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脸色颇为不善,那小鬼子把头一缩,拿两根手指放在嘴边比划着,继续陪着笑:“吸个卵蛋,吸个卵蛋……”
我就觉得奇怪,这骂人怎么还有陪着笑脸的。看到他的动作,我才算是恍然大悟:搞了半天,敢情这小子嘴里头说的是英文,他背着三木悄悄地摸过来,原来只是为了向我们讨支烟抽。我勒个去的,你们岛国的英语老师死得能有多早啊!还他妈吸个卵蛋,要不是老子的脑子转得快些,这时候早就一个耳光给丫抽过去了。
花少倒也大方,想都不想就递了支烟过去,还顺便帮着那小鬼子给点上了火。那鬼子看起来烟瘾也不小,估计是给憋坏了,拿嘴狠命一嘬,那支烟就短了三分之一。他摇着头,闭着眼睛吐出了嘴里头的烟雾,这才点着头对花少连声说道:“Thankyou,thankyou!”
我心说快别谢了您嘞!你小子还是快点把嘴里头的烟抽完吧,要不待会儿让三木那老小子看到你在这里,还跟着我们一道有说有笑的,那可真有你的好果子吃咯!
那鬼子果然烟瘾大得很,几口就将一支烟消灭了个干净。花少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意犹未尽,于是又从烟盒里抽了支烟,递上前去,
那鬼子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了,他看了看我们,憨笑了一声,才死命地点着脑袋接过了花少递上的香烟。不过这一回,他没有把烟放进嘴里,而是将它小心地塞进了上衣胸口的衣袋里。然后,他朝坑道深处瞟了几眼,又回过头来,再次跟我们道谢,这才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去,回到了他的那帮兄弟们里头。
花少看着他的背影,颇为感慨地说道:“其实我对日本人的印象并不差,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我倒是挺愿意去日本定居的。”
“呸!”薛忠一听他这话,不干了,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你小子要是早出生个五六十年,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样的话!”
也难怪薛忠的火气大,弑师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他从小是被师傅抚养长大的。那老爷子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或许早就已经不仅仅是师傅这么简单。我想薛忠对老爷子的感情,恐怕或多或少还会参杂着些许父子的情分在里头。
花少的心里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改往日的作风,十分知趣地闭上了嘴。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三木这家伙又折回来了,这倒是恰好打破了我们之间颇为尴尬的气氛。
三木这回过来,是来和薛忠商量夜里头该如何值守的事情。这小子鬼得很,居然让我们呆在靠近洞口的那一段,而他们则负责守住靠里头的那一端,说什么这样方便我们抽烟,又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云云。也就是说,如果有什么东西从那洞口之中钻进坑道里头来,首先遭遇的肯定会是我们咯。
不过薛忠对自己改造过的洞口似乎十分有信心,对于三木这样的安排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意见,只是提出了我们四个人的火力有限,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恐怕会出纰漏,希望他能够安排几个手下做我们的后援。
对于这一点,三木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很快他就找来了几个手下,全都扛着家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扎了营。
“这老家伙!摆明了是让我们给他当挡箭牌,你说这些狗东西怎么一个个的比猴还精?”看着三木离去的背影,我愤愤地说道。
薛忠拍着我的背,安慰我道:“你也别太在意这些了,说句老实话,你要是让他们来值夜的话,我还真是不大放心呢!”
由于语言不通,我们和那帮鬼子们并没有什么交流,大家各自整理了一下,就都坐下休息了。
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折腾,我的身上就像是马上要散架了一样,每一块骨头都疼得要命。几趟急行军咱就不说了,光是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一下,就弄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拿手一碰,钻心的疼。还有头上被那枚地雷给亲的那个大包,这个时候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身体上的劳累我还都能忍受,可是这一路下来,我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一直处于非常紧张的状况。我都担心那根弦要是再这么绷下去,会不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断掉了。
你说我一介书生,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遭过这个罪。所以在吃过东西之后没多久,我就抵挡不住袭来的无敌倦意,也管不了其他人怎么样了,不自觉地把喷子往怀里一楼,背靠着坑壁,坐着坐着,就去和周公面谈了。
其实我也并没有这么缺心眼,在这样内外交困的形势下还能放松神经,安稳地入睡。一来我的确是累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二来是薛忠自信满满的表现给了我很大的精神安慰,有他这样的人在,总是能够让人感到有一种很厚重的安全感,似乎只要有了他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有办法帮你扛起来的样子。
话说我这一觉,还真就睡到了大天亮,夜里头我根本就没有醒过来过,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过。要不是花少猛推了我几把,我还真醒不过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早上的六点来钟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那伙小鬼子,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起了,正在那吃着东西。所有的装备也已经打包好,堆在地上,只等吃过早餐,就准备要出发了。
我想要站起来,可是才一动,就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身上最痛的时候不是昨天,昨天只是觉得浑身隐隐的痛,可是这一觉醒来后,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变得好像刚从柠檬汁里头打捞出来一样,那种说不出来的酸痛滋味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大海和薛忠的眼睛里头布满了血丝,显然昨天晚上这两人轮流值了一夜的班。
我不无抱歉地对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昨儿个晚上是不是睡得太死了?”
大海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声小意思,就接过了花少递过来的早餐。我也连忙从背包里头摸出矿泉水和干粮,狼吞虎咽地赶着进度。
正吃着,三木又摸过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正着急着准备催促我们早点上路。
薛忠对着他摆了摆手,说道:“莫急,莫急!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林子里头肯定满满的都是雾气,能见度不是很好。再等会儿,等到太阳起来,把雾气蒸发了,再出去才比较稳妥。”
三木虽然着急,但是薛忠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在能见度并不是非常理想的情况之下,就这么贸贸然地闯进林子里去,的确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等着。
我听了薛忠的话,也不着急着吞下口中的干粮了,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要等到太阳把雾气驱散,少说也得再过上个把小时,我在那自个儿瞎着急个什么劲儿。
果然如我所料,我们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这期间小雪也过来了,我发现只要小雪一出现,薛忠这小子的目光就好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时不时地斜着眼睛偷偷地瞄上她一眼,看他的那张嘴脸,跟地铁里头的猥琐大叔也没有什么差别。
又过了好一会儿,薛忠将脑袋伸出洞口看了看,终于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一听薛忠这话,三木立马就来了精神,用日语大声招呼着他的手下。很快,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我知道今天的行程一定不会比昨天来得轻松,可怜我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天晓得待会儿又该遭什么罪了。
我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要爬上这该死的两米多高的洞口。虽然薛忠已经用工兵铲在坑壁上挖出了几个脚窝窝,怎奈我这手脚实在是使不上力气,连爬了几趟都滑了下来。到了最后,还是薛忠靠硬拽的才将我提出了洞口。
“你小子平日里也太不注重锻炼了,这叫什么体力嘛!”在我后头上来的花少又调侃我。
“哼!这家伙又开始咋呼了,他还不是靠大海在底下托着他的脚才把他给硬托出来的。而且这家伙上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身上的感受肯定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一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我的心中想道。不过我实在是连跟这小子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干脆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懒得去搭理他。
薛忠笑了笑,对我们两个说道:“不打紧的,昨天你们的体力都有一些透支,今天身上酸痛是很正常的,待会儿只要活动开了,就没啥感觉了。”
说话间,所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从那洞口之中钻了出来。三木蹲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再次确认了方向,就对着薛忠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一行人就又都爬上了地面,朝着标定好的目的地进发了。
清晨的森林里头,一缕缕阳光斜斜地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又穿透薄薄的还没有完全散尽的雾气,在我们的四周投下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光斑。而在那些低矮一些的植物枝叶之上,则挂着一串串由雾气所凝结而成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居然反射出了七彩的光芒。这些光芒散落在我们的四周,一闪一闪的,使得身在其中的我们感觉似乎进入了一个神秘莫测的魔幻世界一般。
眼前的景色虽然十分迷人,但是我们谁也没有欣赏的心思,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鼻尖处嗅到的一股股似有似无的恶臭提醒着我们,这里并不是旅游观光的理想场所,在这迷人风景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无数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