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姑娘看着办吧!”
见罗老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楚清歌也有些于心不忍,看了看四周,虽说灵堂内都是至亲,可最少也有十几人。默了默,道,“若是罗老爷心存芥蒂,不如让众亲先出去吧。”
毕竟,是要脱衣服的。虽不露下体,可对于古代封建思想来说,女子露胳膊都已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是露背露腰。
罗老爷闻言眉间渐露喜色,可是却听闻各种声音响起。
“我们也是囡囡的至亲,怎么能出去呢!”
“我们不走,一定要亲眼见证囡囡沉冤得雪!”
“…………”
楚清歌脸上虽是面无表情,可是心里早已嘲讽成灾。
这些所谓至亲说得是一个比一个好听,一个比一个动人。可是楚清歌比谁都明白,说这么多,不过是想留下来看戏罢了。哭是哭得惊天动地,可不过只是逢场作戏,真正为罗小姐心痛惋惜的不过尔尔。
可是楚清歌这么想,不代表罗老爷也这么想,罗老爷为人耿直,心直脑子也直,眼见这么多人为罗小姐“担忧”,是感动得要死,忙忙点头,“好,好。”
连说两个“好”字之后,罗老爷看向楚清歌,“姑娘,继续吧,族亲都担心我儿,唉,无碍,无碍。”
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清歌默了默,点头算是应下。
微微蹲下身子,楚清歌素手搭上罗小姐的腰带,轻轻一扯,酸味扑鼻使得楚清歌眉头轻皱,却仍旧没有停下动作。
将罗小姐的腰带拉开,将外衫褪到臀部,手放在里衣之上,楚清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里衣给拉开了。
里面的肚兜红艳,绣着一对鸳鸯戏水,细细的红绳绕过如玉的脖颈绑在后面。
玉脖之上有几处淤青,深浅不一。
动手把罗小姐的尸体翻过来,白皙的背部中段脊骨之处有两处刃伤,都是纵向的,长各四寸有余,宽各半寸,淤红的创口中间微微有些凹下,有些像斧砍的痕迹,又颇似棍打的凹痕。周围隐隐有些出血的迹象,不过因着已经沐浴更衣过,所以血渍已清,只有痕迹。
头部缺失头发的那一大块头皮,也有些下凹,不知是因身体机能已无效,还是生前遭受了不为人知的折磨。
现在能看到的其余部位暂时还没有发现别的伤。
楚清歌敛了敛眉,在罗老爷紧张的目光下,站起身,看着罗老爷,“罗老爷,有没有罗小姐遇难之后的衣裳?”
“嗯?”罗老爷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清歌,“那衣服脏兮兮的,又破又烂,姑娘要来做什么?”
“有没有?”楚清歌淡淡道,她只在意那些衣裳还在不在。
罗老爷愣了愣,“有,有,有,还没来得及让下人给扔掉。”
楚清歌缓了缓神色,“那麻烦罗老爷派人拿过来。”
“嗯,好好好。”罗老爷现在对楚清歌的话是毋庸置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能行!
稍等片刻,罗小姐的旧衣服便被丫鬟拿到了楚清歌面前。
红漆的方盘里放着粉色单布短衣和米色百褶裙各一件,粉色短衣背面有两处被刃砍破,形成两道口,应该是能够对应罗小姐背部的伤口的。
衣背和衣襟的布料都染了血,血渍已干。衣服的一侧有着一双秦式棉布鞋,绣着俏皮的黄鸭,鞋头污渍较多,应该是泥土之类的。
本来推定被害人死亡时间,对于缉拿真凶,为重要的一环。但由于坏人将罗小姐糟蹋完之后就把人给送回来了,所以死亡时间不用再推断。再低头看罗小姐的遗尸,大概是加上了料理后事的时间,经过两三天,尸体口、鼻、肚皮、两胁、背部,肉色微青。有些发臭,却被酒醋的酸味给掩盖了。
罗小姐双眼已凹陷,脸也是皮包骨,尖尖的下巴看着有些怪异。
楚清歌愣了愣,伸手抚了抚罗小姐的下巴。这一动作引得围观群众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死人都敢徒手这么摸尸体,这姑娘也是没谁了。
摸到罗小姐下巴凹陷处的楚清歌眼里划过一抹惊讶,随即起身,看了一眼那仵作,又扫视了一周周围的群众,最后看着罗老爷,道,“罗老爷,我知道罗小姐怎么死的了。”
罗小姐死之前惨遭折磨是众所周知,可罗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却是不得而知。
就连京都第一仵作也只能给出个模棱两可的敷衍答案。
罗老爷一听到楚清歌这话,双眼又开始堆积泪光,嘴唇有点哆嗦,“姑娘……你说什么……”
那仵作也是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清歌,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弱女子,还未及笄,竟真的能验尸验出个所以然来?!
静……
静得出奇……
对于所有人的这种反应,楚清歌早已料到。不过,楚清歌只想看两个人的反应。
一个,是那淡定自若的京都第一仵作,不过他的反应仍旧是淡淡的,楚清歌也不足为奇。
另一个,就是从第一眼见到就让楚清歌觉得很奇怪的,罗小姐的奶妈。
侧目瞥去,只见那罗小姐的奶妈站在人群末端,身子细弱,若非楚清歌有意去看,都可能会忽略了她的存在。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楚清歌还是看到了,奶妈脸上,是面无表情。
遮住的那只眼看不真切,可另一只眼直直看着罗小姐的棺木,注意力都没有放在罗小姐的尸体身上。
罗老爷见楚清歌一会看这,一会儿看那,时不时皱皱眉头,不由得在一旁有些急促地催道,“姑娘?姑娘?”
耳边响起罗老爷略带焦躁的声音,楚清歌方才转而对罗老爷说出自己的判断结果。“从罗小姐的尸体来看,生前应该是遭受了棍打、刀剃、链捆等虐待行为。”
其实楚清歌还想说玷污身子的,可是在场的人实在太多,而且,不用说,楚清歌都觉得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的。
罗老爷一听,随即老泪纵横。“我苦命的女儿啊!”
“罗老爷别伤心。”起码等我说完了,你再伤心……
不过楚清歌还是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这是古代,一个口不择言就会祸从口出。“可那些伤口,都过浅,实在令人费解。”
如果凶手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虽然动用的折磨人的手段都很惨烈,可那那些伤口着实显得有些不太像回事了。
“而且,我方才摸了摸罗小姐凹陷的下巴骨,发现罗小姐应当是被人手捏下巴,错头而死的。”楚清歌顿了顿,又道,“以骨碎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女子所为。”
罗小姐的下巴凹陷部分十分细浅,即便男子再瘦小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浅薄的痕迹。
仵作听到这里,终于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当中开了口,“胡说八道。”
“你凭什么说我胡说八道。”楚清歌目不斜视地看着所谓的第一仵作。
仵作微微靠近楚清歌几步,“就这么看看伤口,瞎说几句,就将杀人凶手的范围点在女子这一块上?”
楚清歌看着仵作,满眼阴霾,正要开口,却听到一声佻达又不乏冷然的声音响起。“那依仵作大人所见,凭你那掐掐人中,看看口舌,最后得不到罗小姐究竟被如何折磨过,又是如何没命的验尸结果来判定凶手范围吗?”
这声音犹如春风飘荡,又不乏冬日冷稳,引得众人不禁循声望去。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那一抹白衣飘然,玉树临风的萧君然之影便映入眼帘。
一见是萧君然来了,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见过萧世子。”
当然,这跪下的“所有人”中,不包括楚清歌。
萧君然微微抬手,示意大家起来,复而缓缓走到楚清歌身边,朝刚刚行完礼的京都第一仵作淡淡道,“不知,本世子方才所说,仵作觉得如何?”
微微侧目,看着萧君然那好看的侧颜,一身白衣衬得他白皙的皮肤更加白衣滑嫩。
原来,不穿红衣服的萧君然,这么好看。
尤其是一本正经的时候。
仵作没想到萧君然会突然大驾光临,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东辰尊贵的萧世子萧君然。“萧世子说如何,便是如何。”
一听仵作这么就妥协了,楚清歌有些气不过来,死死两巴掌打在萧君然的肩膀上,小声道,“你这是让我当众承认,我技不如人,我验尸有误咯?”
谁料萧君然摇摇头,靠近了楚清歌几分,凑在她耳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你不觉得让他就这么名声在外,过几个月的判案大赛他自己一个名振天下的仵作,连判断力都不会,岂不是更丢人。”
本以为这么一说,楚清歌就会乖乖听话,听他安排就好,谁料楚清歌只是掐了一把他的腰。“不需要。”
“你说,到底哪里觉得我验得不够准确了?”楚清歌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仵作。
仵作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楚清歌,只是淡淡道,“就凭你这么随便看看摸摸,就能判定结果?”
“那你刚刚也只是看了看罗小姐的口舌而已。”楚清歌看着仵作,冷着脸道。
仵作搂搂肩,“因为我经验丰富,无需再做其他的事。”
“…………”什么歪理!
“那京都闹鬼案可有丝毫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