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一室的旖旎,与他们遥遥相对的军区则是另外一种景象。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冷的月光下,整个军区都进入了睡眠,除了扛着枪在军区轮班巡逻的士兵,军区安静像躺卧在黑色摇篮里的睡着了。
时不时的,可以看到夜航的飞机开着灯,在头顶上飞过,隔着一扇窗望天,黑色的,藏蓝的,撒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程远航因为发烧,脑袋懵懵的,单手压在脑袋下面,单手夹着烟,房间内没有开灯,烟头忽明忽暗,明亮的时候,可以看到一张忧郁的脸,眼神空旷的看着天边,辽阔浩渺的天际,看不到尽头。
就像心里的一个黑色的洞,空了,怎么都填不满。
程远航毫无睡意,索性起来,头昏脑涨,晕乎乎,推开门,下楼。
走着走着,走到了训练场那边的杂草堆。
“程副官。”
从某个黑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有点醉意。
“卧槽!”
突然听到有人喊,程远航一下子机灵了,眯起眼睛看看草从,终于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人。
其实说不上是躲,王天星盘腿坐着,身影隐藏在草丛里,月光下的男人,握着啤酒瓶子,正在自斟自饮。
“你特么的大半夜干什么呢?”程远航踢踢他的小腿,闻到一股子酒气,心里有了七七八八的猜测。
王天星举了举手里的酒瓶,“喝点不?雪花啤酒,冰拔凉。”
“靠!”程远航没好气的一哼,不过还是盘腿挨着他坐下了。
“接着。”王天星把其中一瓶打开了瓶盖的啤酒递给他,“我喝了一口,不嫌弃吧?”
“嫌弃!”说着嫌弃,程远航还是不客气的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高度数酒精的啤酒喝下去,一股子浓郁的味道顺着嗓子直接冲击到肠胃,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股力量灌满。
酒精的刺激,酒精的魅力,无人能挡。
喝了一大口啤酒,程远航狠狠地将眉头皱起来,然后似是舒服又似是畅快的松了一口气,“好东西!”
“酒,真特么的是好东西!人生啊,不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王天星跟着程远航长叹一声,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和他碰了一下,对着嘴唇用力的喝了一大口。
程远航鼻塞的厉害,声音有浓郁的鼻音,再加上喝了酒,不光有鼻音,还有一股子醉意。
“大晚上,你可别说你来这里看星星看月亮,我特么的可不信。“
王天星呵呵笑,扬起手,学着古人的样子摇头晃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真是一件痛快的事!痛快!爽!”
程远航已经确定他脑子抽了,“让男人喝酒吸烟成瘾的,不外出两件事,女人。”
王天星呵呵笑,嘴巴里含着酒水,咽下去,“这特么的不是一件事吗?”
程远航也喝了一大口,“女人,自己的女人,呵呵呵,别人的女人。”
“玛德!”王天星对他的一语中的表示出粗暴的认可,又碰杯,豪饮。
程远航吸了吸鼻子,鼻腔内很痒,不舒服,“最近不是滋味,晚上最不是滋味……”说着他撞了撞王天星的胳膊,“我特么的是为了白狐,你特么的为了谁?你也失恋了?我都没见你恋过,你失的毛?”
王天星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秋季的草地已经没有了青草的清香,闻到的是一股子半干尸体的味道。
“我在思考,一个关于女人的思考,但是我特么到现在也没想清楚,黑熊,我当……不,还有现在,我不确定到底是喜欢火凤,还是爱,到底有多喜欢,有多爱,我现在搞不懂了。”
程远航挨着万天星也躺下,两个大男人同样的四仰八叉,仰头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月亮高高悬挂在云层的那边。
“黑熊,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程远航都要鄙视死他了,为了女人寻死觅活,他自我感觉已经够蓉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怂的,王天星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操!你特么的简直就是个二蛋子!还惦记她呢?甭管喜欢不喜欢,也甭管爱不爱,你特么的现在都必须放手,别傻了。”
王天星摊开双臂,拥抱大地,“你为了白狐,都送半条命了,最没资格说我的人是你。”
程远航咳嗽几声,听声音感冒又加重了,“不想了,喝酒。”
两人不再腻歪,一口一口的喝,一瓶一瓶的喝,不知道喝了多长时间,酒喝完了,满地的空酒瓶子。
程远航拍拍屁股站起来,“天不错,你自己看吧,我回去睡会儿。喝醉了好睡觉。”
王天星也站起来,一晃一晃的走,“改天再找你喝,带几瓶好酒。”
程远航挥挥手,潇洒又落拓的走掉。
经过训练场外的林荫道,程远航半醉半醒的看到一个身影,很像白狐,他眯起眼睛又仔细看看——
靠!还真是!
胡乱摸一把脸,程远航差点心里骂娘,都特么啥缘分,百鬼夜行呢!
白狐没带宙斯,一个人,穿着军装便服,低头慢慢走,走一会儿,望望天,再走。
程远航怂了,跟个贼似的到处找地方躲,两天长腿左右摆,这里不行,那里来不及,闪躲的当口,两人四目相对!
哐当!吧唧!
程远航的心——裂了。
白狐看到程远航的瞬间,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接着便是两人的哑谜。
程远航觉得吧,好歹自己是个爷们,照三爷的话说,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认怂,所以他脑门一热,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和不要脸的精神,主动上前几步。
“白狐,晚上好!”
自认为很热情很大方很不计前嫌,只可惜一开口力道用的过猛,直接开挂了,挂远了。
操!
程远航骂自己一万遍,你个脑残智障二级残废!开场白说什么不好,居然特么的这么说!
白狐干笑,笑容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儿去,她微微颔首,“程副官,晚上好。”
他喝酒了,而且喝了不少。
白痴!吸烟!喝酒!他想把自己作死!
这下轮到程远航懵逼了,他扯开干涩沙哑的嗓子,一出口就一股子感冒的病毒味儿,“晚上出啦散步,不错,愉悦身心。”
白狐嘴巴一斜,笑的很勉强,很不自然,“嗯,挺好。程副官继续,我回去了。”
并没有给程远航继续尴尬的机会,白若初转身离开,毫不留恋的绝尘而去,这一刻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干脆利落,都要狠心决绝。
程远航无能为力的看着她走远,那颗刚才崩裂的心,这一次彻彻底底的碎的不成样子。
她的绝情让他看清了事实,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回寰的空间,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程远航眼眶猝然酸涩,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沉甸甸的眼泪,顺着脸往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便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无辜感吧。
白狐走远了,突然对着自己的冷笑,一开始无声的笑,笑着笑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跟个疯子似的,笑的前仰后合。
笑的满面涨红,笑的泪流不止,笑的肝肠寸断。
等到终于笑完,她抬头看到了卫生室,晚上有人值班,里面还是一片灯光,白狐双脚几乎不受控制的迈上了台阶。
“白少校!”
军医举手敬礼。
白狐点点头,“给我开点药,感冒了,发烧,喉咙疼,鼻塞。”
军医仔细的看一遍白狐,狐疑道,“白少校,是你本人生病了吗?你先测量一下体温吧,让我看看你现在多少度。”
白狐摇头,“不用,直接开药。”
军医无奈,只好按照她的陈述开了药,鉴于她说的情况比较严重,医生开了三天的药,装塑料袋双手给她,“白少校,秋季干燥,您平时多喝热水,饮食清淡一点,最近也尽量避免多度运动。”
“好,谢谢。”
白如初丢了魂儿似的拎着药出来,又丢了魂儿似的走到了军官宿舍的楼下,仰头看着那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窗户。
里面的灯光亮着,看来他已经回来了。
白狐苦笑,亲手捅了一刀,再回头抚慰一把,有用吗?
片刻后,白狐拎着药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对程远航来说,一根一根的烟,已经不足以掩盖他的悲痛,只能怅然到天明。
当然,对三爷来说,这一夜啊……特么的也不是好玩儿的!
五千字的检讨,三爷全部手写,足足写了十张稿纸。
写完检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三爷稍微睡了一会儿,五点多生物钟把三爷叫醒。
三爷揉揉眉头,起床,晨跑。
等三爷晨跑结束,盛夏刚刚爬起来。
捂着嘴哈欠连天,“三叔儿,早!我的检讨写完了?”
三爷身上出了汗,汗水打湿了一小片后背,脸上也有些许的汗水,被浸润之后,容光焕发,充满了征服的霸气。
“没写完。”三爷直截了当的回答。
“啊?”盛夏蔫儿了,双手合十拜托,“三叔儿,你继续帮我写点儿吧,昨晚上都给你补过宵夜了,呜呜呜。”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就窝火,三爷挑挑她的下颌,“补偿?昨晚上怎么逃走的,不记得了?”
盛夏的脑袋倒带,昨晚上……
“三叔儿,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艾玛,不带算隔夜账的!
三爷斜斜嘴,“小妮子!”
盛夏吐了吐小舌头,“嘻嘻嘻,这么说,三叔儿你已经帮我写完了啊?么么哒,我就知道三叔儿最棒了!三叔儿,今天特别帅!”
“行了。今天是周末,一会儿把检讨给段仕洪,我带你去冷家,接儿子。”
盛夏哗啦精神了,“接儿子?!”
“嗯,今天好好陪陪他,高兴了?”
“高兴!特别!无比!非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