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特大酒店,一间商务套房内。
安顿好宋佳琪的住宿后,又让一群下属紧锣密鼓地张罗接下来的时装周任务。刚刚才得了空,进了房的顾德曼将身上的白色西装随手扔到大床上,之后便整个身体散了骨头一般,坐倒在一张舒软的皮沙发上。
皮沙发一旁,是一张精美的实木矮桌,一盏台灯将半个房间照亮,洁白的灯罩上一尘不染。
顾德曼闭目养神了不到一分钟,便又睁开了眼,黄色的灯光中,男人的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矮桌。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份文件袋,没有任何贴条。
顾德曼拿起文件袋,将封口再度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几张复印件。
从其中拿出了一张,顾德曼双手捏着,目光变得有些阴沉地看着上面的内容……这张文件纸,赫然是一份“结婚证”的复印件,而这本结婚证的主人相片,也可以从复印件上看得清清楚楚……女子淡然若素,不带丝毫笑意,男子咧着嘴,有几分滑稽的紧张感——正是宋佳琪与沐风当初领证时拍的合影!
“宋佳琪……你是把我顾德曼当傻子么,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跟那个土包子是什么关系?哼……哈哈,哈哈……能杀人又怎么样,看不起我,羞辱我?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律师?呵呵……我当然会叫……不过……明天早上,你肯定见不到那个卖羊肉串的臭虫……”
顾德曼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嘴角抽搐,双手捏着纸,微微颤抖。自言自语地说完后,从旁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顾德曼先生,现在可是下班时间”,电话那头,一名男子玩笑说道。
“查尔摩律师,有个我认识的朋友,十几分钟前进了警察局,我需要你帮我为他做点事”,顾德曼眯着眼,冷冷说道。
“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过既然雇主有需要,我也只能去一趟警署。顾德曼先生的朋友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呢?”
“他叫沐风,是个华夏人,犯的……是杀人罪”,顾德曼道。
查尔摩律师沉默了会儿,才讪讪笑道:“真是不幸的家伙,不过放心,这点问题,还难不倒巴黎王牌律师,我,查尔摩。”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顾德曼冷笑道,“我可没说让你保释他出来。”
查尔摩在那头“嗯”了一声,显然不明白这什么意思。
“我要拜托你的……不是救他,而是——帮他落实罪名!”顾德曼眼里满是寒光,笑道:“相信对于查尔摩律师来说,让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华夏人,在法国巴黎坐实杀人罪名应该不是难事吧,毕竟,他可是的的确确被警方逮捕了……”
那头的查尔摩过了好久才回答,“呀呀,顾德曼先生,您真是一位特别的主顾,不过我喜欢,好的,你的委托……我明白了。”
“记得,做的要不留痕迹,这事情可跟我无关”,顾德曼补充道。
查尔摩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我可没接到什么电话,我是去伸张正义的!”
而与此同时,巴黎警署地下审讯室内,沐风正盯着眼前的相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佛德萨放到沐风眼前的照片上,赫然是沐风之前所见过的那个“金色太阳图腾”,而且,还是从死去的那些黑衣人身上拍摄下来的。
沐风摸了摸额头,他也大概想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是警方调查这件绑架案子,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这头来。不过,如果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安全第七局在追查,那么,自己哪怕用卫星电话报警,也是可以被追查到的,毕竟科技含量不是同一层次。
沐风也没打算掩饰什么,点了点头道:“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就是那个报警的人。”
佛德萨的目光有些阴郁,问道:“那么,那些死去的绑匪,也跟沐先生脱不了关系吧。”
“没错,都是我杀的”,沐风坦白地说道。
审讯的过程如此顺利,让佛德萨越发觉得情况没那么简单,由于时间仓促,这个华夏男人的背景资料虽然查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但却是没能得到确切的信息。
佛德萨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了几下,沉吟了会儿,说道:“在仓库里死去的绑匪,是原本属于一个名叫‘地狱三头犬’的恐怖组织成员。每个人都是经过炮火洗礼的战斗人员。他们每个人死前,却都没能有效地造成一次射击,就被子弹射穿了眉心与太阳穴等要害位置,并且是他们戴着头盔的情况下。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应该还是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做到的。沐先生,如果你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危险人物。”
沐风耸了耸肩,说道:“或许吧,可我这样做,应该算是正当防卫,法律上也该说得通。我想副局长你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我给当犯人关进牢房里,或者就地处决吧。”
佛德萨冷哼道:“正当防卫,是给予普通公民的权力。以我现在的看法,沐先生也不会是什么普通民众。我完全可以怀疑,像你这样的危险人物,同样是恐怖组织的成员,甚至,你比地狱三头犬还要恐怖地多。”
沐风叹了口气,本想问完话就回酒店睡觉,现在看来,事情要麻烦地多。
“那副局长想怎么办”,沐风笑道:“你也说了,这一切只是怀疑。就算拘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而等我的律师一来,这一切未经查实的东西,是不能把我留在这里的,我劝副局长还是把我放了吧。我可是救了不少贵宾的,这应该算帮忙才对吧。”
正当佛德萨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默然站立的胖子波顿接到了一个电话,铃声响起。
波顿向佛德萨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才接起手机,郑声问道:“什么事,不是告诉你们,我在审理重要嫌疑犯吗。”
“是这样的,波顿组长,高登律师事务所的查尔摩律师打来了电话,他有重要的情报要提供给我们警方,就是关于那名华夏嫌疑犯的”,那头的警员汇报道。
波顿听完,挂掉了电话,立刻向佛德萨转述了情况。
佛德萨重重地叹了口气,复杂地看着沐风,“没想到,沐先生的律师来得比想象的还要快,既然这样,那我们出去吧。”
沐风当然没意见,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律师过来,只不过,下一刻,沐风又露出一丝疑惑,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合金门。
“呲——”
合金门在这时候突然打开,几个急匆匆的身影快步冲进了审讯室!
“局长?!”
佛德萨惊声叫了出来,还以为什么人入侵,但一想不对,入侵的哪会好好地开门进来,一认清,竟是局长戴普尼!
戴普尼似乎来得很慌乱,甚至没穿上军装,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衬衫,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而原本灰白不怎么健康的脸上,此刻有一层恼火产生的病态红。
戴普尼一进审讯室,先是急急忙忙地上下打量了会儿坐着的沐风,当看到沐风的手上竟然戴着手铐,一对不怎么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佛德萨感觉到气氛不大对,犹豫着又叫了声,“局长,您怎么……”
不等佛德萨说完,戴普尼并不高大的身子就一个大跨步转眼来到他身前,左手直接抓住了佛德萨的军装领子!
站佛德萨身后的胖子波顿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到,佛德萨那将近两米的高大身躯,被一米七几的戴普尼一手就拎了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已经步入中老年,面色黯淡的戴普尼,竟然有如斯的威态与力气。
佛德萨一脸错愕,嘴唇动着想说什么,面对戴普尼怒火熊熊的神色,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混蛋!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乱抓人的”,戴普尼的声音就像是齿轮摩擦声,低沉粗糙。
佛德萨被戴普尼拎在半空,双脚悬着,咽了咽喉咙,尽可能地平静回答道:“局长让我自己处理绑匪案,我们的人查到这名叫沐风的华夏人是那个通风报信的现场证人。刚刚审讯结果,他也承认他是杀死那群绑匪的人,正想进行下一步调查,局长您就……”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戴普尼冷哼了一声,直接左手一甩,将佛德萨扔到一旁墙角。
佛德萨被一股子巨大的力气摔到了墙根处,一记碰撞,身子骨好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但立刻爬起身来,弯着腰说道:“属下没有那个意思。”
“量你也没有那胆子”,戴普尼嗤笑了一声,便没再理会佛德萨,而是转身面向沐风。
这一转过身来,戴普尼原本阴沉狠辣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满是歉意的眼神,对沐风道:“沐先生,我叫戴普尼,是那个蠢家伙的上司。我对自己下属做的愚蠢行径表示歉意,请您务必不要责怪。”
沐风玩味地在戴普尼与佛德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笑道:“没什么,既然是抓错了,那就放我走就可以。局长也不用怪责佛德萨副局,他也是秉公办事。为了我闹得你们不和,那就不值得了。”
“沐先生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先给您解开手铐,再送您出警局”,戴普尼脸上笑开了花。
“手铐我自己来就好”,沐风站起身来的同时,两手扯了一下,那合金打造的手铐就像是废纸做的一样,被扯成了一堆金属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戴普尼张大了嘴,佛德萨与波顿等人也都一时没了声音,要知道这种手铐可不是普通的玩具,这种金属不仅坚韧,还是极具延展性,想要搞的变形不是没办法,但想扯成一堆碎片,那得瞬间多大的爆发力才可以!?
波顿也好,戴普尼随行来的安全局特工也好,都看得目瞪口呆,心底发寒,倒是低着头不吭声的佛德萨,眉头锁得格外紧。
“沐……沐先生,这边请……”戴普尼最先反应过来,走到沐风面前,请沐风出门。
沐风朝着佛德萨与波顿二人挥了挥手,便跟着戴普尼离开了审讯室。
等戴普尼带着沐风与随行人员离开后,伫立在那儿一动没动的佛德萨才直起了身板。
一脸委屈模样的侍卫官波顿走上前,胖子愤愤地不满,叹声道:“副局长,这也太荒唐了,明明一开始是局长自己说让我们处理,他懒得多管的。可为什么我们明明抓到了主犯,都查到这里了,却还要臭骂我们……还……还对您动手……”
“别说了”,佛德萨走到桌子跟前,看着桌子上那张金色太阳图腾的照片,沉声道:“局长这么做,肯定有局长的用意。”
波顿一脸苦涩,却也只能点头。
佛德萨一手拿起那张相片,咬着牙关,脸上浮现诸多神色,最终,眼里闪过一道厉芒,手一用力,将那张相片捏成了纸团……另一头,跟着戴普尼走出了警署的沐风倒觉得轻松许多,虽然不清楚是谁把戴普尼这个局长请来救出自己,但好歹自己不用在警察局过夜,值得庆幸。
说实在话,如果一直没人保释自己,沐风虽然没觉得真会受多少伤害,可自己总不能真把警察局砸了。打架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后面引来无数的麻烦事。
走到警局外的停车场附近,戴普尼停下脚步,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地道:“沐先生,真是很抱歉给您带来这些麻烦。请代我向那位尊贵的女士问好,以后有什么要吩咐的,我们随时乐于效劳。”
女士?
沐风皱了下眉头,寻思着往戴普尼所看的方向望去,当看到那辆夜幕下静静停着,好似夜里流光的劳斯莱斯时,才恍然明悟……原来是她,那就解释得通了。
在戴普尼等人的殷勤道别下,沐风慢步走向那辆等着自己的劳斯莱斯。
当走到车跟前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有阵子没见的英俊面孔,金色的发丝一如既往地梳理地整整齐齐,穿着黑西装,胸口还佩戴了一朵红艳艳的玫瑰。
“爱德?”沐风愣了下,没想到开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好友之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爱德华,同时也是简的表兄。
“亲爱的沐,上次北海道一别,又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倍感思念啊”,爱德华露出灿烂笑容的同时,往里面缩了缩,让出给沐风的位置。
沐风这才坐进车里去,并关上车门,抬起头来,才见到了戴普尼所说的“女士”。
“真是好久不见了,凯瑟琳”,沐风的目光在这一刻不自禁变的温和,流露出几分怀念的感慨,轻笑着道:“哦对了,现在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一声,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