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不以为然道:“呵,这些你不需多问,到了应天城下了诏狱,你自然什么都会明白。快说,你儿子跑哪里去了?”
蒲有德冷笑一声:“你们来迟一步,他已经跑了。”
“跑了?”顿时毛骧脸色一变拳脚相加,打的蒲有德是满嘴鲜血。
蒲有德愤愤道:“你们这帮朝廷恶人,诬陷我蒲氏父子。就是到了应天城,我也要禀明皇上。”
“哦呵呵呵,禀明皇上?”毛骧讥笑着,心想这可是皇上亲自策划的计策。等到了应天城入了诏狱,蒲有德就是必死无疑了。
“速去给我寻蒲氏之子。”毛骧又一声令下便押着蒲有德出了酒楼。
待蒲钧昊醒来,抬头见一片漆黑。心里一个激灵,赶紧推开头顶的木板跳出暗道。但此时偌大的酒楼内早已一片狼藉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大片血迹和死去的掌柜。蒲钧昊心急如焚着,忽见酒楼四周仍有朝廷侍卫搜查的身影。蒲钧昊悲愤无奈下只得又跳下了暗道。出暗道,就是一条羊肠小路,蒲钧昊急忙跑着。可是没几步,突然,就有一支利箭飞快的朝他射了过来,顿时蒲钧昊鲜血四溅。
“哼哼,我就猜到人不会那么快逃出酒楼,定是有什么暗道躲藏了起来。追,赶紧追,人还没跑远。”毛骧手持弓箭得意的说着,后面侍卫一路飞奔而来。只听得刀刃声在草丛里发出嘶嘶杀气。
“嗖,嗖,嗖。”又身重三箭。蒲钧昊血流不断渐渐快失去了力气。“轰轰轰”,忽然蒲钧昊听得耳边一阵瀑布的轰鸣声,一股清凉至极的风带着股水汽扑面而来。
“糟了,到了崖边。”未待反应过来,蒲钧昊脚底踩空顿时坠了下去。
“哎,差一点就捉到了。”站在崖上的毛骧看着落差有千丈的瀑布台,料定身中数箭的蒲钧昊必死无疑,只得放弃了追捕。
不知过了多久,崖谷下冰洞内刺骨寒凉一片。蒲钧昊正落入了洞内的一汪泉池中。“南山有情奈孤命,宿世轮回不是情。落入长生汤泉客,人间世事说因果。”这会,浮在水面上的蒲钧昊迷迷糊糊中,隐约听见一老者的话音。待他缓缓睁开双眼,竟隐约见得一仙风道骨之人正飘然离去。
“是梦?是真?亦或是命?”蒲钧昊忽然心中悲切。他缓缓从水池中爬起,带着一身伤痕坐在了岩石上。只见崖谷四周怪石嶙峋,陡峭壮丽。石钟乳、石笋色彩斑斓着发出光怪陆离的景色,让人不可思议。蒲钧昊揉了揉伤口,此时竟也不再流血了。他喘息着向着光亮的崖顶看去。“我必须活着,我必须去救父亲。此时父亲定是被押送往了应天城。”
“张榜布告。”几声敲锣声在应天城的城门口响起。衙役读着布告,这边,城门上就渐渐悬挂起了二具尸体,其中一中年汉子耸搭着脑袋,不羁的脸廓,依稀看出昔日名商的非凡模样。
“这就是私通蒙古人的下场,大家全都给看清楚了。”衙役高声道。
“那具尸身,不正是中书省参军曹大人吗?另一具又是谁?”
“哎,小声点。谁不知道,这曹大人是胡丞相一边的。如今,这朝廷怕是要发生大事了。走,走别说了”。四下里,百姓们小心翼翼的交耳议论着。很快,应天城的天色越发显得阴霾,似有大事将要发生。
“丞相,这曹大人一斩,朝中大臣都在议论。说丞相您,您,怕是……怕是会……”
“怕是会如何?”胡惟庸怒拍着桌子道。他明白,杀了一个曹庚仇,其实就是朱元璋开始对相权冲突的震慑。
“老夫乃当朝丞相,朝中重臣李善长的亲家,朝中人臣谁不仰我鼻息。今日之事,怨就怨曹庚仇做事愚笨,入了别人的瓮。现在皇上尚没迁怒与老夫,也算给老夫三分薄面。怕甚乎?只是可惜,老夫少了一胳膊,痛兮啊。”胡惟庸叹着气又不以为然的说着,亲信连连点头称是。
“近日,朝中大臣是否有异动?”朱元璋问。
“皇上英明,果然不出您的所料,现在大臣们都开始跟胡丞相有所疏远。听来报的检校说,前日胡丞相邀几位大臣前去雅轩阁听戏,几位大臣都推说身子不适未去前往。听说胡丞相为此恼羞不已呢,呵呵呵呵。”身边的公公禀报着。
“嗯。”朱元璋甚是满意。
“啾啾啾。”几只硕大的黑鹰在崖顶上盘旋了一阵,忽的又迅速的俯身扎向谷中。这边,陡峭崎岖的崖谷内,一男子正艰难的攀爬着,此人正是蒲钧昊。坠崖后,他竟侥幸未死。想着父亲生死未卜,他便一路从谷底跌跌撞撞的攀爬了上来。一路上腿脚蹭出了鲜血。山崖嶙峋陡峭,他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着一步紧着一步。时不时脚下踩落的石头,叮铃咚隆的落下崖谷发出一片惊声。“啾啾啾”终于,在这几声气势磅礴的鹰声下,蒲钧昊终于带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出了崖谷。
狂野粗暴的山风一个劲的拍打着蒲钧昊,他咧着干裂的唇,深深的呼吸着。前方究竟还会有什么等待着他呢?“南山有情奈孤命,宿世轮回不是情。落入长生汤泉客,人间世事说因果。”蒲钧昊摇了摇脑袋想起了这隐约中的道音。
“我得去应天城救父亲。向南边走,越危险的地方是越安全的。我得调查清楚为何朝廷诬陷我们蒲氏父子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还我们父子清白。”蒲钧昊跌跌撞撞着。
“长夜漫漫秋如愁,友人凄凄冤如霜。庭院漫落枯叶黄,只道人世伤心话。奈得帝王权事贵,摧眉折腰枉故人。应天城下说惶恐。故友尸悬城门楼,怎不悲从心底生……”夜,天井旁。中书舍人云大人愧疚难当着,在月色如水的秋夜下唉声长叹。自从听命皇上牵连无辜蒲氏父子后,云大人心中就一直郁结难当。
突然,云大人发现有一黑衣人潜伏在屋头上。“什么人?”云大人喝道。倏的一下,黑衣人快速的从屋顶上掠过。透过依稀的星光可以看出那人身手矫健,正为大内高手。云大人摇了摇头,也知道正是皇上身边的亲信“检校”。这群朝廷鹰犬专门监视、侦查、镇压官吏,令大臣们无不痛恨。
“哎,在朝为官身不由己,还得日日被检校所监视。这朝中如何有正直可言之日啊?”云大人不敢再多说入了屋内。
蒲钧昊这边跌跌撞撞着一路向南而来。
这日,他在驿站讨水之际,正有几位官差模样的人也走了过来。“小二,拿两碗酒来。”官差说着话坐了下来。
“兄弟,干。”他们喝着说起了话。
“哎,兄弟,估计过不多久,朝廷怕是要出大事了。”一个官差说着。
“此话怎讲?”另一官差问着。于是,那说话的瘦高个官差朝四下了看了看。见只有一乞丐模样的蒲钧昊垂头蹲在一旁也就没在意。
“之前,斩的那个曹大人乃是丞相胡惟庸的亲信。胡丞相权倾朝野、结党营私,皇上一直想治他,却迟迟没有行动。这次杀鸡儆猴,胡丞相这会也危险着呢。”瘦高个的官差咗了一口酒,煞有其事的说着。
“嗯,兄弟你这么一说,感觉还真是。我就奇怪着呢。”那矮个官差也四下张望了一下,继续道:“我就奇怪着,这次听宫中的兄弟说,捉了一个泉州有名的商人,说他和曹大人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现在就差没捉到他的儿子了。听说,当时在牢中审问那商人,他就是不交代,打的可惨了……结果,就,就……哎。”
“哎,皇上对胡丞相一党很是不满,如今又是图谋造反的罪证,怕是皇上不久就要大开杀戒了。”瘦高个说着。
“哎,不说不说了。”见远远走来几个行人。两官差抹了一把嘴,搁下铜钱正打算离去。
突然,蒲钧昊愤然起身,怒道:“不准走,你们说,你们说清楚,究竟朝廷将那蒲氏商人怎么了?将他怎么了?”两官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虽然一脸污浊却器宇不凡的乞丐,料想着必是漏网的蒲氏之子。于是,他们立刻挥刀打了上来。蒲钧昊连忙招架,但有伤在身,支撑不过一会只能仓皇逃离。
时间晃晃,朝廷始终在四处捉拿蒲氏之子。而此时,丞相胡惟庸也渐渐感到处境危机。洪武十三年(1380年),御史中丞涂节包括中书舍人云大人、都督佥事毛骧等人联合发难,告发胡惟庸谋反。紧接着,大量胡惟庸的不法材料,以及许多大臣弹劾胡惟庸擅权乱政。胡惟庸感到惶恐不安欲谋不轨。正月,他禀告朱元璋说家里出了祥瑞,邀请皇上前去观赏。当朱元璋摆驾到西华门时,忽有太监拦住车驾。于是,朱元璋登上城墙,顿时发现胡惟庸家里刀槊林立尘土飞扬,墙道都藏有士兵。大怒之下,朱元璋立即调发禁兵逮捕了胡惟庸,当日遂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等罪名诛杀了胡惟庸及其家人。同年,罢黜宰相与中书省,设六部。原中书舍人云大人调到工部做了尚书。
然而,胡惟庸案仅是个开始。为巩固皇权,加强中央集权统治,一个可怕的机构在朱元璋脑里生成。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朱元璋亲自下诏,设立“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都督佥事毛骧升任锦衣卫指挥使。赋予锦衣卫对“盗贼奸宄,街涂沟洫,密缉而时省之”的功能,并将它凌驾于司法部门之上,依皇帝旨意行事即可。锦衣卫缇骑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下,全国笼罩在了一片恐怖的气氛中。他们无孔不入,一有风吹草动,便向皇帝报告,臣僚们退朝后的一举一动,尽在朱元璋的掌握之中。朱元璋借锦衣卫收罗来的证据,以肃清逆党为名,开始大规模地屠杀“胡党”。朝中上下人人自危,白日上朝都要和家人道别,担心有去无回。
不久,朱元璋又因蒲氏之子迟迟没有归案,一怒之下借胡惟庸一案随意按了个罪名让毛骧也牵连入狱连坐而死。自此,蒲氏父子之案也就在此给断了线索。此后,蒋瓛出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掌管锦衣卫。
这边,从泉州一路向南,路程迢迢千里。蒲钧昊一路走着,伤口不知破裂出血了多少次。一路见张贴捉拿的布告,就赶紧逃离。偶尔见有应天城而来的人士,就会赶紧询问城中的事情。期间,蒲钧昊知道了权倾一时的胡惟庸丞相被抄家灭族。就这样,他一路逃亡又躲避捉捕。时隔两年,这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蒲钧昊,终于出现在了应天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