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看了一眼,并不认为自己能拒绝的了,拿药吞了。
破风似不欲与她多言,只说了一句:“别耍什么鬼心思,此药叫九踅九毒丹,一旦服下,每隔三日就需服下解药,不然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说罢他转身离开,他走后没有多久,苏映雪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谁知一爬起来就听道外面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马上又躺会床上。
却见那郑波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进来:“喝!”
苏映雪没接,郑波的拇指还插在那药碗之中,嘴唇泛着一层油光,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表情猥琐,伸手抬起了苏映雪的下巴:“啊哟哟,美人儿,我见你这面泛桃.色,春意萌动了吧,那沈大丞相跟个小白脸似的,定是在床笫之间满足不了你吧。”
郑波身材矮小,长得倒是不怎么丑,只是三角眼,下巴正中长了一颗痦子,苏映雪看了没来由又是一阵胃海翻腾。
郑波这次眼疾手快,疾身闪避开去,嫌恶地捂着鼻子,怒骂一句:“小贱人,这一路有你好受的。”
说罢就把那碗药狠狠一砸,转身就走。
苏映雪却是精神不济,闭眼昏昏沉沉睡去。
……
聂师兄走进房中,看到屋内聂神医正给师弟施针,不犹得动作轻了一些。
沈沛白逼着眼睛端坐在床榻上,额上是一层薄薄的汗水,此刻他眉宇紧紧蹙着,偶尔闪过痛苦的神色。
治疗过程远非沈沛白表面上这般平淡,聂师兄不敢开口打扰,安静地等在一旁,心中对自家师弟又是佩服又是心疼,他平常大大咧咧的,粗手粗脚的像是一个武夫,而非一个医者。
差不多半个小时,施针结束,聂神医给沈沛白盖上被子,聂师兄则是上前给师弟擦汗,沈沛白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一些,他虚弱无力地看着聂师兄:“师兄……岫儿回来了吗……”
聂师兄一脸无耐,自从映雪走后,他师弟只有一醒来就往山下跑,他只好扯了个谎说苏映雪半个月之内就会回来,但是沈沛白怎么会如此好糊弄,他就只好说若是不会来,他就陪他下山去找她。
于是他家师弟每天见到他就问一句的岫儿回来了吗,平常话题也是三句不离岫儿,岫儿岫儿岫儿,苏映雪不是太师之女吗,为什么沈沛白会一直叫她岫儿?
聂师兄搞不懂,倒是没有想太多,他家师弟现在脑子不好使嘛。
聂神医行出院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何事?”
聂师兄跟在他身后,脸上有几分焦虑:“方才我收到了沈师兄的来信,信里说师弟的夫人失踪了。”
聂神医脚步一顿,看着聂师兄,并未开口。
聂师兄道:“我让人打探过苏映雪的消息,得到了一些信息,这个苏映雪虽是太师之女,但是却是过江龙的秦昌的弟子,而且……”
他有几分犹豫,但是还是继续说:“她似乎与西厥有所联系。”
苍山能屹立百年,仍然是江湖门派的翘楚,除了卓绝的武学之外,自然其他的本领和手段,江湖之中又有什么门派能如同的神仙一般置身事外,丝毫不卷入纷争之中,而又受到江湖中人的崇高敬仰。
此事大部分苍山门人都不知,但是事实上,苍山的确掌握着一些不出山门可知天下事的门道。
聂神医就是不理红尘事的其中一人,但是这数十年来,苍山一直平澜无波,只除了……
当年空山子误信西厥奸细,害死他师弟还有苍山几个天赋颇佳的弟子,也导致空山子终生悔恨,自我逐出师门,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但是聂神医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情跟自己有莫大的干系。
“爹?”聂师兄见他爹怔住了,就开口喊了一声。
他跟苏映雪虽然只相处了三天,但是却觉得师弟的这位夫人是一位坚韧豁达之人,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对沈沛白的关切担忧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而且若是她故意有目标性的混上苍山,为何这么快就离去呢?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吧。
聂神医突然道:“当年廖师弟之事,本不是他的错,西厥人冲着藏宝图而来,也是冲着我而来的。”
聂师兄惊了一下,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那时候的师弟还没有上山,他每日除了练功习武之外,就是跟小师叔和师兄摸鱼打鸟,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爹是个温润儒雅的名医,并不像现在一天到晚冷着脸,他有两个师叔,一个叫廖山,经常下山游历江湖,另一个是最小的师叔,也就二十出头,没比他大多少,是苍山中最有天赋的弟子。
小师叔脸颊上有酒窝,包子脸,虽然深受师祖宠爱,但是却脾气很好,师叔师伯都很喜欢他,那时候自己很喜欢跟在他身后喊他包子师叔,小师叔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会很生气狠狠瞪着他,然后就自己先憋不住哈哈大笑。
后来有一日廖师叔回来了,带来了两个在江湖中结识的好友,谁料那两个人接近廖师叔别有目的,他们潜入禁地后被小师叔和几个门人发现,小师叔在年轻一辈中武功最高,但是却差对方二人一招,那二人杀了在场的几人,将尸体抛下了悬崖之后逃下了山。
此事一出,苍山中人无一不悲愤欲绝,聂师兄还记得廖山师叔在小师叔的灵堂外跪了一天一夜,自我逐出师门,离山之前他发誓定要天涯海角追杀那两人,以向他师弟赎罪!
而从小师叔死的那一日开始,聂师兄就发现他爹的性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也再也没有见到他笑过,然而无论他和师兄怎么追问,聂神医却是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
而此刻,聂神医的话却让他心中一惊,藏宝图?他爹怎么会有藏宝图的?
聂师兄这么想着也直接问出口,聂神医目光落在一丛竹林上,沉默良久才道:“三十多年前,我下山游历,一着不慎反遭了邪教门人的道,有一人经过出手救了我,那人就是沛儿他父亲。”
“师弟的父亲是一介文人,怎会出手救爹?”聂师兄糊涂了。
沈沛白在江湖之中化名为白裴,苍山之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俩寥寥几人,聂师兄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并不知道沈沛白是肃王的骨血。
聂神医道:“沈大人高节忠义,当年沛儿父亲与他有知遇提拔之恩,所以他才会收养沛儿为子。”
聂师兄更加吃惊了,师弟竟然不是沈大人的亲生骨肉!
聂神医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叹息了一声,将当年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这些事情在他心底积压太久太久。
“你师弟的亲生父亲是肃王,当年在一次偶尔的机遇之中,他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但是那张藏宝图残缺不全,只有一半,就托我打探江湖之中藏宝图的消息,几个月之后我打探到了另外半张藏宝图的消息就将这个信息传信告知与他,肃王几番周转,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竟真得被他找到了另外半张藏宝图,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得到的半张藏宝图是假的,有人将藏宝图信息传播出去,江湖中人得到了藏宝图的消息闻风而至,他也因此受了伤。”
很快,西北战事起,肃王因伤吃了几场败战,朝中有人暗中卑劣手段频出,伪造肃王通敌谋反的证据,皇帝下令招肃王回京,而战场战事激烈胶着,哪有说走就走之理,皇帝连下五道令牌肃王都未回京就起了疑心,此时太子又将肃王得到藏宝图一事禀告于皇帝,皇帝心中越发怀疑,而此刻肃王恰好大胜,皇帝心中已经认定肃王定然与敌军有勾结,此时的胜利只是为了欲盖弥彰的打消肃王谋反的言论罢了。
肃王回京没有多久就被软禁在宫中,聂神医想要救他离开,然而肃王却不肯离去,他一生高傲轻狂,怎么会背负着骂名苟活,聂神医无奈离去,临走之前的肃王告诉他,他这一生中从未对不起谁,但是唯独对不起一个女子,他恳求聂神医能替他办一件事情。
肃王委托聂神医之事,就是去救他流落在外的儿子,聂神医找到沈沛白的时候,小小的沈沛白几乎是一息尚存,他原本想要带沈沛白回苍山,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脆弱,脆弱到一缕清风都能成为杀他的利刃。
聂神医在沈府住了三个月,无数次将他从鬼门关抢回来,渐渐了沈沛白的心跳和脉搏都变得与普通婴儿无异,但是因为他太小了,很多药物都不能用,几年内绝无可能将毒驱除干净。
他本想收沈沛白为徒,带他远离京城是非之地,然沈仲合坚决不同意沈沛白离开京城,一来沈沛白既是肃王的之子,一是皇室骨血,他定会竭尽全力教习沈沛白,二来肃王是被冤枉的,他决不能冤沉海底,沈沛白若是想要恢复身份,定然要先洗清肃王的罪名。
“爹,你说那藏宝图,是否是这段时日在江湖之中掀起波澜的前朝宝藏?”聂师兄敛去眼中的震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