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正月,李适被嬷嬷们从长安送到洛阳,有李适承欢膝下,沈珍珠身体恢复似乎更快了些,到了二月底,下地可行动自如,太医诊断称已近痊愈。
三月十六傍晚,沈珍珠正与李婼叙话,宫女急急入内禀报:皇帝与淑妃娘娘已驾临。原来近期平叛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沧州、嬴州、安州、深州、德州、棣州全都归降,河北大部已收复,现下春暖花开,肃宗年后身体状况不佳,便与淑妃来洛阳游幸休养数日。
沈珍珠与李婼整妆出殿预备迎驾,才行至外廊,前面便有内侍传旨来,云皇上疲累,今日不必见驾。二人这才罢了,正欲转身回去,沈珍珠忽觉面前人影一晃,猝不及防间,已有人一头栽入她怀中,倒让她连连后退几步,来人已“通”的跪在地上,双手拽着她的裙裾,失声哭喊道:“小姐!——”
沈珍珠回过神,细看面前之人,不禁又惊又喜,一把扶起她:“素瓷,你怎么,你怎么?……”端详下,见她形貌消损甚多,但能由昏迷不醒至活生生立于面前,实是天降喜事。
素瓷哭着摇头不肯起来,抹泪道:“是建宁王妃,哦不,慕容小姐治好我的。”沈珍珠早问过慕容林致,已知她特去长安将素瓷救治过来。只是素瓷所伤也甚重,现下想必未完全复原,竟然就到洛阳来看自己,实为不易。与李婼一起将素瓷好歹扶起,同回室中讲话。
素瓷一入室,又跪地叩头道:“小姐,是我对不起你。那日殿下以为你已被安庆绪杀死,思念过甚饮酒过多,我本欲依照小姐之法为殿下烹茶解酒,谁知……殿下误将我当作小姐……素瓷实在无颜立于世上,求小姐让我一死吧!”沈珍珠是头次亲耳听闻此事来龙去脉,对素瓷深觉心酸,扶她道:“你何罪之有。一切罪过因我而起,你放心……今后无论怎样,我早对殿下说过——他必会给你与孩子名份。”
素瓷急急摇头道:“不,小姐,我什么也不要。我不要呆在这宫中,也不要名份。”
沈珍珠叹道:“若无名份,你与孩儿今后如何自处呢?眼下四方混乱,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素瓷却象是急得哭起来,道:“小姐,我真的,真的……不要!”
沈珍珠见她模样极为堪怜,想她其实心系风生衣,坚拒名份当是因此,又怎能勉强?再者,……
心念转动间,道:“那好罢,这件事以后再说,你赶路数百里,还是早些歇下吧。”唤来宫女为素瓷安置好住处,引她去歇息。
待她离内室后,李婼笑道:“瞧素瓷的模样,嫂嫂说要给她名份,她竟然如遇洪水猛兽,这般害怕。”一语即了,忽觉自己失言,掩口不再说。
沈珍珠仿佛没看见她的小动作,轻声道:“你是不知素瓷的心事。”
李婼眉尖一挑,站起随意在室中走几步,又立于几前拨动把玩上放的器皿,过了良久,才说道:“那嫂嫂你的心事呢?我为何越来越猜不透了。”
沈珍珠笑对她道:“怎么猜不透?你说说看?”
“嫂嫂刚醒来那几日,像是万念俱灰伤心绝望的模样,可这几日,却又洒脱轻松之极,我不知慕容林致给你说过些什么话,我只知这回定是皇兄让你伤透了心。这现在的模样,到底是想通了,打算原谅皇兄;还是……不想再要皇兄了?”她一口气说完,回头定定的望住沈珍珠的眼眸,似乎想从中看出她内心真实想法。
然而,李婼还是长长叹息道:“你的眼睛实在太过幽深,你不肯说,我也看不出。你不知道,我很害怕,这几天我心里甚乱,我从未如此。是不是有一场暴风骤雨将要降临了?不仅我害怕,还有他……”
“婼儿,”沈珍珠温柔的揽住李婼一肩,“你不必害怕。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帮助俶,倓没了,你对他非常重要。”
李婼一惊,攥住沈珍珠的手,疾声道:“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你对皇兄才是最重要的,你是不是想要离开他了?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他!”说话间便要往外冲,却被沈珍珠拉住衣袖拽了回来,沈珍珠笑着轻咤:“你这丫头,这般疯颠,哪里象公主。我只是说如果,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这样罢,如果你不信,从今晚起,你就和我歇在一处,好好的替你皇兄看管好我,这样总可以放心吧!”
李婼听了沈珍珠的话,将信将疑,真的就在庄敬殿中洗漱过,与沈珍珠宿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