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晚辈人跨越到长辈,无非有三种心情:责任感与日俱增、成就感逐渐攀升、归乡感步步似风。起码对纪凡来说,二十来岁当了老叔,回家探望侄女的迫切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请假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各任课老师也好还是导员也罢,如今对纪凡不再上心,甚至撒手不去管。
匆忙归回家中,纪凡第一时间去看嫂子和侄女,第一次见到如此小的生命,纪凡抱不上手,哥嫂也不忍心将心肝宝贝让一个男人卷在心口窝里。
“这孩子像妈妈”,纪凡一面注视着孩子一面随性的说了一句,一旁的纪东一脸不快,“恩,鼻子像我,纪凡,你什么时候回学校,能不能耽误学业呀。”
“没关系,我请了假,再待几天。”
哥哥、嫂子有了孩子,注意力全部转移,无心理会纪凡,父母忙里忙外,没有打闲的时候,待了不到两天,纪凡感觉自己多余,没和家人商量,在归家后的第三天返回了学校。
回到寝室,空无一人,纪凡以为大家都去上课,也没多想,夹着书本准备去教室,路上正好看见寝室的兄弟们一个个有说有笑的从远处走来。纪凡迎上去,“下课了吗,我刚回来,”老六紧忙接过话,“今天没有课,你走这两天,我们背着你和于倩他们寝室联谊了,这不,刚才我们去食堂小聚了一下。”
于倩在纪凡的世界里几近消逝,两个寝室联谊,将这个一直与纪凡不相干的女人重新拉回了他的视线,所谓联谊,就是平时吃吃喝喝的聚会,沟通感情、交流心得,纪凡是这两个联谊寝室的成员,每次聚会不得不参加,即入联谊,身不由己。
一次周末的小聚会上,纪凡和于倩的酒杯碰到了一起,纪凡半开玩笑的说:“我这个大圆脸,很有面子吗,能和于倩喝杯酒,那也是我希望很久的。”
“喝酒就是喝酒,哪来那么多俏皮话呢,估计就是老六在背后说这说那的,才闹的咱们大家不愉快。”
“动不动就扯到我身上了,行了,不提这些,大家可别因为我扫了兴。”
二十天后,一个消息传来,震惊了纪凡所在寝室的每一个人。于倩的母亲去世了,于倩退学将要回家接替妈妈的工作。
还没来得及纪凡他们去送别,于倩一个人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大家连最后的背影都没有见到。
纪凡问老六,你是不是得回去呀,还有一层高中同学的关系,如果你决定回家,我和你一起去,毕竟同学一场、相识一场、联谊一回。
老六答应了纪凡,第二天,两个人回到了于倩的家乡。火车上,纪凡就随礼的问题也征求了老六的建议,大学未毕业,没有经济来源,表示一下,心意到了即可。
纪凡在老六的陪同下,以大学同学的身份来到于倩家,全家人正沉浸在悲痛的气氛当中,于倩刚刚回来,显得憔悴,一脸倦容,眼圈里含着伤心的泪水。母亲染病,过早去世,给于倩的心灵无非抹上一道深深的阴影。见纪凡和老六到此,她只是出于礼貌的招呼了一下,然后就去和家人忙着妈妈的身后事。
纪凡随手掏出礼金,塞到于倩的手里,“老同学,节哀!自己注意身体。”“谢了,你们一定好好学,要不是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会选择退学,今天很累,我就不陪你们了。”
几句简单的表白,却是纪凡听到于倩说的最多的一次话,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于倩妈妈出殡,老六的许多高中同学也过来,给长辈行了告别礼。
当天晚上,纪凡在老六家睡下,两个人同房。“纪凡,你不知道吧,就在今天下午,于倩上街了,她用咱们随礼的钱买了好多衣服,还有几件职业装,你说她有心没心。”“真的假的,妈妈刚走,她就开始美上了,那咱们这钱花的真冤。”
“可不是吗,同学这么多年,这回算看透她了,以后,我可不会在钱上和她有任何关系。”
“哎,大老远来了真不如用那随礼的钱自己买点儿酒喝喝。算了,明天回学校吧!”
两个人都很生气,倒不是因为钱,而是这份心被于倩踩的粉碎。
联谊寝室的来往次数渐渐减少,少了一个人,也少了很多话题。
大二的关键的过科考试即将拉开大幕,纪凡这个学期请了很多假,落掉了很多课,临时去补习,恐怕很难追上来。
此时的纪凡很烦,和家人的感情走远、和寝室的兄弟背离、和男女的感情擦边,眼下的功课吃紧,不知道谁能帮他度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这几天一直给家里去电话,打听侄女的情况,嫂子出院没。父母告诉纪凡母子都很好,现在已经出院在家。
纪东和关影在照顾孩子方面没什么经验,每天因为孩子,两个人都要争吵几次,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换洗尿布,每次吵架纪东都故意让着在月子里的关影。
妈妈在电话里告诉纪凡:“有一次给孩子换肚脐的药布,纪东笨手笨脚把孩子弄哭了,关影马上坐起来开始数落纪东,多么多么笨,末了还把一瓶子的碘酒药水倒了纪东一身。纪东心里也气,只是脸上继续表现着耐心与和气。私下里纪东和妈妈说,她这是得了月子病,懒的和她计较。”
一件小事大动干戈,闹的大家不开心,实在不划算。
纪凡对这些事似乎不感兴趣,亲力亲为的学业还一塌糊涂,哪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哥哥。
学科的结业考试开始了,纪凡进了考场,大脑一片空白,对着考试卷子,无从下笔。
大二结束,纪凡挂了两科,学校下通知补考在大四进行,如果这两科再无法通过,毕业证只能变成肄业证。
纪凡没有给家里添乱,挂科的事一直放在心里。
再多的苦闷,回了家,只能憋着,说话聊天儿丝毫不触及这些……
高毅在学校里短时间内不再沾花惹草,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董一菲的身上。大二的假期,他决定带着一菲回老家,让爸妈看看这个温柔贤淑的女孩子。
高毅爸爸开着公车来车站他们俩,一菲看长辈的第一眼就特别亲切,而且眼睛还时不时瞄着那辆只有二成新的公车。
高毅心眼儿多,趁一菲不注意,趴在爸爸的耳边说:“爸,怎么样,不错吧,快处两年了。”“好啊,儿子,真好。”旁边的一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附和的笑了笑,“你爷俩还真逗。”
妈妈早早的就准备了一桌大餐,她也和高毅在电话里勾通过,一菲都喜欢吃什么菜,所以一桌子菜差不多有四五道都是特意为一菲而做。
“一菲,到这儿了,就像到家一样,别客气,听高毅一直说你好,今天见了面,感觉你比他在电话里说的好多了。”妈妈说。
“阿姨,我哪有那么好啊,都是高毅他胡说的,高毅也经常在我面前说您年轻、漂亮呢。看阿姨的确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哈哈……”
一家人聊的特开心,高家对这个未来未知的儿媳妇也很满意,说的话都是掏心窝儿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把高毅叫过来。“你俩睡一个房间啊。”
“妈,你真老土,我和她已经有过了,没事,放心吧,你儿子收的住。”
半夜,高毅和一菲的房间热火朝天,零点有声音、两点有声音、四点有声音……这一夜,隔壁的爸爸妈妈难以入睡。
早起,热腾腾的早饭已经上桌,高毅两个人还没有起床,昨天晚上熬的太晚,都还在梦里。
老两口没有叫他们,而且在桌上留了张纸条,便一起出去买今天的菜。
一菲睁开眼睛爬起来看了看表,“妈呀,都九点多了,快儿高毅,快起来吧。”
“九点多了,我说我怎么有点儿饿,昨天晚上你一个劲儿的折腾我呀,今天我们是不是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呀,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中午约纪凡出来吗,我们和好还得感谢感谢人家呢。”
“那快点儿起来吧,再磨蹭一会儿,饭都凉了。”
两个人简单的洗漱后,早饭没吃,桌上的纸条没看见,推开房门直接前往昨天和纪凡约定的饭店。
哥们见面本该开心,可高毅见纪凡一直绷着个脸,即使董一菲在场,他也对自己的表情毫不掩饰。
“你咋了,哥们,好长时间不见面,怎么哭丧着脸。”
“挂科了呗,这学期我挂了两科,毕业证恐怕都拿不到了。”
“真的呀,这是怎么弄的,你不是一直在学校学习吗,就我这样的,两年一路绿灯,而且我和一菲还在处对象,两不耽误啊。”
“你牛逼!我点儿背。真的高毅,现在我老服你了。”
“坐在旁边的一菲不时的笑着,还一个劲儿的劝纪凡,没事的,学校也不是定死了一次挂科,就要挂一辈子的。其实我也佩服高毅,平时没见他怎么学习,可他一考试就过关,而且分数还不低。”
“哼!”
纪凡心里冷笑一声,都是命中注定,这两年,好事没有,坏事一车,活的真TMD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