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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一块狐狸皮

闻听天巫无恙,信王嬴允直胸中大石落地。今夜的惊变一波三折,令自诩为嬴少苍心腹的他也感到寒心。当第四盏红灯亮起时,嬴允直完全绝望了。他那时终于承认,帝王就是帝王,绝不会允许任何背叛,他必然会采取一切手段扫平可以威胁到他的人。他的五哥,已经不再是以前恩怨分明的豪杰。天巫只是一个渴望自由、逍遥的异族女子,他终究再一次下手了。第一次自己帮着设套,第二次他不肯用乌蟾根相救,这次天巫恐怕再无以前的好运。“我该如何对袭人交待?”一股苦涩滋味升起,他木然想到:五哥机关算尽,没料到他派来监视天巫的两个血巫卫也救了赵国人的命,如今放虎归山,就等着与赵国人的全面开战吧。

心如死灰的嬴允直不意在归营的路上撞见了秦皇嬴少苍的王师。嬴少苍欣喜地招呼嬴允直和嬴长平,却被二人冷面以对,尤其嬴允直,脸上明白写着愤懑不甘与伤心厌憎。

嬴少苍伸出去欲拍他肩头的手在半空中缩回来了。他皱眉喊他七弟,嬴允直冷哼一声说托陛下的福,还死不了。这等怠慢令郎卫变色,呵斥嬴允直对天子大不敬。

嬴允直鄙夷道:“陛下心疼臣弟,实是有心了。可惜臣弟不喜欢被人当猴耍,小的时候就不喜欢,现在更加讨厌!”他后面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冷硬。

“你在说些什么,疯疯癫癫。”嬴少苍出言呵斥。

“陛下,臣等该死,没能和赵国人同归于尽,请陛下治罪!”僖王嬴长平朝嬴少苍直直跪下,嘴里说着请罪的话,一双眼睛却似锥子般直刺嬴少苍,虽然征袍破烂,口角尚有血渍,然而难掩得意骄矜之色。嬴长平估量,虽然尚不清楚原委,但娇蛮的毓秀皇后背着嬴少苍出动灵蛊船,南蛮国与秦国的姻亲关系势必受到重创;不仅仅如此,嬴允直显然对皇帝已心生芥蒂,还面临犬戎系群臣的责难……嬴少苍若不能摆平当前局面,众叛亲离是必然的下场。

“二哥言重了,你无须为此自责。”嬴少苍自然清楚嬴长平所思所想,不为所动,继续用了君王平平的声调传达旨意:“和谈失败是朕疏忽了,未曾想到羯人豺狼心性,公然背信弃义。噬魂灵蛊船的事情,朕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将士们一个交待。”他用马鞭指了指山坳中的秦军大营,“今夜于此地扎营布阵,严防赵国人偷袭。”说完,他便纵马飞驰,慌得身后一干郎卫、黄门和武将们紧跟脚步,不敢稍有懈怠。

一夜混战过后,天天露出熹微的光亮,秦军大营里各处皆灯火通明,在嬴少苍看来完全暴露了己方,是为兵家大忌。嬴少苍勒住马匹,蹙了眉头,不满地瞟了左右两侧的嬴允直和嬴长平,责道:“两位统领,这就是你二人麾下的军士的扎营布防?各营帐均点着明火,敢情是给赵国探子亮身家吗?”

扎营布防的基本条规之一就是明哨和暗哨兼用,明令禁止各个营帐通宵点着灯火,统帅和主要将领的营帐还要做伪装,断不能像现在秦军大营这般恨不得把每只火把都点上,分明是给敌人指点进攻方向。更作怪的是,大营中尚有好多军士举着火把窜来穿去,说巡逻又不像,简直毫无章法。

看清大营的状况后,别说嬴长平、嬴允直两位行军统领汗颜,就是博儿干和丁迩等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博儿干慌忙中滚下马伏地请罪,只是一时口齿打架说不利索:“卑职等离开时营中布防一如往常无有异状……这、这莫非赵国人杀了回马枪,袭营得手……”

丁迩迅速反驳道:“不,大旗还在,卑职看得真切,跑动的皆是我秦国军士……许是国师下的令?”

博儿干回过魂来,不住点头:“对对,多亏国师和慈心公子及时赶到大营,我等才得知上当。也是国师命我等发兵救援两位——”

嬴少苍神色一凛,甩一记马鞭便如离弦之箭奔往大营。

当滚滚昭昭的秦国王师队伍如龙卷风般刮到秦军大营门口时,守卫的秦军士兵不约而同地揉起眼睛,嘀咕道:“今日莫非真撞邪了,该在的不在,不该在的人却来了?”

博儿干一个漏风掌扇过去,骂道:“我看你才撞邪!作死东西,陛下亲征津台,还不跪下接驾!”

守卫的一干士兵之才如梦初醒,纷纷伏地磕头,山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外面浩大的天子仪仗惊动大营中纷乱的人群,面对突如其来的秦皇御驾,所有人都定在原地,目光混乱而惊恐。因布防失当而倍感丢脸抢在头里的僖王和信王异口同声发问:“何事如此慌张?”

其中有个军侯是丁迩部下,率先带领大家跪地见驾。嬴少苍紧抿的薄唇一直不曾松开,只挤出生硬的问语:“国师何在?”

军侯吓得直哆嗦,不住地磕头求告:“不干我们的事,刚才大家都在当值,国师失踪我们全然不知!”

众人闻言大哗。信王嬴允直揪住军侯的衣襟连声追问,把对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指着阿拉耶识的营帐方向。嬴允直气得一把推开他,拔脚奔去寻阿拉耶识,秦皇得了方向指引,早催动马匹赶去,反而抢在前头。剩下的人也跟了过去。

阿拉耶识的营帐在大营最深处,背靠一片大山石,占了最安全的地势。营门口,两个贴身侍女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嬴少苍过来也没敢出声。心中泛起不详预感,嬴少苍的心沉甸甸地越过地上侍女进去后,却见公子慈心手捧一团雪白的皮毛,失魂落魄地立在中央。见秦皇嬴少苍来到,他既不言语也不觐见,只管痴痴地盯着手中的皮毛看。此情此景有些诡异,嬴允直是个直性子,他对慈心与石闵联手劫走阿拉耶识的事耿耿于怀,质问道:“阿拉耶识去了何处?你把她怎样了?”

慈心斜睨一眼对方后,露出古怪的笑容:“你问我,我正在问它。”他举了举手中的白色毛团,众人这才看清其手中捧着的是一块晶莹纯白胜雪的狐狸皮,每一根狐毛莹润透亮,华光闪闪,是从未见过的稀世珍品。

宣化西南郊的宛平城,景平侯的庄园中最幽静的一处院落中,四角的石质庭灯燃放亮黄的光芒,给这座初冬的北方庭院释放出好多暖意。一席细竹门厅帘将庭院和正厅的风景错开,竹帘的道道缝隙中透出更为柔和的烛光,在门前的地面上映射出一个萧索孤寂的半身人影。

“公子,夜深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奴婢这就去铺床。”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

没有人应答。地上那个半身人影的手臂动了动,一曲《虞美人》缓缓响起,琴音清越脱俗,哀而不伤。一个着翠蓝马面裙的窈窕女子把竹帘内层的团花织锦帘子放下来,彻底隔绝了厅内与庭院的风景,但仍有夜风吹拂,把织锦帘幕吹得轻轻鼓动。女子又端来装满热水高脚铜盆,绞了张雪白的面巾,叠成四方块,恭恭敬敬地从侧面双手捧到弹琴人面前。操琴之人本来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中,此刻被女子的伺候所扰,便停了手去接热气腾腾面巾净面。

“翠珠,为何我弹这曲《虞美人》总不能得其神韵?难道真如天巫所言,此曲只合女子演奏吟唱?”

“奴婢不通音律不敢妄加评说。”

“你照实说罢。你不通音律可以完全不受框框套套所限,就说你的感觉。”

“嗯……奴婢感觉,能写出这样词曲的人,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郁结于心。奴婢总觉得,作曲的人好像不得自由,应是一个亡国的落魄之人。天巫……天巫,也许是她说的那个中国可能已经不在了,她才流亡到此?”侍女字斟句酌地说,又担心地瞥一眼自家公子。

“是么。”公子若有所思地擦脸、擦手,把面巾递给了侍女。他陷入沉思:天巫何来的故国之思,亡国之恨?这些愁绪本该是自己才有的,奈何偏偏自己在意的不是那些失落的东西。

更鼓轻敲三声,翠珠又端了平底四方红漆木盆服侍洗脚。公子不自觉看一眼银质计时漏壶后便坐到睡榻沿上,翠珠跪地捧起公子双脚,细心地脱下白色袜套,撩起木盆中的热水浇在公子脚上,再用帕子细细搓洗。

榻上的公子微闭了双眼享受热水和翠珠揉捏足趾和脚心带来的放松感。烛影摇红,氤氲的水汽中,公子的一绺墨发散在肩头,使他整个人更形疏懒淡漠,俊逸分明的五官却偏偏跳脱了这样懒散,淡色的双唇微微上翘,显得冷傲出尘。

翠珠自小被指派服侍公子,多年来婢女中只有她一人可进公子卧室整理铺床,因此便有些托大。命好的铺床丫环会被收为侍妾,翠珠年长公子一岁却一直不肯嫁人,就盼着收房。多年磨练使她熟知公子心性,此刻看自家主子脸色平和,知道今夜她的回答得体,公子似乎心情不错,便放胆劝道:“公子年年入冬后要去南方养病,如今为了帝后的纠纷就要改了惯例。这是何苦,你又不欠陛下什么。初夏的时候你为了救天巫就落了半条命,若是冬天的修养再中断了,这病根可就难治了。”

公子慢慢睁开眼睛,瞧着仍在卖力捏脚的翠珠,蹙眉哂道:“翠珠,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拿言语?”

翠珠吓得忙丢了帕子,并膝跪地请罪,连称再也不敢了。公子还是那样平平没有起伏的声调道:“罢了。以后你不用在府中服侍了,明天去账房多领些银钱,回乡嫁人罢。”

叫翠珠的侍女大惊失色,连声求告公子:“翠珠再也不敢了,请公子不要撵我出府。翠珠从小就在侯府长大,侯爷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早就打定主意要服侍他们一辈子。我绝不嫁人的,请公子成全。”

公子淡然道:“哦,你既情愿服侍侯爷和夫人,明儿一早你就去找前院龚姨娘,看她能不能替你在侯爷和夫人身边寻个差事。我这后院你不用再来,若再被我见到,便直接撵出侯府。”

听到公子如此发落,翠珠噙着泪珠哭道:“公子,翠珠错了,不该妄议公子之事。可是翠珠实在担心公子身体,每次公子犯病,翠珠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求公子看在翠珠打小服侍公子的份上,就饶了这一次吧……我不能离开公子——”说完,翠珠双手抱住公子泡在盆里的双腿,把脸贴在双腿上楚楚可怜地哀求:“公子,就让翠珠服侍你一辈子吧……”

公子挺秀的眉毛微微上扬,大概是讶异于翠珠的放肆举动,这个平日府中最得意的婢女正不顾忌讳,紧紧搂着自己的双腿。他极为好静喜洁,除开为人诊病必须的施术,他生平最恶与人亲近,尤其女子更不许近身。婢女服侍净面洗脚也只限于翠珠一人,这是从记事后翠珠就干着的活儿,因此才保留了这么一点接触。如今翠珠所为已然超过他的忍耐极限。公子的眸色暗了,低沉而厉声道:“出去。”

翠珠略一迟疑,公子飞起一脚把翠珠踹到厅外,带累团花云锦的帘幕和着细竹帘被扯下,裹住翠珠半边身子。

伴随着翠珠的惊呼,“钜子!”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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