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好像有墙灰一层一层剥掉了……额,被陈震廷的一声怒吼给震掉的。
程远航和白若初,眼观鼻,鼻观心,心……颤了。
“都滚出去!老子好几年不开枪,别特么的走了火,灭了谁是谁,我特么的概不负责!”
其实,在整个军区,脾气最好,最能忍,见过的三教九流最多的人,就是陈震廷,他早就修炼成了老树精,风雨不动,雷打不惊。
当然了,这是他不和冷三爷正面接触的前提下。
放眼整个军区,能让陈震廷大发雷霆的,三爷是独一份儿,而且,每次点火都必爆炸,每次爆炸都必带有强悍的杀伤力。
这不,又来了。
“司令员……您别这样,首长他还伤着呢,伤的不轻。”程远航支离破碎的心肝儿,斗胆求了个情,然而,等待他的结果——
“嘭!!”
陈震廷出腿就是一脚,踹的程远航打了好几个趔趄,直接“哐当”撞门板上了,再惯性的往后一退,玛德,直接滚走廊去。
白若初张了张嘴……
“还不滚?等老子一个一个踹你们出去!?!”陈震廷一声怒喝,几个人麻溜的滚了。
“把门给老子带上,谁敢进来,我特么毙了谁!”
于是,程远航等人,孙子似的被隔离了,一扇门挡开了两个世界,一面是咚咚咚狂乱的心跳,一面是……好吧,没声儿。
程远航咽了一口口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耶稣玛利亚……”
白若初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耳朵,“怂货!”
程远航也恼了,“我特么的不是没法子了吗?你有?你有你来,里面是你男神,男神被暴君毙了,我看你找谁哭。”
“哐当!!”
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震动,不知道啥东西掉了,反正动静很大,震的几个人呼吸一窒,好半天没下一个动静儿,乖乖!我的乖乖!
白若初“嘎吱!”两根手指头死死掐上程远航的手臂。
“啊——”程远航被她掐的一声惨叫,只是叫声还没停息,一把大手突然堵住了他的嘴。可怜的程副官手臂被白若初掐了一个血窟窿,还特么不然叫唤,特么的好凄惨。
你特么九阴白骨爪啊!!
“你个孙子!!你特么活腻了!!”
里面儿的声音,陈震廷的怒骂,当然,始终没有听到三爷的回应。
程远航泪眼汪汪的咧嘴,“白、白狐,你先松手……”
白若初背后汗湿,巴巴盯紧了房门,傻不愣怔的问,“黑熊,司令员不会把首长给杀了吧?”
“我不知道……但是你再不松手……我、我特么就被你杀了。”
白若初一个机灵,赶紧松开了手,一低头,傻眼儿了,“靠,都出血了,你特么不早说?”
心碎的程远航:“……”
一刻钟过去了,陈震廷还在骂人。
半小时过去了,陈震廷继续骂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震廷好像骂累了,但时不时还会踹一脚,不知道踹了哪儿,但是听声音,下手不轻。
两个小时后,冷世昌来了,郑汀岚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叶紫。
医院的走廊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但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生气的闭嘴了,哀嚎的闭嘴了,出怨气的也闭嘴了。
“程副官,怎么回事?说。”冷世昌察觉到情况不对,来时看到陈震廷的车停到楼下,他就猜到出大事儿了。
果然,程远航低声解释一遍,冷世昌也没声儿了。
冷夜宸!你个……混账!
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陪产都不带这么抓心挠肺搓肝儿的,太尼玛肉疼,好在陈震廷没力气再发火了。里面很安静,安静的犹如阴风扫过坟场,刮起一簇簇磷火。
咕嘟,谁吞了一口口水。
陈震廷瘫坐在椅子上,“duang!”砸了一把桌子,“现在怎么办?说吧,你想怎么办?”
三爷后背伤口崩裂,高大的身躯席地而坐,一股一股刺痛感从后背爬满全身,痛的他浑身痉挛。
薄唇雪白,脸上没有血色,堂堂八尺铁汉,眼下像个被风吹雨打快挂掉的霜后茄子。
“报告都写了,我必须和盛夏结婚,也必须认回儿子,司令员按规矩办吧,我没意见。”
三爷有点累,想靠一靠墙壁,可一碰伤口,疼的撕心裂肺,只好绷着,挺住。
陈震廷不闹了,不骂了,“我对你很失望。”
比打骂更伤人的,莫过于此,他垂头看着地上的三爷,三爷此时光着脚,血水湿透了病号服,脸色惨白,呼吸一下轻,一下重。
一声失望,犹如千钧巨鼎,压在心头,痛的蚀骨。
“我知道。”三爷如此说。
陈震廷深深吸了几口气,摸了摸几个口袋,终于摸到了烟盒,气的手抖了好几下才擦亮打火机,啜了一口烟,吞云吐雾,“我帮不了你了,冷三儿,国防部的事儿我帮你压一压,但是这个事儿,得记大过,降军衔,而且,以你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又猛吸了一口烟,“我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留在京都。”
三爷哼了一声笑,有点酸,有点凉,“我知道。”
“别的话我不多说了,你等通知吧,最晚一个星期就能下来。你父亲,你大哥,你二哥,估计这今天都得忙活忙活……”陈震廷又吸了一口,狠狠的一口。
三爷伸了伸手,“给我支烟。”
陈震廷一瞪眼,“你……”
“都要滚蛋的人了,司令员让我死也死的舒坦点,来吧,一天没抽了,想这口儿。”
陈震廷点了支烟,递给他,两人面对面,一口一口的抽烟,烟雾弥漫了整个病房,都没说话。
好大一会儿,陈震廷扶着膝盖起来了,“非得娶她?非她不可?”
“对,非她不可。”三爷回答的很坚决,风雨过后,波涛成了细流,藏匿了暗涌滚滚。
“我知道了。”
陈震廷想了想,把剩下的烟往他手里一塞,“你小子……你小子啊!”
“降军衔,降官职,我都不在乎,但是我希望司令员帮我留住飞鹰,只有这一个请求。”
三爷最后服了个软,他可以不争取任何东西,但是飞鹰是他的使命,他不舍得。
“现在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看组织意见吧。”
陈震廷走了,三爷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夹着烟,他仰头望了望窗外的夕阳,又一天过去了。
真好,真快。
接下来的好几天,三爷的病房没再来任何领导,三爷像是被人给遗忘了。
留在病房的三爷并不知道,那几天,整个C军区炸开了。
不止C军区,冷世昌所在的海军大营,冷二爷所在的空军大队,包括冷大少所在的大使馆,全炸开了。
冷世昌动员了手上的所有人脉,从军区一直打入了国防部,冷二爷撂下飞行大队的训练任务,直接从东北回到京都,就连冷大少爷都差点飞回来。
要不是被冷世昌骂了一顿,冷家很可能要吃一顿团圆饭。
额……团圆饭,想的有点美。
五天,盛夏只见了三爷两次,三爷的病房门口蹲守着两个人,严格控制三爷的人身自由。
“卧槽!不就是违法婚姻法吗?至于荷枪实弹的把着?”
但是,人家就是要把着,原因很简单,冷三爷是军长,身份特殊!
得!盛夏给跪了。
五天后,小宝出院,暂时由赵丽华和苏家老爷子照顾,老人家含饴弄孙,倒是乐呵。
五天后的下午,身心疲惫的冷世昌,面容焦虑的冷泽阳,哭哭啼啼的郑汀岚,面无表情的冷三爷,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判决书。
“老三,这次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得挺住,上面的关系都打通了,降职,降军衔逃不掉,但是以后还有机会。”
冷三爷有五年没见过二哥,上次还是他被劫持的时候,如今兄弟俩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形。
冷泽阳眼眶发红,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合眼熬的,深邃柔和的五官都很憔悴,他身上的气质与三爷不同,虽然严肃,但温润硬朗不锋利,眉目分明,属于十分英气的好看。
“二哥放心,我有分寸。”
冷泽阳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一弯腰,身上的空军制服勾勒出笔挺的弧度,干净的白色空军制服衬的他笑容干爽利落,“二哥相信你!”
下午六点半,程远航、王天星、董大鹏、白若初等等,一大群人簇拥着陈震廷来了。
“哟,一家四口都在,就差老大了,要不,让老大从美国回来?凑个全家福?”陈震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反而把气氛搞得更沉重了。
冷泽阳和冷三爷同时敬了个军礼,“司令员。”
陈震廷摆摆手,眼睛瞄到冷泽阳肩膀上的金色橄榄枝,哎,冷三儿啊……明明你也可以,偏偏你要作死。
“判决下来了,冷三,是你自己看,还是我给你念?”
冷世昌歪了歪脸,闷哼一声。
“念吧。”三爷沉沉的说了句,烟盒空了,不然他真想抽一口。
陈震廷打开A4纸,“我也不逐字逐句念了,给你陈述陈述重点,第一,冷夜宸少将军衔降至少校……”
连降三级!乖乖,再从少校爬到少将,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二,剥夺冷夜宸C军区军长职务,职位降到排长……”
排长?!军师旅排营……军长到排长,好吧,三爷无话可说。
“第三,两年之内军衔不得上升,职位看个人表现。”
“第四,六个月内,暂时剥夺飞鹰特种部队管理权,若无违纪行为,酌情考虑是否复职。”
“第五,念冷夜宸军功卓著,保留军籍,暂留京都,若再出现任何违纪行为,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第……”
陈震廷话没说话,三爷笑了,他噗嗤一声,笑的恣意开怀,冷家的人脉他见识过,果然啊,看来父亲和二哥大哥没少替他卖脸。
他原以为自己的军旅生涯要结束了,万没想到,上头给他保留了军籍,更没想到,他还能留在京都,更加没想到,他的飞鹰居然还在!
哈哈!很好,他知足了,不光知足,而且感恩戴德。
上面有人好办事,呵!可不是嘛!挺好,很好。职位慢慢爬,军衔慢慢升,他才三十岁,不急,他有信心。
“好了,司令员,这个结果我全盘接受,其他的不用念了。”
陈震廷冷笑三声,“呵、呵、呵,全盘接受?等我全部念完,你小子再说接受也不晚!你小子要是还能笑出来,我老脸撂下,军衔送给你。”
三爷脸一拉,“军衔,职位,权利,处罚条例我都没意见,还能有啥接受不了的,甭念了。”
陈震廷又呵呵笑了两声,“如果我说,跟苏盛夏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