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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临危托孤

给别人戴绿帽的,岳赋见多了,跪求别人给自己戴绿帽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陈一娇泼辣,赵红伊也泼辣,但二人的泼辣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赵红伊泼辣是大小姐脾气,耐着性子哄哄便好,陈一娇的泼辣却是在利益和观点等问题上立场坚定,绝不退让。

陈一娇聪明,游思柔也聪明,但二人的聪明,同样有着本质的区别,游思柔的聪明,是从学术上说,简单而言就是文学小清新,而陈一娇的聪明,却是市井商贾的那种狡诈、奸猾与及卑鄙无耻。

虽然,岳赋认为人家一个小女子卑鄙无耻,似乎有点儿恬不知耻,但事实大抵如此。

更有甚者,陈一娇演技还特好特能装,初认识陈一娇的时候,岳赋还以为她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苦命女子,却没料到,从二人初遇的第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陷入了别人算计之中。

最关键的是,岳赋并不认同‘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句话,要他照顾陈一娇的生活,他自然是义不容辞,但要他照顾陈一娇那方面的生活,他情感上和道德上都不能适应。

见岳赋断然决绝,纪逐云便叹息一声,回忆起他与陈一娇之间的渊源。

“家父是诚义伯的心腹亲兵,曾经为了救诚义伯而中箭,差点儿因此而身故,当时家母正怀着在下。诚义伯感谢家父的恩义,便有了指腹为婚的婚约。

诚义伯家中有二子,其后便再无所出,诚义伯为了履行当年的承诺,便收养了一个义女。可以说,阿娇会成为诚义伯的养女,完全是为了当年的那个婚约。

那年我俩初次相遇,我八岁,阿娇五岁,也算自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着年岁渐长,我逐渐对阿娇暗生情愫,却也渐渐明白一个现实,阿娇根本就不会真心喜欢我这样的人。”

纪逐云心有戚戚焉,长叹一声,再道:“阿娇嫌我太过沉闷,时常笑我是闷瓜,也觉得我太过迂腐,骂我是蠢驴。

后来诚义伯受古玥那卑鄙小人所害,家父也受到牵连遭到迫害,我被龙卫镇抚司追杀,只得以邪功装死,才得以侥幸生还。

阿娇本来就不喜欢我,我变成了那副模样,她更加不会喜欢我,只是,她并非忘本之人,始终待我如夫君,与我相敬如宾,但我心里清楚,那不是真正的夫妻之情。”

然后,他很认真地看着岳赋,道:“她喜欢的是你。”

岳赋慌了,赶紧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她讨厌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喜欢我呢!而且……我对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个黄毛小子罢了。”

岳赋的心理年龄比陈一娇大了三岁,但肉体年龄却是比她小了三岁。

放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女大男小是极其罕见的情况,这也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推脱之词。

岳赋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瞄了赵红伊一眼,赵红伊的表情果然极为不满,他家的后院,刚刚才灭火,烟还没散,现在却又再度被点着了火头。

纪逐云继续说道:“洛襄是我们的大仇人,岳兄弟逼得洛襄自给凌迟,也算是帮我们报了大仇,那时开始,阿娇便对岳兄弟好生景仰。”

纪逐云这么说,无疑对赵红伊是一种冒犯,赵红伊恶狠狠地瞪了纪逐云一眼,冷哼了一声。纪逐云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他继续道:“翟攘替那奸相监视姚良老将军,除掉此人的方案,我们还有另外好几套,但阿娇却力排众议,独独选择了利用岳兄弟的那一套。

她为了说服我们,说出了许多理由,但我明白,她所作的一切,完全是为了与岳兄弟相识。

按照原来的计划,你我该是在码头边上初遇,但因为出了火山爆发的事情,她与你意外地提早相遇,还被你偶然看到了她泼辣的一面,她当时是多么的懊悔,只有我知道。”

当时衙门的人要拆王家的商铺来阻挡熔岩流,陈一娇手持菜刀与知县大人及一众衙差对峙,还破口大骂知县大人脑子进水,这情景,岳赋还真是记忆犹新。

“阿娇聪明,岳兄弟比她更聪明,阿娇做事强势霸道,岳兄弟虽然大多数时候喜欢和稀泥,关键时刻却是霸气无匹不可一世。这些优点,都是我所没有。

阿娇为岳兄弟精心布置了一个局,却被岳兄弟一一破解,这心计智谋的互相交锋之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交流,阿娇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喜欢上了岳兄弟你。”

纪逐云说着,解开了衣衫,把胸口和肚子都裸露了出来,可以看见,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从五脏六腑由内往外地腐烂,血肉以目视可及的速度枯萎……

“在下已不久于人世,唯一的牵挂便是阿娇,我已经耽误了她多年,不能再误了她的终生幸福,岳兄弟,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也是最后的祈求。”

纪逐云身体衰败的速度非常快,而且是越来越快,不过是一会儿,他整个人都逐渐变得干瘪,如同干尸。

这事情,岳赋确实为难,这不是他单方面答应就能成事,还必须看陈一娇的意思,至于他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

他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吗?

其实不然,就在那个晚上,他与陈一娇倚在天辉号船舷上的一番谈话,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几分情愫。

那一夜,陈一娇似乎也没有要掩盖内心情感的意思,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也不露骨,但只要是经历过男女情事的人,大抵都能够从那一颦一笑之间,看出那隔着一层纱的款款情意。

其后,陈一娇趴在船舷上睡着了,岳赋不得不把她抱回船舱的房间,那无论是真睡还是装睡,都是一种近乎于明示的暗示。

一个女人,假若没有那种想法,岂能在另外一个成年男人面前,毫无戒备防范地睡着了?

陈一娇是喜欢岳赋的,也必然早已经意识到,纪逐云将不久于人世,她的人生将有一个新的开始。

虽然复仇大计九死一生,但毕竟还有‘一生’,陈一娇并非没有远见之人,她难免也会思考,假若事情到了最后,她侥幸活了下来,那时,她该怎么办?

她往后可是还有数十载的人生,难道真的要为纪逐云守一辈子的寡?

就算纪逐云变成了那个样子,她依然信守婚约,嫁给了纪逐云,这些年来,更是尽心尽力地照料纪逐云,可谓无微不至。

可以说,她并不亏欠纪逐云什么。

陈一娇坚强要强倔强,独立而富有主见,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子罢了,她也希望能够追寻自己的幸福……

陈一娇碍于礼教,困于恩义,不得不把这最真实的心意埋藏于心底,她希望由岳赋来打破世俗的条条框框,便在那个晚上,给了岳赋最为明白的暗示。

但让她倍感失望的是,岳赋这个情感上的懦夫,选择了逃避,假装不知道她的心意。

人是无法长久掩饰自己的情感的,纪逐云一直就在陈一娇的身边,是早已察觉到了陈一娇的心意,所以,他那天晚上碰见岳赋抱着陈一娇,才会那么干脆地选择离开,给岳赋与陈一娇机会。

放手也是一种爱,纪逐云是把这种爱诠释得淋漓尽致。

岳赋不知该如何是好,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而正在此时,巷子的另外一头,又来了两个人。

纪逐云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以陈一娇的聪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来人自然便是陈一娇和杨贵辉。

陈一娇大步走了过来,走到岳赋与纪逐云之间,扎好马步左右开弓。

“你个混蛋,这么干脆就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老娘就这么贱吗?”说着,她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纪逐云脸上。

随即,陈一娇又转过头来,先啪的一巴掌打在岳赋脸上,进而骂道:“白送的老婆你也不要,老娘真的那么贱?”

最后,还有第三声‘啪’,是赵红伊扇了陈一娇一巴掌!

“狐狸精,不仅勾引我家相公,居然还敢打他?”赵红伊凶巴巴地骂道。

“殿下您误会了,小女子对郡马爷,绝无半点……半点非分之想。”陈一娇说这话的时候,不仅脸红,还真有点儿心虚。

纪逐云挨了陈一娇一巴掌之后,踉跄了两步,居然就倒下了,他是不惑境的武技修者,不会因为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女子的一巴掌而倒下,他会倒下,说明他已经到了最后弥留的时刻。

陈一娇赶紧扶起纪逐云,她这下才发现,纪逐云身躯上的腐烂范围,已经从腹部一直蔓延到脸上。

“要幸福……”

纪逐云说完这三个字,头一歪,便撒手人寰,当他死去之后,身体于一息之间便变成了一具干尸。

陈一娇抱着纪逐云的尸体,放声痛哭,边哭边骂道:“你这呆瓜,闷瓜,你总是为我着想,何时曾为自己想过半分……”

尽管二人之间,并非男女之情,但自小相依相守,却也是感情深厚。

岳赋找来了棺木,又让韩酸买了纸钱之类的丧葬用品,把纪逐云葬在朝圣峰山脚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

等拜祭完纪逐云之后,陈一娇便从地上起来,对岳赋道:“感谢大人帮亡夫照料后世,未亡人纪陈氏谢过大人。”

她微微欠身,行过礼之后,又道:“虽李丑妇那厮转了死性,但以民女与辉叔的身份,始终不宜久留京师,民女就此告辞,还请大人保重。”

陈一娇语气极其平淡,说完话之后,便静静地等待着岳赋的回应,她虽然自称是未亡人纪陈氏,但内心真实的想法,却是希望岳赋能够紧紧地抱着她,霸道地说一句‘我不许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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