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白走过去,轻柔地将简心抱在自己怀中,道:“二哥希望你能留在丰宁城。”
苏映雪眸光微懂,有些欲言又止:“屹之……”
沈沛白伸手轻抚她的额头,低头叹息道:“我原本希望你留下。”
苏映雪自然能猜出沈沛白的心思,此行必然道途坎坷,危机重重,多方势力都想要沈沛白的性命,沈沛白不放心自己,他怕护不了自己。
然,苏映雪更放心不下沈沛白,这些日子她私下见怀剑给沈沛白熬药,苏映雪不用想也知道这药是沈沛白用来治疗剑伤遗留下的后遗症,沈沛白的身体异于常人,伤口看起来虽然痊愈了,但是失去气血和元气却是无法这么快弥补回来,甚至在初夏转盛的午时,手心仍然是冰凉的,让苏映雪触目惊心。
“但是夫人智谋过人,为夫恐尤不及,此去若没有夫人护着,在下怕是心中不安。”
苏映雪按住他的手,深深道:“屹之,我不在意的,无论你是丞相还是平民,甚至是乞丐,只要平安顺遂,有你的地方就是归途。”
“若是以后回不了京城,我们就随便找个城镇,开个火锅店,亦或是点心铺子,你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藏书丰厚,可以开个书局或书院。”
沈沛白一时哑然无声,他心中早已存了一些念头,只待时机到了就告知苏映雪,不是他故意隐瞒,而是这些事情知晓了,只会徒生烦恼罢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苏映雪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甚至还提前规划了未来的道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头微微一沉,五年,最多五年的时间,他会将从前的恩恩怨怨全部了却,然后与岫儿一道归隐。
沈沛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将苏映雪抱住。
天际微微露出了一丝鱼肚白,百姓犹在梦乡之中,城门甚至还未开启,沈沛白与苏映雪等人已经离开了丰宁,行出了十几里之远。
离去之时,沈简心犹在沉睡之中,在苏映雪关上房门的时候似有所感,走到庭院门口时候,苏映雪听到婴儿的啼哭之声,她的心猛然一揪,心中满是不舍之意。
沈沛白握住了她的手,携着她离开了楚府。
到了傍晚时分,怀剑领着护卫与沈沛白汇合。
“大人,出卖消息之人已经被抓住了。”怀剑上来禀报。
沈沛白眼神一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人拖到了篝火旁,有人将他的头抬起来,那人眼眸之中盛满了恐惧:“大人,饶命,属下、属下的亲人皆是被泰国公所挟——”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人打了一拳:“罗三儿,你还敢欺骗大人,你不是孤儿吗?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有亲人?”
又有另外一人啐骂道:“我说呢,当年走漏消息的护卫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来还有你这条漏网之鱼!”
罗三蜷缩着身子,惨叫了一声,却不敢多做争辩,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大人,我也是几年前才知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国公府的丫鬟,若是属下不听从命令,对方,对方手段残忍,砍下我妹妹的手指来威胁属下……”
“哼,就为了一个未见过面妹妹,就背叛大人,你可还记得是谁将你从乞丐堆里救出来,又是谁让识字习武,平步青云!”那护卫越骂越气,能不气么,这可是他带出来的人,细算下来,也是他的徒弟,是沈沛白最信任的人,就因为罗三这一背叛,大人以后对他们可就有了隔阂。
大人麾下能人尤多,除了他们这群护卫之外,还有隐藏在暗中的影卫,影卫的武功高绝,能力斐然,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拿手绝活,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只知道用蛮力的武夫罢了,大人若是不信任他们了,随手可以招来影卫代替他们的位置。
当然只有这群沈沛白最信任的人才知道影卫,这群影卫来无影去无踪,不知有多少人,更不知他们平日来躲在何处,或许正面对上旗鼓相当,但是正常情况下护卫绝对是不敢招惹他们的。
沈沛白冲着那护卫摆了摆手,护卫只好退到了一旁,沈沛白目光淡淡,看着罗三道:“我信你所言,废了武功,卸下一条手臂,自行离去。”
“大人!”其他人脸色一变,罗三知晓了很多事情,这样放他走,也太便宜他了。
那罗三的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他本以为沈沛白绝不会放自己生路。
木柴声荜拨作响,火光在沈沛白的眸中跃动,一丝暗红在他的眼眸之中流转而过:“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京城,泰国公府内。
棋盘之上黑白分明,旁有两个人对坐,其中一人凝目沉思,另一人却是神情轻松,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薛大人棋艺高超,老夫甘拜下风。”泰国公突然叹息道。
薛太傅道:“国公大人思虑不在棋盘之上,本官不过是侥幸罢了。”
泰国公道:“皇上如今伤重未醒,老夫实在是担忧啊。”
薛太傅皱起眉头道:“皇上得天庇佑,定会否极泰来,不过此事的确是不寻常,不知道刺客抓住了没有。”
泰国公摇头道:“刺客皆自尽身亡,这刑部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至今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泰国公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着薛太傅:“如今沈沛白离开京城, 朝中一片祥和欣欣,太子虽然年幼,但是却聪慧过人,又仁慈亲和,如今朝中没有混乱无章,太傅大人功不可没啊。”
薛太傅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泰国公言中之意明显就是在怀疑皇帝遇害与他有关,他声音冷了几分,不动声色把球踢了回去:“泰国公谬赞了,太子有德全靠皇上和苏太师教导,再者,太子毕竟年幼,如此下去也非办法,这一多月来广寻名医,却没有一个能救醒皇上的,如此下去朝中必将大乱啊。”
泰国公拂须道:“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皇上又……上个月两位将军战亡,老夫手中倒是有一位善谋略领兵的良才,可助刘统帅一二。”
薛太傅心中冷哼了一下,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泰国公是借口想将自己的人手插入军营之中。
如今朝中由右相泰国公薛太傅三人把持,右相一向是中立,泰国公和薛太傅与几月前结盟,盟约却并不牢固,如今皇帝昏迷不醒,泰国公此举怕是想要试探自己。
薛太傅离去没多久,有侍卫进门报信。
“大人,有密信!”
泰国公打开信一看,眼中浮现了一丝喜意。
身旁的幕僚问:“大人,可有喜讯?”
泰国公道:“我们的人得手了。”
“沈相他死了?”那幕僚心中一惊。
泰国公摇头,将纸一揉,沉声道:“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大人多年夙愿即将达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幕僚连忙拱手庆贺。
“哼,现在恭喜还为时尚早矣,如今皇上昏迷,朝中一些墙头草皆倒向薛太傅,我们的形势岌岌可危啊。”泰国公皱着眉头。
“大人,或许我们可以从将刺客一事推到薛太傅头上。”幕僚眼珠子一转,“若说此事谁受益最大,非薛太傅莫属,我看行刺之人很有可能是他派去的。”
“薛嵘此人心思缜密,绝不会如此冒失行事,更何况如今诸皇子之中,唯太子深得皇上喜爱,他没有理由冒险。”泰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不过你说得对,薛太傅很快就要撕毁与我们的盟约,我们必须提前行动。”
乾清宫之中,禁卫森严,乌云笼罩。
太监与宫女行走都是悄无声息,低垂着头,自皇上被行刺之后,他们行事越发谨慎,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很多太监和宫女无缘无故的失踪,在这皇宫之中无缘无故的失踪就是意味着丢了性命。
皇宫是充满荣华富贵之地,亦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就算是宫妃们一着不慎都会被打入冷宫,或赐下三尺白绫,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宫女太监呢。
一个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没留神摔了一个后仰,手中朱漆盘上的水果一下子飞了出去,他还没有来得及担忧自己的身子有没有摔坏,赶紧起身去看那些水果,倒霉的是,那些苹果都摔裂了。
太监满脸惊恐,心中只是四个字,这下坏了!
正发愁着,却见皇上身边最受宠的蒋公公领着人从那头走过来。
“怎么如此笨手笨脚的!”蒋公公拂尘一挥,他是个脾气好的,也没有责罚这个太监,“罢了,将此地收拾一下,下去看伤吧。”
太监连忙磕头谢恩,他是运气好,若是碰到其他公公,恐怕难免一顿板子。
蒋公公走了几步,恰好看见一位身着雪锻宫装的妃子往这边走来。
“德妃娘娘。”蒋公公行礼。
苏秋露腹部半隆,看样子已有五六月的身孕,脸色柔和,看了一眼蒋公公身后的太医:“蒋公公可是找到能让皇上苏醒的法子了?”
蒋公公面上满是愁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