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大学在南江市的西面,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所省属重点大学。虽然是一所重点大学,但由于大学扩招的缘故,学校经过了多次扩建,才装得下因此带来的学生流。
一批批省外、省内的落后地区学生,获得了降分待遇,顺利被南江大学录取。而来自河东省的车天望就是其中之一。
今年,是他入学的第二个年头。
三月的天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昨日还是艳阳高照、恨不得脱掉冬装,奔跑到田野中,呼吸清新的复苏气息;今天早上却已经寒风凛冽,推门而出,风化尖刀,刮得脸刺疼。
春寒料峭,早上9点,上课的学生顶着寒风早已进入了教学楼。没课的学生就窝在被窝里,享受着温暖的春梦。整个校园里鲜有几人,很安谧,偶尔从树林中传来几声鸟鸣,以及青黄树叶被风吹荡起的几缕沙沙声。
一个学生衣衫不整的从宿舍区弯着腰冲了出来,头发杂乱,衣服纽扣错扣了都不得知。他走得很急,头都抬不起,就沿着脚下熟悉的石砖路面,一直、左转、右转奔去,不知道要去哪。
在他疾走的路上,前方出现了一人。五官清秀带着一抹俊俏,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与他帅气阳光的形象很不相称。见有人奔跑着过来,也不选择避让。等对方发现的时候,闪避不及,一不小心就撞了上去。
“呀,不好意思。”
“哎哟,车天望你奔丧呢。”
车天望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一点点汗珠。听到这话,已发白的面容抽动了下,哪个家伙嘴里这么缺德,抬头一看是他们班的班长贾飞龙。
贾飞龙嘴角扬起一阵阴笑,睥睨神情狂妄无比,冷哼了一声说:“大白天走路还这么瞎,眼睛长肚子上啦。看你这样子,屎没掉裤裆吧!”
一句句粗鄙不堪的话,从他那淡淡桃红色的薄唇中跳了出来,白皙的皮肤硬着红光,骂的他异常兴奋。
车天望腹部剧烈疼痛,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身子,紧缩着眉头,深深吸了口气瞪着他道:“你他妈刚从粪坑里钻出来嘛,满嘴臭味。这满园的生命都被你熏焉了,赶紧滚回你的粪坑别出来害人。”
他忍着一阵阵割肠之痛,对贾飞龙回击了一番。那小子,最近常来找茬,如不是学校管理严,他都要去狠揍贾飞龙一顿。
“你个乡巴佬,也不照照镜子,不是谁你都可以碰的,别想着懒蛤蟆吃天鹅肉,小心被毒死。还是把心放在成绩上,别以为进了南江的门,就能平安出去。”贾飞龙双目泛着凶光,明里暗里威胁警告了一番,他要弄死这种小蝼蚁,不费吹灰之力。
贾飞龙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哈哈地笑着就走了。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一阵腹痛又侵袭而来,车天望马上捧着肚子,龇着牙,来不及想那家伙抽疯似的挑衅,直奔学校系医务室方向。医务室在新搭建的彩钢房里面,上下两层,房子很干净很新。
“这里痛吗?”系医务室的关若菲大夫,一边用听诊器放在车天望腹部上,同时用粉嫩的小手轻轻按了下腹部问道。
“有一点。”车天望不太确定,想了一下道。
关若菲又把听诊器往上移了下,听了听,用手又按了下,眉头一抬:“这里痛吗?”
“恩,也有一点。”车天望苦笑了下,又不太确定。一个晚上身子里总感觉有异物在游走,一会痛这,一会痛那,确实说不准具体部位。
索性,关若菲直接拿掉听诊器,用手直接往上按了按,皱着眉,嘴角一翘道:“那这里呢?”
“呀,那边不痛了。跑下面去了,额,这边有点痛。”车天望哆嗦了下,吸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指了指自己痛得那个部位。
关若菲一听,伸手想去触碰,刚移过去的手就卡在了半空。小脸隐隐泛红,两眼一瞪,手就抽了回来,一个发力,“啪”打在了他的脑袋上说:“你到底有病没病,跑来消遣我玩呢?”
也难怪觉得又在消遣她玩,自从来了学校三个月,每天都有男学生和年轻小老师过来求医问药。毛病没多大,问题一大堆。日子长了,她才明白过来,这完全觊觎着她来的,跟她搭话套隐私呢。
“我真痛。”车天望见这个女医生,年纪如他差不多大,披肩长发,细眉大眼,樱桃嘴,本应该秀气可爱的女孩,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搞得他一阵苦闷。
关若菲看着他脸色确实不太好,可他痛得地方正好在小腹下面的三角地带。虽然平时在教学中也常接触男女部位,但她才23岁,难免有点羞涩。她深吸了一口气,挂上听诊器,尴尬地让车天望把裤子拉下点,便用拾音器轻轻放在小腹三角区上。纤细嫩白的小手,放在车天望的三角区,离关键位置就几厘米。
“确实没有什么呀。”关若菲俯着身子,低头听着。两座笔挺的庞大山脉倒挂着,不小心撑破了一粒束缚的纽扣。山与山衔接的地方露出来一个很大的深渊,雪白的湖边映着深渊更加神秘。而这奇观的美景,正对着车天望目光所在。
他痛着,但也禁不住对眼前事物的遐想。
有些感觉说来就来,如遇见一见钟情,心跳会急剧加速,脸红耳赤。车天望也好不到哪去,他想赶紧起身掩饰一下,但关若菲正在检查,见他想起身,忙出手制止。
一声惊叫“啊”从关若菲口中发出,拾音器在她胸前来回晃荡,像跳舞的秋千一样。她羞红了脸,有点尴尬地低下了头。可随即脸上挂满怒气,她看到自己衣服的纽扣松了一粒,内景风光暴露无遗。
“要死了。”她瞬间明白了那家伙的反应,马上站起了身,也不管他是否有意,果断地抬腿踢了车天望一脚,骂道:“下流胚,瞎了你的狗眼。”边骂边往内室走去,金鱼大的双眼流露出一点尴尬。
车天望捂住了腿,不停地揉搓着,龇牙咧嘴地发出嗷嗷的声音。换谁这艳丽一幕也会看,何况是它自己冲出来的,车天望感到有些委屈。但一想没出息的兄弟会抬头,脸皮再厚也红了脸。
关若菲发现一粒纽扣脱线了,匆忙换上了一件衣服,紧绷地衣服显露出身上清晰地线条。她平息了下心情,俏眼中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坚韧气质。听见车天望痛苦的叫声,坚韧的眼神稍许柔和了,嘴角轻扬,嘀咕道:“要换以前,让你断胳膊缺腿,哼。”
“啊......哦......”车天望揉了这边,痛了那边,后来干脆蜷缩在凳子上。他的身上越发疼痛,而且不断转移部位。从腹部、胸部、一直延伸到头部,整个身体像被炙烤在火炉上,全身不是滋味。
关若菲听见那叫声越发惨痛,以为他又在虚张声势。那家伙看着老实巴交,穿着很朴素,可从他眼神里,她感觉他骨子里就是个放浪不羁的人。她把门打开,走了出去,凶地指着他说:“当这里是猪圈呢,瞎嚎什么。踢你一脚,有那么痛,要不要再来一脚。”
这时,四处传来一阵“轰......嘎......”的响声。于此同时,挂在墙壁上的宣传板、时钟、柜子瞬间纷纷倒地,整个医务室摇晃了起来,倒地的玻璃溅得四处乱飞。
坐在凳子上的车天望惊得跳到地上,大地都在抖动,震得他两腿发麻。医务室的彩钢墙壁发出了“哐、哐”的声音,一扇笔直的门框瞬间倾斜成80度,外面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靠。”车天望马上反应了过来,从小经常经历地震,第一反应就是跑。
关若菲一时吓住了,两双腿像被施了魔法,动弹不得。从小生活在江南的她,何曾经历过这些。
“傻妞,跑啊。”车天望忍着剧痛,一把抓向她。可大地晃动,本该抓住的手臂,却抓错了地方,一股舒适的手感传递过来,很柔很有滋味。
什么东西?眼睛一瞟,吓得他心扑通扑通跳。赶紧松开了手,重新抓向了她的手臂,拉着精神未定的关若菲就往屋外跑。
关若菲也就转瞬间楞了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已经被车天望抓错了地方,俏脸白颈红了一片,没等她发怒,又被他拉着直往外跑。
离门口就短短地三四米,医务室被震得哐啷哐啷响,尘土飞扬。屋顶晃动的厉害,随时会下塌,屋门明显已经弯曲成五六十度。
快到门口时,突然,屋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一边在往下塌陷,一侧的墙壁受不住屋顶的重压,也顺着倒向他们。
完了,车天望心想。
关若菲见这样的情景,就算以她的身手也很难逃离了。面对死亡,她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坚定,心里失落地自责自己没能完成好任务。
在关键时刻,车天望用双手抓住了关若菲的衣服,使出了最大力气,把她往门外甩去。绝望的关若菲,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飞了出去,身体很轻。是死了吗?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她恍然看到了三年没见到的哥哥,哥哥在向她招手。这一刻,她笑了。
两层的医务室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埃。十几秒,从人间到地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