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转瞬即逝,抬头在镇定异常道:“民妇冤枉,民妇既没有没有的动机,也没有杀人的时间,小叔死的那刻,我正与丫鬟在我自己居住的庭院中,管家阿福可以替我作证。”
“来人,传阿福。”
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男人被人带了上来。
知府问道:“阿福,你且将你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
阿福点头道:“是,二爷与袁镖头进了房之后,二爷就命小人去厨房取酒,回来的路上看到大夫人和她丫鬟在院子里收集花瓣,走到招待客人的院外时,小人听到屋内传来了争执声音,小人就在屋外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谁料屋内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小人马上推门而入,却看见二爷倒在地上,而杀人的正是袁雷!”
袁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怒视那阿福:“放屁,就朱志那种混账鳖孙,老子杀他还需要用刀吗?”
朱二夫人捂着胸口嚎啕道:“官老爷,你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您瞧瞧这杀人凶手亲口承认自己想要杀我家老爷,他徒弟刚刚那些话都是托辞,根本就不能当证据啊!”
袁柔愤怒道:“朱志这种小人,想他死的人没有十人也有八人,我爹杀他毫无益处,为何要怀疑到我爹的头上。”
“因为他不肯赔钱,白玉观音乃价值千金,你们长丰镖局一千两就想打发我们朱府,以为我朱府好欺负吗,我告诉你,我们朱府可是总督——”
“肃静!”知府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放肆,谁再敢不问自答,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袁柔尤不服气瞪着那朱二夫人,被袁夫人按下了脑袋。
韦金平看了那朱二夫人一眼,轻笑道:“你继续往下说,本官倒要瞧瞧是谁给你们朱府撑腰。”
朱大夫人神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暗暗瞪了那大夫人一眼,支支吾吾道:“民妇乱说的……”
“公堂之上岂容你满口胡诌,更何况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那白玉观音本官看了碎片,最多值一千两银子,若非朱奇以观音像换平安,又怎会丢了性命,本官看这一千两不应该长风镖局赔偿,而是向那些山贼索要。”
袁柔神色一下子激动起来,看向韦金平的眼神浓烈而炽热。
朱二夫人脸色难看起来。
韦金平看向韦金平:“你继续说,为何这厉氏是凶手。”
杨枫道有些迟疑,但是看到自己师父满身的伤口,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抛出了一句炸起千层浪的话:“因为厉氏与死者朱志有染!厉氏自觉容貌远比朱二夫人美丽,所以在她丈夫死后就勾引了朱志。”
“你浑说!”一直镇定异常的朱大夫人突然激动起来。
杨枫不理她:“那****师父进朱府时,无意间听到朱大夫人跟朱二夫人在争吵,二夫人还打了大夫人一个耳光,可有此事?”
朱二夫人转头瞪着厉氏,狠声道:“没错,这厉氏就是个狐猸子,自己丈夫死了没几个月就寡廉鲜耻来勾引我的丈夫!”
朱大夫人眸色一下子变得鲜红,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去撕裂二夫人的嘴。
杨枫却突然改口道:“我方才说错了,厉氏与朱志虽然有染,但是厉氏却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朱志所所胁迫的。”
众人又是一怔,那知府呵斥杨枫:“杨枫,你一会一个说法,是当公堂是儿戏吗?”
杨枫俯身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抬起头道:“大人请恕罪,我若非如此询问,想必朱二夫人绝对会维护朱志的名声。”
朱二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而朱大夫人却垂眉敛目,目光之中满是绝望。
王知府:“……杨枫,你若是在这般乱来,本府就要按律先打你十大板!”
韦金平则是颇有兴趣的看着杨枫,心中起了惜才之意,这小子临危不惧、有条有理,是个好苗子啊。
殊不知杨枫在公堂之上所言,都是有人教他的。
王知府偷偷瞧了总督大人一眼,又开口问道:“既然厉氏早几个月就受到了朱志的胁迫,那为何不早些……而是选择在好几个月之后才动手呢?”
杨枫道:“前几日厉氏出城施粥,让丫鬟给一个灾民送了一个包裹,后来我几番调查那个男子之后,发现这个男子与厉氏曾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猜测这名男子希望厉氏能跟他一道离开沧州城,去别地生活,大厉氏心中纠结,她觉得自己已非清白之身,觉得配不上这位男子,朱志又百般折辱与她,想要胁迫她改嫁与自己,所以心中恨极朱志,才起了杀人之心。”
“大人,那名男子我已经派人找到了,现在正在堂外,可要招他进来问——”
“不要再说了!”厉氏突然打断杨枫的话,狠毒道,“朱志是我杀的,他该死,朱府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都该死!就连下人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她冷冷地看了那惊慌失措的管家一眼。
那管家满脸冷汗,跪倒在地:“大人,小人、小人是冤枉的,都是这恶毒的夫人威迫我说谎的。”
朱二夫人似是不敢置信表情凝固了一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突然面若癫狂地伸出手去掐厉氏的脖子:“你这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厉氏被她掐住了脖子,却丝毫不抵抗,只是冷冷盯着她。
衙役连忙上前分开他们,厉氏缓过气之后,看向那朱二夫人,眼中满是厌恶之意:“若非时间不够,我下一个想要杀的就是你!我就算了做鬼了不会放过你们朱府上下!”
朱二夫人被她的目光所慑,吓得倒退了一步。
案情到此到此告一段落,杨枫在公堂之上所言大部分都属实,厉氏供认不讳,管家之所以会帮厉氏,是因为他早就垂涎厉氏的美色,厉氏许诺若是他帮助自己杀人的话,自己就嫁给他,而且还将朱府的房契都赠与他,管家早在菜中下了迷药,迷晕他们之后就与厉氏二人一起将朱志杀死,之后又布置了现场,完美无缺地将此事嫁祸给了袁镖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世间任何凶杀案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袁镖头被当堂无罪释放,朱府的人也离开之后,王知府抹了抹冷汗,刚想松一口气。
却听到沈沛白开口道:“此案已了,那接下来就来审一审采花女贼之案吧。”
王知府冷汗一下子淌下来。
“来人,把女、沈玉和一干人等带上来。”
王知府差点脱口而出女贼二字,还好他生生地收了回去,心中更加谨慎起来,一定要把自己摘出去,他看了一眼进来的刘捕头,心道,这破事本来就是你惹出来,也只能由你来承当了。
苏映雪仍然穿着那件半灰不白的男子袍裳,垂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闲雨,她走进来之后,先是看了坐在左侧的韦金平一眼,目光闪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并没有看沈沛白。
刘捕头面色青灰,心中更是惶然,也不知这位沈玉是何方神圣,竟然与丞相大人相熟?
袁柔和杨枫并未离开,他们二人因为因为救苏映雪所以也卷了进来,只是他们两个人实际上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知道了一件事情,沈玉逃狱是为了替袁镖头查案,方才杨枫说的所有话都是沈玉教他的,杨枫心中对沈玉充满了感激,心道就算沈玉真的是一个采花贼,他也认定是她是一个好贼。
若是苏映雪知晓杨枫心中所想,定会直接揍他一拳。
这案子几乎是不需要审,因为实在是太漏洞百出了,沈相介入,王知府急着脱身,很快就将罪责推脱给了刘捕头,其他官差也为了撇清关系,很快就把实情说了出去,刘捕头百口莫辩,最后被押入大牢之中。
于是杨枫和袁柔围观了一场不到一炷香的审案过程,最后目瞪口呆看着王知府脱下官帽跪在地上,自我领罚,说自己断案武断,听信一面之词,最后监管不利,自省不严,险些害了几条无辜的性命,然后说自己以后会痛定思痛,绝不会犯之前的错误,又道他要拿出三年的俸禄,以作灾银之用。
沈沛白看了他一眼道:“知府大人既有悔改之意,本相有怎会为难大人,只不过知府大人三年俸禄只能支撑灾民几日的食物,听闻知府大人素日与沧州城富豪官绅关系和睦,不若大人登高一呼,届时那些乡绅见大人如此高节,自会一呼百应,给灾民多捐一些银两,也好让他们早日重修田宅,得以生计。”
王知府傻眼了:“相爷,这……”
这别说他做不到,就算总督大人亲自出马也做不到啊,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然而王知府只能咬咬牙接受,他不敢推脱,他要是敢推脱,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是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