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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天竺婆罗门智者阿悉陀夜

一年后,唐全家就过上了富农日子。有人问唐全盖房和买鸡鸭猪的本钱哪里来的,唐全就推说外出做活儿的路上救过一家逃难来的赵国人,他们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照料,因此得了点小本钱。村里人羡慕不已,都争相来看柏素云,她顶着抹了锅烟煤的脸出来见客,然后就消失不见。有那不规矩的人偷偷摸摸来瞧底细,都被她用神仙粉放倒,叫傻儿子唐春背出去丢到大路上。有时夜里,柏素云把脸化成川剧中的花脸,长发披覆扮成恶鬼在唐全家的“领地范围”内游荡,白天坟地里也会无缘无故地冒“鬼火”,成功地恐吓到四里八乡的乡民,人人都传唐全家住的下沙堰村闹鬼,不敢再来,自此柏素云终于能安全地隐匿行迹。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引磬铃声一直没有敲响,就端看第三个年头了。这一年多来,柏素云每日的事情就是参禅、研究传统文化,兴趣来了就下厨做几个菜给他们尝鲜。她的川菜手艺还是蛮好的,可惜那时辣椒这些好东西都没有传到中国来,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差点意思,可是唐家人已经视若人间绝味。

董秋滢的肉身一天天长大,虽然不用学习认字,但还是有必要接触当时流行的文化。柏素云托唐全买回来易经自己钻研。柏素云的心理咨询中心有很多不同类别的沙龙,易经心理咨询就是其中一种,还有紫微斗数、星座、塔罗牌、OH牌等等,这些左道旁门柏素云都玩得很熟。女性来访者常常会受到这些“小术”的吸引,而在不自觉中打开自己。柏素云将四柱命理用在咨询中也有较好的效果。很多来找心理咨询师的人是因为生活中不知道方向,不能做选择。当然心理咨询师也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只是引导他们看到自己的内在资源,生出力量去面对问题而不是逃避。

这中间也有取巧的时候,很多悟性差的来访者无法摆脱依赖,这就需要咨询师作一些指导。记得有个女性来访者困惑于离婚与否来做咨询。她听从父母的张罗嫁给一个有实权的官员,可是内心并不爱丈夫。想要离婚,可是丈夫给她娘家、给她自己带来的好处颇多,舍不得;不离嘛,又很不甘心这辈子连真正爱情的滋味都没有尝过。柏素云简单地给她排了八字,她占了两个正官,就是说她肯定会有两个丈夫。柏素云简单解释了正官和偏官的涵义,没有指明是不是要离婚,剩下的让她自己去领悟。后来她真的离婚又再婚,再婚后过得还不错。

柏素云空余的时间钻研易经的占卜,一年中几乎是逢事必占,总算略有所成。后来觉得凡事未卜先知未必是好事,就收了这个玩心。后来又开始把紫微斗数拿出来琢磨。本来柏素云就正经拜师学过紫薇斗数,用它看人的性格非常准确,常被我其用到心理咨询中去。现在渡劫期间,柏素云横竖无事,干脆把紫薇测人的气运的方面进行了深入钻研,也算过得去了。柏素云常想,如果战火再起她被迫到处流浪时就可当算命先生混饭吃,绝对比时下的半仙灵验。古代占卜术发展到秦汉时也不过是从烧龟甲到用蓍草,而且这些算命被视作帝王方术被禁锢于宫廷庙堂,不传民间。想那刘邦的天子相师许负(相过周亚夫、邓通和汉文帝),也只是相面了得,占卜不过尔尔。

学习传统文化固然好,可是柏素云极害怕在这里呆久了思想退化,忘记现代社会的一切。她每天靠着回忆在桌子上沾水默写诗词歌赋,甚至还要默写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这些都是未央书院的中年纪学生的必修课。当唐家人在田间地里忙碌时,柏素云会一首接一首地唱歌。每当这个时候,心中好荒凉。唱歌久了,就会乔装打扮出去访老师学习琴棋书画和歌舞。柏素云终究不太喜欢弹奏古代乐器,总嫌宫商角徵羽单调,就画图让唐全给自己做了把吉他。每晚弹着吉他,柏素云心里才能找回在现代的感觉。

到虚妄****第三个年头上,柏素云越来越心慌,往城里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无法抑制的恐惧控制了她,夜里打坐怎么也进不了状态。

直到有一天,柏素云似乎找到了希望。

那天柏素云从教坊出来,差点被一个乞丐绊倒。乞丐灰色的长发编成长辫,一条条垂在腰际,很久没有洗澡的样子,十分肮脏。上身精瘦****,只在下身围了条宽大无比的布料,已经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看面部像是西域人士,长长的卷曲胡须,高鼻深目,大双眼皮,额头正中画了道白色的短竖线。他当时跏趺坐,两手交叠于脚掌上颇似道家结的定印。当柏素云看到这个乞丐时,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元神附体。她太熟悉这种打扮的人了,他是印度修苦行的人。柏素云和齐丽霞一起在印度合一大学(ONELESS)上课时,在当地经常见到这类人士。她不自觉揭下遮面的纱帽,傻傻地站在他面前。

见柏素云目不转睛地看他,他露出和蔼的微笑,眼睛里充满智慧和慈悲。柏素云恭敬地双手合什,问长者可是从天竺来?他微笑点头。她买了食物和水供养他,他安然地享受。

他的汉语说得有些生疏,不过柏素云能猜得出来。他叫阿悉陀夜,是天竺婆罗门教的苦行人,也对佛教有所研究。释迦牟尼身前曾说他死后八百年,佛教会在中土震旦得到发扬光大,震旦就是古中国。他因为这句话就来到震旦,路上花了十四年。佛教于公元前105年传入中国,这个阿悉陀夜没有被史书记载下来,也许是因为他不是来传播佛学的缘故。

柏素云向他请教:静坐冥想是很多教门的共法,请问静坐冥想可以到达一个什么程度?他想了想回答,可以无处不去,心随意移,他最长一次静坐,保持了三年没有动一动。

柏素云怯生生地问:“请问智者,你和我现在在何处?”

他凝视她很久,才说:“你在我的梦里,我在你的梦里。我们都在梵天一梦中。”

她怅然若失:“还回得去吗?”

阿悉陀夜是笑非笑:“心结未解便回不去,永远困在梦里啦。”

她哆嗦一阵:“如何解?我找不到方向。”

他深深看她:“若拿背相对,自然找不到。”

柏素云似有所悟。他见她不语,便用大手拇指沾了自己额头的白垩,按在她的眉心处。柏素云如遭电击,呆呆看着他的眼睛,他深褐色眼睛好似漩涡由里到外发散奇异的光彩,柏素云好像被那七彩漩涡吸住,漩涡越来越大,遮蔽一切,她眼前的世界消失了,或者说她失去了一切意识活动。等柏素云恢复觉知时,感到七脉轮的眉心轮刺痒疼痛,阿悉陀夜也从她额头上收回拇指,他的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有睿智的慧光。

阿悉陀夜朝柏素云点头微笑,说他很荣幸,她是他到震旦后见到的第一个释迦弟子,“奇异呀,万物应心而来。”说完,他起身走进人群,等她反应过来去追他时,早已经消失了他的踪迹。

柏素云怅然若失,怏怏回到唐家,关门接连打坐了三天,走出房门时,唐全夫妇满面忧虑地看着她,他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这些年他们一家三口与柏素云相依为命,事事都听从她的意见,即便是在这野蛮落后的古代北方乡下,她也没吃过苦,所有的活儿都被他们抢着干了,她每天甚是清闲,所以才有那么多时间学习传统文化和复习现代的文明。

柏素云出关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唐全去平定县城打听目前“国际国内形势”,尤其是关于汉国、赵国边境的情况。阿悉陀夜一番话点醒柏素云,感到不能一味在山间离群索居,这样就是失却渡劫的原意,必须要去积极寻找齐丽霞的下落。石棘奴曾经跟柏素云说过,秦国的匈奴人与赵国胡羯人都没有文字,只有燕国鲜卑贵族还能书写鲜卑文字,她想到燕国鲜卑王庭去“参观”。

几天后唐全带回的消息称:汉国吕后连废两个皇帝,现在一人摄政大权独揽,任用吕氏外戚担任重要职位,朝野颇有怨言。历史上对于吕后评价不高,其人心性歹毒,当政时并无建树。小时候看关于吕后专权的连环画,画面上的吕雉老迈刻毒,吓得柏素云不敢看把戚夫人制成人彘一段。汉国这三年和赵国交手不多,反倒和北方的秦国冲突增加。燕国在北方三国中是韬光养晦类型,蜗居东北一隅,向强大的秦国靠拢,共同压制野心勃勃的赵国。据传,燕国为了向秦国示好,还派遣皇四子慕容恪到燕国为人质,充任骁骑将军任阶子的幕僚。

柏素云开始积极练习骑马和驾车,还特意制作了一把熟铁弹弓防身,这样逃跑和防御都不至于太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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