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虫鸣,鸟啼。
一缕晨曦从窗棂斜射入室,榻上的男人睫毛扇动,眼睛还未睁开,便抬手抚着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
好一会,才适应了脑袋里那昏沉沉的感觉,缓缓睁开眼睛。
指尖动了动,忽然触到掌间的异样,转过头去,看到榻边伏趴着一抹身影。
他微怔,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小九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低眸看了一眼,他手掌里扣住的,正是她那只软嫩的小手。
好似察觉到他醒来,阿九睁开惺忪睡眼,抬起头来,便看到他难得的呆相。
阿九从他掌中抽回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沙哑,“你醒了。”
上官绝世眉峰微拧,定定的盯着她,似在对她的出现感到不解。
阿九起身端来准备好的醒酒茶给他,说:“诺,喝吧。”
上官绝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望着递到面前的那杯茶,静默片刻,才接过来。
“我说你的酒量也太逊了吧。”阿九吐槽。
阿九被他那紧迫的盯人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故作轻松的说:“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啊还是有眼屎啊?”
上官绝世面无表情,声音冷淡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冷漠的态度让阿九心里有些许的不爽,但很快便展颜一笑:“当然保护你啊。”
上官绝世轻皱眉头。
“怕你被狼吃了啊。”
上官绝世没有听明白,阿九也不打算解释,迳自问道:“你饿不饿啊?我去厨房看看有什……呀!”
刚要转身,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用力一扯,整个人跌到他身上。
她低叫一声,旋即定了定神,抬眸,迎上那双透着冰霜色泽的黑眸。她心底有些无奈,被宠坏的小孩,到底要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啊?她都拉下脸来了,这厮还摆这张死人脸。
阿九说:“王爷,我都这么主动了,你就不能给我个台阶下吗?我好歹是个女孩子啊。”
他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你这是在讨好我?”
阿九说:“我是在求和。”
上官绝世纠拧的眉毛微展,冷然勾唇,却无一丝的笑意:“求和?”
阿九一脸诚恳的说:“我已经深刻的反省和检讨过了,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她讨好的态度让某人眸光柔和了一些,可还是一脸傲娇的冷哼:“反省到什么了?”
“我不该顶嘴。”
“还有呢?”
“不该让王爷担心。”
“嗯。”
意味不明的嗯一声,是什么意思?阿九眨巴着眼睛看他,见他挑高眉,似乎还颇有不满。
阿九微微苦恼的蹙眉,陷入沉思。
“没了?”
阿九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呃……还有什么?”
他才缓和一点的脸色,又骤然沉了下来。
阿九顿时灵光一闪,连忙说道:“我以为做任何事之前,一定会先想着王爷。”
他一言不发。
靠!都求到这份上了,还不行?可真难伺候啊!
她有些气馁的垮下双肩,说:“好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上官绝世盯着她沮丧的小脸,终于缓开尊口:“为什么要道歉?”
阿九怔了下。为什么道歉?谁他娘的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
是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看不惯他牵怒于下人?或是看到他醉酒消愁的心软?又或是……那一声陷入无意识的呓语。
答案,有太多,但硬要说出一个有说服力的,却又找不出来。她咕哝道:“错了就道歉呗,哪有为什么。”
“我不觉得,你认为自己错了。”他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幽幽说道:“还是,你觉得我是王爷,道歉是理所当然的。”
阿九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困惑的问:“有区别吗?”
“有区别。”
阿九轻蹙眉头,不解。
他俯首凑近她,额头快要抵着她,那深邃如海的眸子,像要将她的神智给吸进去。他的气息混合着她的,低哑的声透着几分蛊惑的魅力:“你是因为害怕,还是,舍不得?”
阿九愣了下,他的气息严重干扰着她的大脑思维。眼睛盯着他那开阖的性感薄唇,有一瞬的恍神。无意识的重复他后面那句:“舍不得……”
她看到某人的唇缓缓扬起,视线往上,那盈满温暖笑意的眸子也显得熠熠生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下巴被勾起,听到他说:“这次就先饶了你。”
阿九回过神来,蓦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张了张嘴,想了解释,念头一转,随即作罢。
算了算了,他大爷高兴就好。
总算雨过天晴,这阴阳怪气的,搞得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谢王爷开恩。”她谄媚的笑着。
心里却各种吐槽,被侮辱的人是她诶!而且她还维护了他的清白,没被人给下套,她都没邀功了,他还端架子饶了她!哼!
上官绝世心情大好,在她的唇上重重的啵了一下。
阿九觑见他黑亮的眸子隐隐燃着兴奋的光芒,特别机警的直起身子,扯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那个初澜美人……”
正要开口问他是不是真打算将此人留下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
阿九听到是白泽的声音,连忙趁机起身,“我去帮你开门。”
那迫不及待逃开的样子,让上官绝世一脸的不爽。
小混蛋,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得让你连床都下不了!
阿九没察觉身后那道邪恶的瞪视,迳自打开门。
白泽看到应门的人时,微微一愣,随即便恢复如常。
“白护卫,找王爷啊!”
白泽点头。
目光暗自打量着她。这一大早出现在王爷房里,还双颊扑红,鬓发微乱,暧昧之极,引人暇想。
他们这是……和好如初了?
这时,上官绝世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走出来,一派慵懒悠闲的姿态,脸上更是阴霾散尽,春风得意。
嗯,看来古人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什么事?”上官绝世问。
“王爷……”白泽似有顾虑的瞥了一眼阿九,欲言又止。
阿九很有眼力劲,看他不方便说,自觉的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正要离开,便被身后的男人拉住。她疑惑的扭头看他,上官绝世却看着白泽,淡淡的说:“有事就说。”
白泽见状,微微垂首,说道:“是初澜姑娘她……”斟酌了下,他将跳水自尽改成:“落水了。”
上官绝世蹙眉,沉眉问:“怎么回事?”
白泽摇头,“初澜姑娘她情绪有点激动,王爷您看……”
上官绝世想了下,说:“嗯,知道了。”
白泽躬身告退后,上官绝世对她说道:“我过去看看。”
阿九心里有些意外,又有点怀疑。略略沉思,上前拉住他,说:“我也去。”
这水落得很蹊跷,她倒要看看那小白花是真的失足还是另有算计。
……
两人来到了初澜住的厢房,站在外面便听到嘤嘤哭泣声传出来,还有丫鬟不停安慰的声音。
上官绝世踏进房内,丫鬟赶紧向他行礼。
他迳自走到榻边,有些讶异的望着她一脸的伤,浑身还湿答答的,不禁严厉责问一旁的丫鬟:“怎么还没给她换衣裳。”
小丫鬟心怯的看了看王爷,又望向初澜姑娘,一副有口难辩的模样。
这不能怪她啊,是初澜姑娘执意不肯,她也没办法。总不能强行扒了吧!
阿九没有随他一同进房。初澜看到王爷进来,粉面低垂,哭得更加伤心了。
上官绝世坐下来,问:“怎么回事?”
初澜只是用力咬着唇瓣,泣声不语,似有天大委屈一般。
“把头抬起来。”他沉声命令。
初澜哭声停歇,紧咬的唇瓣却能看出她在极力的压抑内心的情绪。
“把头抬起来。”他再次命令。
初澜抽噎了下,才缓缓抬起头来。
“谁打的你?”上官绝世问。
这脸上的伤,不是失足落水造成的,明显是被人打的。
初澜摇摇头,哽着嗓子说:“是初澜、不小心……碰到的。”
“不小心?”
初澜抬起眸子,泪盈于睫的娇弱模样万分惹人怜惜。
苍白的小脸上,破裂的嘴角,红肿的脸颊,格外的抢眼。
上官绝世眉头深皱,脸色沉着,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问一旁伺候她的丫鬟。
“是意外落水吗?”
小丫鬟飞快的觑了一眼王爷,惶然的垂首,面有难色。
初澜说:“王爷,您就别问了。都是初澜的错……初澜只是个卑微的下人,不该心存妄想。请原谅初澜的情不自禁,初澜唯有以死谢罪……”
上官绝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以死谢罪!谁要你死?”
“不,没有谁,都是初澜的错。娴妃娘娘教训得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留在王爷身边,不该有非份之想……”
“你是说,九儿打的你?”上官绝世终于听出了一些头绪。
初澜顿觉失言,一脸惶恐,迭声解释道:“不、不是娘娘打的奴婢,真的是奴婢不小心……”
站在外头的人听不下去了,走进来,打断她的解释,直言道:“是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