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沈房东去看了房,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完成了钥匙的交接。我的行李本来就都还没有完全拆包,所以重新收拾一下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我拖着两个箱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给杜少陵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明了我的新住址。
杜少陵毕竟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收留了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让他知道自己平安无事才对。
至于我搬走这件事在杜少陵眼中会否与他有关,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新住处的水电煤都已经接通了,只是家具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显得有些脏,地板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我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床上隐约有一个凹陷的形状,看上去很像是一名侧躺着的女人。
这凶宅里的东西,还挺把自己当会事儿的嘛。
虽然眼前的景象看得我直发毛,不过我还是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啪”地一下打开了灯。
自从小鬼事件之后,我自己私底下也做了不少的功课,主要的学习内容便是有关鬼怪的各种尝试。
其中反复被提到的一条,就是鬼怕凶人。越是胆大越是凶悍的人,身边的阳气越是浓郁,所以有些人才会相信对着鬼怪怒骂三字经可以暂时将凶灵压制。
灯光将不大的卧室完全照亮。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一股诡异的力量从腹部涌进了我的双眼,然后,我的视野便出现了变化,就好像当时在床底下摄取尸罐那时候一样。
我不知道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一次我的身体没有产生像上次那样激烈恶心的反应,只是稍微觉得有点冷而已。
肚子里的灵胎不知为何变得欢欣鼓舞,比平日里还要活跃了许多,跳脱的情绪波动几乎让我能够想象那胖乎乎的蛇宝宝激动地蹦跶着的模样。
说实话,我脑补出来的画面其实还挺可爱的,只是一想到这条萌蛇是在我的肚子里,我就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阿金嗖的一下从我的手提包里钻了出来,在然后盘到我的肩头,同样以比平时更加亲近愉悦的态度对着我吐了吐蛇信子。
我知道,我的身上一定正发生着一些我不清楚的变化,然而究竟是哪里不对,恐怕除了杜少陵之外谁都没办法解释清楚。不过我现在理论上还处在和杜少陵闹别扭的状态中,因此就只能暂时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下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逐渐熟悉四周灰蒙蒙的视野。我看到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且光影明暗对比被强制放大了,那感觉很像是点了扩瞳眼药水的效果。
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慢慢习惯眼前的景象。
灰蒙蒙的卧室里隐约有蓝色荧光液体的痕迹在。这些液体大多数只留下一些星星点点的痕迹,唯独在床上那个人形的凹陷之中,却是满满当当湖泊般的一捧。
灵胎从我的肚子里钻出来,胖乎乎的脑袋可怜兮兮地对着我摇晃,好没形象地对着我的床铺垂涎三尺。
从灵胎的反应来看,那个应该就是所谓的灵体留下的痕迹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不一定要抓灵体给蛇宝宝吃,只要是残留的灵力也一样可以喂饱他?
这么看来,我选这凶宅住倒是选对了:这里根本就是个自给自足的喂养点嘛!
蛇宝宝得到了我的许可,呼啦一下子扑到了床上张嘴一吸,便将那些蓝色的灵力液全都吸进了肚子里。这些液体下肚之后,他浑身上下都发出了淡淡的荧光,原本透明的身子也稍微变得凝实了一点。
我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显感到里面传来一种坠坠的重量,充实的感觉让我本能地感到一阵满足与欣慰,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一般。
我知道,这样的感情对我而言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我不应该对腹中的灵胎产生任何私人情感。我和杜少陵之间纯粹是合作关系,灵胎一出,我们从此之后就没有半点瓜葛,既然如此,我又怎能够自以为是地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对待这条胖乎乎的蛇宝宝呢?
蛇宝宝很快将床上的灵力液吸收了干净,然后凑到我身边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同时发现自己的视野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卧室里面现在已经是安全的了?
我重新铺了一遍被褥,然后将开始拆包自己的行李。可没想到的是,我才刚刚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居然呼啦啦地涌出来无数条黑色的小蛇!
“啊啊——!”
我能够面对闹鬼的房间不变色,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蠕动的生物,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重重地向后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我跌在原处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小蛇变戏法一般消失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杜少陵,你混蛋!”
在我怒骂的同时,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杜少陵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昝小之,你不要那么不知好歹行不行?”
“我怎么就不知好歹了?”且不说杜少陵到底是怎么隔着那么远听到我骂他混蛋的,这家伙好整以暇的语气简直要把我活活气死了!
杜少陵冷笑一声:“昝小之,你是真蠢还是故意和我怄气啊?搬出去也就算了,还非要住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独立自主也拜托你有个限度,否则就就是逞强作死了。”
杜少陵这番话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我留,听得我有些恼羞成怒:“我还不是为了你的灵胎啊?再说了,你也没有多厉害吧?之前那个恶灵缠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了,也没见你能做些什么。”
这句话只不过是我一时火气上脑脱口而出的混账话而已,可没想到,脸皮一向很厚的杜少陵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杜少陵的沉默没来由地让我有些心虚。我等了几秒钟也没等到他开口,顿时忍不住反省起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喂,杜少陵——”
“我早晚有一天被你活活气死。”杜少陵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语气中的隐忍和失望听得我的心脏没来由地一抽。
我总觉得,杜少陵似乎知道很多和我有关、而我自身却不知道的事情。就拿他的态度来说,他对我实在温柔亲昵得一点都不像是个强X犯。
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在轰趴之前绝对百分之一百二十没有见过他这个人、或者这条蛇。
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墙壁上却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这些敲击声很沉闷,听上去像是从墙壁另一端传来的一般。
杜少陵显然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声音一下子又恢复了一惯的冷静梳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人在敲墙。”
我皱着眉头,心脏跳动的频率情不自禁地与那沉重的敲击声逐渐同步,一下一下的让我的胸口堵得难受。
杜少陵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忽远忽近:“昝小之,不要受到那声音的影响,否则你的心脏会承受不住而爆裂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摸索着从包里把电脑取了出来,直接上了网易把金曲榜设置为了随机播放,然后果断把音量开到最大。
音乐一出,立刻干扰了墙壁震动对我产生的影响。我的心跳慢慢恢复过来,身上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墙上的敲击声渐渐轻了下来,最后归于沉静。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是太小瞧这世上的鬼怪、也太高看自己了一点。
如果我刚才不是刚好在和杜少陵通话,那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心脏爆裂的死尸?可话说回来,之前租住在这里的人只是神经虚弱或是磕磕碰碰不断而已,谁都没有真的受到过生命威胁啊。这么说起来……我这算时受到特殊待遇了?
这么一想,我就愈发觉得欲哭无泪了,简直想要直接让杜少陵过来陪我一晚上。
可要是真那么做了,我的骨气和志气要往哪里放?我可不想要以灵胎的名义变成杜少陵身上的寄生虫,既然我现在已经被卷进了这些事件之中,那就应该学着自力更生才对。
不过杜少陵仿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用贱贱的语气问道:“昝小之,你要是害怕就直说。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过来陪你,毕竟,你是我孩子的妈。”
“你少来。”我哼了一声,虽然心底发毛,可想起刚才消失在房间里的无数小黑蛇,又不觉得那么害怕了。杜少陵显然已经给我上了一层保险,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顶多也就是像之前那样被吓个半死,如果真的有更危险的事情发生,杜少陵应该立刻就会有感应,换言之,我大可以放心地锻炼自己的胆量。
而电话那头,杜少陵见我不松口便也作罢,只是叮嘱我遇事要多小心,顺便,还建议我出去抓几条毒蛇来养着,听得我一阵汗颜:杜少陵以为我是生活在什么原始丛林里吗?随便走几步路就能够找到毒蛇?
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我的确需要好好学习一下蛇药,也的确需要收集几条蛇来,否则,岂不是白费了我昝家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