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绝世刚走近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
他眉头微蹙,稍显粗鲁的推开门,正好看到某个不安份的小女人从榻上滚了下来。
狼狈趴在地上的女人正以毛毛虫一般可笑的姿势蠕动着,面前陡然出现一双做工考究的黑色靴子。
她抬起头来,顺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往上,视线撞进一对深讳如海的眸子。
他俊庞冷若冰霜,目光也是冷冰冰的。这个男人很会制造冷空气,特别适合拿来避暑。
她正分心的想着,随即感觉有人拿脚踢了她一下:“你在干什么?”
阿九瞪着他。这死男人,说话就说话,干什么用脚踹她!要不是看在救她一命的份上,她必定要扒了他的鞋扔在他脸上。
上官绝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冷声质问:“你还想逃走不成?”
阿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王爷以为我可以爬出王府吗?”
上官绝世听了,剑眉不由舒展,说:“终于识时务了吗?”
淡淡的语气听出了嘲讽。他的眼神,他的神情,在在透露出“活该”的讯息。阿九真想拿鞋底打掉他脸上的狂妄。
阿九抿紧唇,恨恨的别过脸。想起那夜的的屠杀,悲愤交加,更多的是懊悔自责。
如果她没有动了逃走的念头,也不会……
上官绝世蹲下身子,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身他,望着她懊丧的小脸:“现在知道后悔了?”
阿九轻咬下唇,垂眸掩藏眼中的哀伤。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发生,追悔只是枉然。
“本王说过,如今这世上,只有本王的庇护,方能保你安然无恙。”
阿九睫毛轻颤,缓缓抬眸,从他淡然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一种运筹帷握的自信。
“你不打算惩罚我?”
上官绝世轻笑,粗砺的拇指挑逗似的摩娑着她的唇瓣,说:“我想,你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惩罚了。”
阿九神情微暗,双手缓缓握成拳。
“不过这也好,被你牵连的人越多,你越容易被我掌控。”他冷漠的说。
阿九听了很生气,也很疑惑:“我现在一无所有,你想在我身上图什么?”阿九承认这凤清歌确实有几分姿色,但还不足以让这位王爷为她违悖伦理败坏朝纲挑衅皇权吧?
“这个你不必知道。”上官绝世看着她,目光微冷的说:“你只须记住,本王可以护你周全,也可以让你万劫不复。这王府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阿九听明白了。想来那晚的事他还是计较的。
阿九心中腹诽:自己技不如人与人打赌输了,还赖她了么。然而这话,她断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次吃了个大亏,总归是要长些记性的。
活在当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想要站稳脚跟,更要懂得审时度势。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要么以金钱砸人,要么以权势压人。而她,现在落魄得像只丧家犬,就得看人脸色而活。那些骨气尊严,在这里一文不值。
————
“真是荒唐!”
慈宁宫传出冷厉的怒叱。
“太后息怒,保重凤体啊。”一旁的老嬷嬷赶紧斟了杯茶递过去。
太后面含冷霜的挥开嬷嬷递来的茶:“哀家离宫没几日,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将我天朝律法,皇上威严置于何地!”
“太后您是不知道,这事都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了。妾身还听说,私底下他们还管皇上叫……”俪妃欲言又止。
太后凌厉的瞪着她:“叫什么?”
俪妃一脸惶然,难以启齿。
“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俪妃犹豫了下,嗫嚅道:“大家都管皇上叫……绿帽皇上。”
“大胆!”太后震怒拍桌,吓得俪妃赶紧跪了下来。
“太后息怒,妾身也是据实禀报。这等大逆不道,有辱皇家尊严的话,若非有凭有据,妾身断然不敢胡乱捏造。”
太后眸光一凛,说:“这么说,那凤清歌与九王爷当真有私情?”
“这……凤清歌秽乱宫闱是事实。可那奸夫究竟是谁,她是死也不肯说。妾身也不好妄下断论。不过……九王爷与凤家并无深交,却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她强出头,这实在是……”俪妃话语间透着暗示。
太后沉默着,雍容华贵的脸上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
半晌,她开口道:“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
“皇上以身体抱恙为由,除了司徒大师,任何人也不见。”
太后沉吟片刻:“你且先回去吧。”
俪妃怔了下,见太后没有任何表态,她忍不住问:“太后,那九王和凤清歌……”
“等皇上定夺吧。”
“怕是皇上不敢问罪九王吧……”
“你这是在质疑皇上的能力吗?”太后瞪着她,冷声责问。
“妾身不敢。”俪妃惶恐解释:“只是皇上沉迷于修仙,不问政事,妾身只是替皇上担忧……”
“担忧什么?九王还能谋权篡位不成?”
“妾身不敢妄揣王爷心思。只是就事论是。凤家勾结外邦,其罪当诛,但皇上仁慈,念及夫妻情份,怎料那凤清歌不知感恩,让皇上蒙羞。九王这么做,不是摆明了跟皇上过不去么。”
太后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你能为皇上着想,哀家甚感欣慰。只是,九王曾在先皇面前发过誓,此生必定会忠心辅政,绝不会有二心的。”
“可是……”
太后抬手打断她,意味深长的说:“在宫中,说话做事当考虑周全,须知祸从口出。”
俪妃望着她的眼睛,遂颔首道:“妾身定当谨记太后教导。”
待俪妃离开,太后身边的刘嬷嬷问道:“太后当真信得过九王?”
太后端过茶杯,浅啜一口,润了润喉,说:“如今九王独霸政权,****独裁,越来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司马之心昭然若揭。可是有野心的又岂止他一人。”
刘嬷嬷为人精明也深沉,伺奉太后几十年,很快就意会过来:“太后您是想把九王放在中间,用来牵制其他人吧。”
“皇上刚登基不久,民心人脉都没有建立完善,帝位还不够稳固。边疆又不太平,现在是武将独大。他们各自手握兵权,不宜正面冲突。”
“太后果然深思熟虑。”
“哀家回宫的消息,皇上那边通知了么?”
“早已派人去说了。皇上孝顺,估摸着一会便会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放下杯子,起身说:“嗯,哀家有些乏了,先进去睡会。一回宫这耳根子就不清静。”
刘嬷嬷赶紧扶着太后入内殿休息去了。
且说俪妃本以为太后回来便有个主事人。太后思想传统,最重视礼教道德的,定然无法姑息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那凤清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谁知太后竟然没下任何旨意。
看来得去跟爹爹合计一下才行。
“娘娘,您这画的是什么啊?”
阿九朝她勾勾手指,问:“你觉得这像什么?”
绿萝蹙着眉头,仔细瞅了半天,愣是没瞅出个方圆来:“奴婢见识浅薄,实在是……鉴赏不出来。”
绿萝看不出也不奇怪。因为那晚她也只是匆匆一瞥,又昏迷了几日,实在是印象不深刻。
但这是她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的。
阿九吹干纸上的墨渍,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收好。
“绿萝,我想出去一趟。”
“啊?”绿萝愣了下,问:“娘娘有什么需求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
“在屋里呆了那么多天,也该出去透透气了,不然人都快发霉了。”
“可是王爷交待要娘娘好好调养身子,不能……”
“长期宅在屋子里,很容易造成身体倦怠,精神萎靡,心情消沉,反而不利于身体康复。”
“王府那么大,风景也别致,空气也清新,最主要的是安全问题。外面现在还不太平,娘娘就别出去冒那风险了。”
我去,这丫头倒是伶牙利齿,很会说服人啊。
但她出去是自有打算的。穿越来这么多天,连集市都没见识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到过古代。最主要的是市井是收听八卦,打探消息的最佳场所,也许可以问出这图案的线索也不一定。
“这王府的风景我已经看了很多天了,都看腻了。”
“门口都有侍卫把守着,没有王爷的命令,根本就踏不出王府半步。”
“谁要走前门了,傻啊。”
“后门也不成啊……”后院都是下人们干活的地方,人来人往,更容易被发现好不好。
“我昨天散步的时候看到南墙有个狗洞,空间足够,而且那边没什么人走动的。”
绿萝嘴角抽搐,无语。
虽说这位是宫里的娘娘,但她端的是王府的饭碗,自然是只能听命于自家的主子。惹得王爷生气,后果很严重。
绿萝说:“若娘娘当真想出去,那容奴婢先去请示王爷。”
“他这两天都不见人影,想必是很忙。等你见到他,太阳都下山了。”
阿九有些不耐烦,出个门咋还这么磨迹,搞得像坐牢一样。
可好说歹说,那小丫头就是不肯妥协。
“好吧,你不愿陪我,我也不强人所难。”阿九状似无奈的说。
绿萝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刚才在地上捡到一只荷包,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呢?”
绿萝抬眸看去,见她手上拿着一个很是眼熟的荷包,登时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拿。
阿九眼明手快的攥回掌间,笑嬉嬉的说:“这是你的吧?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呢,啧啧,这绣工真是精致。是送给情郎的吧?”
绿萝一脸无措的窘状,抿紧唇瓣不承认。
阿九将那荷包翻来翻去的把玩着:“咦,这后面还绣着一个忠字呢。嗯……我想想,这个忠,应该就是……”
“娘娘!”绿萝羞恼的打断她。
这荷包刚才明明还在自己身上,什么时候被她捡去的?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府上这些日子,你伺候得也是很周到的。我真的很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如,我帮你把这份心思送出去如何?”阿九说得很诚恳。
“娘娘,不可……”人家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在家中已订了亲事,她充其量只是暗恋罢了。若被娘娘传了出去,以后她还怎么在府上做人啊!
“这人呢,都是你帮我,我帮你,才显得有人情味是不?”阿九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
这封建时代的小丫头到底是心思单纯,脸皮薄,三两下就被她软硬兼施的吃得死死的。
阿九承认自己的行为很不道德,偷了人家荷包还揭穿人家小秘密,但谁叫这丫头这么古板,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