
他的手在我额角的伤口上轻轻地滑过。
“疼吗?”他问。
有一种被宠的感觉,心中似有夏日凉风吹过。我微微一笑,说:“现在不疼了。”
“胡说!这伤口的周边还肿着呢。”他凑近伤口,呼吸的气喷在我脸上。
“没关系,我皮糙肉厚,没那么金贵。”我后退了一步。
“韩青,做了这么久的网友,我感觉只有你最了解我。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有这浑身还没痊愈的伤,我……”
我捂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话。
“我现在也是一无所有,我被炒鱿鱼了。”
他凄然地笑了一声说:“真是同命相怜。”
“我们的命怎会一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强,你虽然破产了,工厂倒闭了,但是你周围都是有钱人,也许会有人帮你一把。”
“韩青,你太不了解这些人了,有钱的时候个个都围着你,没钱的时候谁认识你。我现在欠的钱数目之大,说出来恐怕会把你吓着。”
“那我们逃吧,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我握着他的手说。
他怔怔地看着我,用力一拉,我整个人就投入他的怀抱中。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拥抱着我喃喃地说。我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淹没了,竟忘记了谢宛如对我的警告,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夕阳下,我们合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我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个瘸子,然后问:“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刚才我又看见那个瘸子了,上次我们出事之前,他就曾经出现你的车子旁边。”
于慕凡松开抱着我的手,一脸凝重地望着远方。过了半晌,他才说:“你别多想了,厂子倒闭是我自己经营不善,哪有人害我。”
“你又撒谎,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说吗?”我伸出头,去探寻他的表情。
“怎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我正在想呢。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以前在那个电子厂当总经理的大股东其实是我同学,叫王浩南。他在招我入他旗下时,曾许诺干完一年后就让我入股,结果他悔约了。我一气下,自己借了钱,自己招兵买马开了一间厂,并把大部份客户拉了过来。他有可能怀恨在心。但是一切只是我的猜想,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那以后你要小心点。”我深感忧虑。
“放心吧,我一定会请人去调查清楚的。”
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今年秋天你就要和谢宛如结婚吗?”我鼓了半天的勇气才敢问。
于慕凡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我问:“她去找过你?”
“对。”我老实回答。
“这伤也是她打的?”
“不是,不是我……”我有些语无伦次。
“你的眼神背叛了你的话。”
我不习惯撒慌,撒个谎总容易被别人看出破绽。
于慕凡看着伤囗,心疼地说:“这伤又是因为我而受的。”
我无言以对。
于慕凡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她什么吗?做什么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说白就是自私,从小到大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