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都毕业5年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继续上网。这才发现屏幕右下角的QQ已经闪了半天。一个大胡子男人的图标,不用问,肯定是雨欣的。这小妞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网络,虽然有个历史悠久的6位数QQ号,却不是拿来和熟人聊天,就是装成男人调戏那些被她斥为“蠢货”的小姑娘们。不知道在她眼里,我这个网恋经历颇丰的密友算不算的上一“蠢货”。
“回来了,今天吃的可真饱,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你呢,怎么样,那个‘极品男’跟你联系没。”雨欣说。
“那家伙早就被吓跑了,哪还敢跟我联系啊。算了,不说他了,我才惨呢,刚回来就被老妈训了一顿,估计是相亲不成恼羞成怒了。”我无比委屈。
“得了吧你,别挑三拣四了,赶紧找个人嫁了算了,省得你妈操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雨欣还真够义气。
“呸,就知道说我,你怎么不嫁啊?”我反问,虽然知道在她面前提结婚无异于揭人疮疤,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我不希望她继续自暴自弃下去。
“唉,别提了,我回来时,发现温建国又给我发短信了,约我下周六吃饭。”雨欣发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她说的那个人我早有耳闻,而且还打过一次交道。温建国,四十多岁,某知名企业老总,雨欣刚参加工作时曾采访过他。可能是被雨欣的个性所吸引,之后此人频频发短信骚扰她。
雨欣是个色厉内荏的拜金女,她的拜金主义只是体现在嘴上,每次跟我逛街都会艳羡那些刷卡不眨眼的富婆,酸劲上来时,甚至会怂恿我去傍大款,然后遭我白眼伺候。可真到现实中来,我们两个谁都不会为了钱去傍大款,何况这个男人长的富贵不说,还有家有口了,雨欣怎么可能跟他啊。可是因为工作关系还不能得罪,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周旋。
那时候我们刚从学校毕业,合租了一套两居室。一天,雨欣回来告诉我她被一有妇之夫强约吃饭,不想去又怕得罪人,让我陪她一块。出于姐妹的义气,我就满怀豪情地去会了会温建国。谁知那人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竟不以为意,反而很热情地同我聊天,一副长者的慈祥。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他开车送我们回家,也不提上去坐坐之类的话,彬彬有礼地走了。这让我大跌眼镜,想泡美眉还欲擒故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俩这点微末道行哪是他的对手!
“妈的,这企业家就是和土大款不一样,装得挺道貌岸然。”看着他那黑色大奔消失在夜幕之中,我忿忿地说。
“看吧,男人有什么好,结了婚还勾三搭四的,你说结婚有什么用,就一张纸能绑得住谁啊。”雨欣撇撇嘴,不以为然。
雨欣又开始愤世嫉俗了,看来这男人的出现更坚定了雨欣的不婚主义思想,谁说只有红颜才能祸水?
后来我换了工作,搬离两个人的合租房,临走前还劝她,不要继续和温建国周旋,咱惹不起躲还不行吗!现在还只是小试探,万一继续纠缠下去人家误会了,吃亏的还不是雨欣?现在看来,这丫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呢。
“你怎么还跟他拉拉扯扯的?”我有些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翻脸吧。”雨欣反问我。
“没要你跟他翻脸,但是他发短信你可以不回,他打电话你可以不接,就算见面碰到了,也摆出一副拒之千里的态度来。时间久了,他自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我说。
“这些以后再说吧,先帮我想想下周六的饭局怎么办?”雨欣似乎很犯愁。
“找个理由推了,说你那天要采访什么的。”对付色狼我还是有点办法的,现在的粟小米可不是三年前那个怯生生的粟小米了。
“如果他再改时间怎么办?”雨欣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你就和他吃饭,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纯属应酬。”我又出招。
“唉,只能这样了。”雨欣发了个叹气的表情。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你们在哪里吃饭?”
“我想去‘金钱豹’吃自助,到了那里,我就不停地拿东西吃,这样他就没机会跟我说话了,吃饱了就走人。”雨欣还挺得意,殊不知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千万别去‘金钱豹’,就说你吃海鲜过敏,让他换个地方。”我说。
“为什么?”
“虽然他未必有那个胆,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给你下药怎么办?”一说到对付色狼,不知怎的,我居然有些兴奋。毕竟混社会这么多年,男人的丑态看了不少,没一两招防身功夫,还真不敢在这江湖上混呢。
“不至于吧,那怎么办?”我一说,雨欣居然有点紧张了,亏她还痴长我一岁呢。
“第一,千万别喝酒。第二,千万别离开自己的座位。第三,饭菜都要由服务员端上来。所以自助不能吃,因为一般男人为了显示出绅士风度,会主动提出替你拿食物,谁知道这时候他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就算不是,你离开座位拿吃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你的饮料里下药?”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心,请不要说我诈,在这鱼龙混杂的社会,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即使误伤了好人,也只能道一声无奈了。
“反正这次吃饭,你得跟他把话说清楚了,至少把态度摆明了,别再成天跟他短信来短信去的。男人,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他爱惜自己的名誉,但是又忍不住好色,只能先一步步试探。如果在一开始你就摆明态度,他自然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愿意往上贴的女孩多的是。可现在都三年了,投资了这么长时间,他估计该想着收获了。不能再犹豫了我的姐姐,总不能等人家都脱了裤子,露出真面目了你才拒绝吧,我告诉你夏雨欣,如果到那份上,这得罪可就大发了,什么叫恼羞成怒?你自己想想吧。”我噼噼啪啪打了一堆字,句句语重心长,想着给她来个醍醐灌顶。做姐们就得这样,别人不敢说的狠话你得说,别人不愿意做的恶人你也要做,关键时刻两大嘴巴子也得该你打,要不怎么能让这小妮子下定决心啊。
“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吧,但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用跟他吃饭了,直接拒绝就是。”谢天谢地,这小妮子终于开窍了。
“你说吧,这男人多恶心,吃着碗里的还要瞅着锅里,结婚有什么好,只有那些蠢女人才争先恐后往围城里钻。”雨欣又开始她的不婚主义了。
看来这丫头已经被她老妈磨圆了。记得我们住在一块的时候,偶尔她老妈也过来帮忙收拾。雨欣的妈妈退休在家,特别喜欢操心。雨欣的终身大事是她叨叨最多的话题,听得雨欣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好不容易等她老妈走了,有一次我们又聊到这个话题。“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啊,自己赚钱自己花不是挺好吗,寂寞了就叫上朋友一块出去玩,又逍遥又快活,干嘛非要找个男的来限制自己的自由,以后还要生孩子,这辈子不就毁了吗?”雨欣很不解。“你看我妈,你说她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呢,非要整天为我操心,累不累啊。我可不愿意以后像她那样,一辈子被孩子拴住。”
“针不扎到肉不知道疼,你是还没到那一步。假如你不结婚,现在可能无所谓,身边大把单身的朋友,想玩找谁都行。等你三十多岁了,周围的朋友一个个都结婚了,哪天你寂寞了想找人陪,找谁都没空,要在家相夫教子呢,这时候你肯定就开始后悔不结婚了。”我说得苦口婆心。
“你说的太悲观了,反正我不结婚,等后悔时再说。”雨欣不以为然。
“可到那时候,你身边估计就没有合适的男人了,连救命稻草都没有一根,看你怎么办!”我说。
“太惨了吧,真要到那时候,我就跑到哪个尼姑庵里去,青灯古佛终了一生。”雨欣说。
“你以为尼姑那么好当啊,天天青菜豆腐的,你这肉食动物哪能受得了。”我撇撇嘴说。
“那我怎么办?要不当修女去?”雨欣还是一脸满不在乎。
我想了想,也不能一棍子把她打死,还得给她点希望。于是发挥想象力,给夏雨欣画了张香喷喷的大饼。“其实,未必会有那么惨,说不定你身边还有一个执著的追求者,为了等你还没有结婚,你就被他感动,嫁给他了。”
“啊?那我不是要和王志祥结婚了?天哪,我居然要跟王志祥结婚,太可怕了!”雨欣夸张的说,有时候她就像个孩子,尖酸刻薄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而已。王志祥是她本科同学,一直暗恋她,现在转为明恋了,可雨欣就是一直不给人机会。只有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不,我们搬家的时候还是那小伙帮忙的呢。挺憨厚的一男孩,有份稳定的工作,只是在雨欣眼里,稍显窝囊了点。
“既然迟早都要和王志祥结婚,那这样好了,我让他去我家一趟,让我妈见见他,如果我妈觉得合适,我就跟他结婚。”我晕!这小妞怎么把终身大事当别人的事情一样啊!
当然,结果显而易见,雨欣没有和王志祥结婚。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和我一样,剩女一个。
说起这王志祥,倒让我想起了“苦大仇深”,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北方。有时还会在网上碰到他,工作了两年,这小子已经被锻炼得口甜如蜜,居然有了点幽默感。
“你小子行啊,现在口才不错了,还有点小幽默呢。”我开玩笑。要知道以前他可是不苟言笑的啊。
“我一直都幽默,只是你没发现而已。”这家伙给点阳光就灿烂。
“切!怎么说都行,反正已经毕业了。”
“唉!说的也是,都毕业了,再怎么优秀你也不会喜欢我了。”他打来这么一句话,似乎有些伤感。我不禁歉然,总说雨欣,我又何尝不是暧昧不明,给他希望却始终不给他答案,白白耗费了他三年的大学时光。就算他没有明说可以当作我不拒绝的理由,但扪心自问,我何尝不是怀着女孩的小虚荣,希望身边有个忠诚而又不讨人厌的追随者呢。
不知道怎么接茬,于是我换了个话题。“感情这东西没法强求,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现在怎样,有女朋友没?”
“还没呢,成天忙的要命。”
“有机会多看看周围,说不定缘分就在你身边呢。”我在为自己的良心做补救。
“那也没你好啊!唉!再说吧。”他还不死心。
“……”我无语。
又过了大概一年的样子,有一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粟小米,我在北京呢。”他的声音透着喜悦。
“啊!”没想到他居然来北京了,怎么办?不能再给他错觉了。我狠了狠心:“真的?什么时候到的,是出差吗?”
“是啊,开个会。”他丝毫没意识到我问话的目的。
“你在北京待几天啊?我正在外地出差呢,得过几天才能回。”虽然很鄙视,我还是用了北京网友那一招。
“啊?我后天就走了,能见上你一面吗。”他的声音黯淡了下去。
“后天就走啊,怎么不多待两天呢,我至少还有三天才能回去呢。”我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幸好手机是没有区号的。
他似乎很失望。“哦,那你忙吧,工作要紧,咱们有机会再聚。”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难受,凭心而论,我的追求者中,能有如此韧性的只有他一个,可能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又何必要继续耽误他呢。“苦大仇深”,你就原谅我吧。
后来“苦大仇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可能彻底死心了,内疚之余,我也稍稍宽了心。
周一又开始了枯燥乏味的上班生活。放眼全北京,可能没有哪个媒体像我们这样需要坐班吧。记者没了自由,成天坐在办公室聊八卦,工作时间没法专心工作,休息时间又觉得没必要交给单位,最后的结果是没了效率,大家都在混。这还是我当初信誓旦旦要维持社会公平正义的职业吗?它还值得我继续为之奋斗吗?我不禁有些迷茫。
新闻部的女孩越来越多了。想当年我来报社的时候,新闻部只有一个女孩,很是受宠,后来大家发现女孩跑部委比男人更有优势,于是人事处开始习惯向我们部门输送女孩。短短两年,新闻部的娘子军队伍不断壮大,发展到5个人,被戏称为新闻部5朵金花,成为一支在人数上可以和男记者抗衡的队伍,什么叫妇女能顶半边天,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确很有预见性。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五个女人。大家每天在办公室聊着八卦,倒也其乐融融。文彦小我一岁,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她和她老公通过网络认识,网恋了几个月就闪电结婚,现在虽然两人身处异地,可成天一副小女人姿态,有意无意就会炫耀她那在美国读博士的老公是怎么怎么宠她。人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中的确很难顾及到别人的感受。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是在我这个年过28还没有过初恋的女孩听来,她的幸福无疑是一种讽刺。办公室就我和小周没有谈恋爱,可人家是85年的,办公室里最小的丫头,而我,则是办公室里年龄最大的女孩,或者说女人。
有时候看着这帮小姑娘们,何等的青春,尤其是小周,家境很好,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一个月都很难看她穿重样的衣服。想当年我来报社时,何尝不是这样,各式各样亮丽的服装,整天素面朝天。可现在,拿出那时候的衣服,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粉嫩的颜色可爱的款式穿在身上总是那么怯。28了,不管人们怎么称赞我那显不出年龄的娃娃脸,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我自己,看着一批又一批新人,感叹着青春不再,心里怎能不涌出一丝嫉妒?
小莫是个乖巧的女孩,这群丫头中数她的心思最细腻。估计看出我的不快,所以每次她和男朋友打电话时都会很低调,甚至拿着手机到外面去打。其实她的心意我明白,但过于掩饰会让敏感的我觉察到那股令人不爽的怜悯。哈哈,粟小米啊粟小米,你还真难伺候!
想着想着,心里揪着一般难受,于是走出办公室透透气。来到走廊尽头,打开窗,让风吹了进来。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舒畅了很多。回到办公室,似乎小莫在跟大家谈论关于结婚的话题,看我进来,大家立即停止了讨论,各自回到座位。这些丫头多心了,我哪有那么脆弱?
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笑笑,主动挑起话茬:“刚才说谁要结婚来着,是不是小莫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嗯。”小莫应了一声,面色惴惴的。
我和颜悦色。“真的啊?恭喜你了,什么时候办喜事?”
“哦,下个月吧。”看我脸色如常,小莫也没那么紧张了。
“呵呵,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带喜糖啊,还有,啥时候把妹夫领过来让咱们看看。”我笑着说。
“喜糖那是肯定的,至于他嘛,有机会一定让大家认识。”小莫似乎松了口气。
脸侧回来,重新盯着电脑,电脑正处于屏保状态,黑亮的屏幕映射出我的脸,居然还挂着笑容。笑真的很容易,嘴角往上挑,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出来了,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蔼可亲,那么的阳光明媚,可谁知道这个笑容背后的心酸呢。连83年的小莫都准备结婚了,看来我的确是过于另类了,难怪这帮丫头们都生怕在我面前流露出一丝甜蜜呢。想到这里,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一下午看来是没有心思做事了,就又给雨欣发短信:“晚上有空吗?陪我出去消遣。”
半个小时之后雨欣回信:“今天不行,一堆事呢,改天吧。”这家伙的工作和我绝对是两个极端,我是闲死,她是忙死。我倒宁可像她那样忙,至少忙碌会让我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也许这样会好受一些。
雨欣陪不了我,我只能另找她人,可是翻遍手机通讯录才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在偌大的北京,我只有雨欣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既然没人陪,那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好了。回到家,反锁上门,洗澡,做饭,吃饭,上床,开机,上网。百无聊赖地滑动着鼠标,竟然没有一个想看的内容。上天涯的情感天地,那曾经是我最喜欢流连的论坛版块,可如今充斥着痴男怨女,动不动就是哀怨的原配痛诉小三,或者是一夜情、意淫贴,再就是夺人眼球的H文,看来无聊的人和我一样多啊。
实在头疼,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粟小米,你是不是错了,要不就像老妈说的,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得了。”这个想法一冒头,我冷不防一惊。“不行,千万不能着急,要等缘分的到来。粟小米,难道你忘记24岁的混沌了吗?”想到这里,不由释然。
24岁那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年,都说本命年容易犯冲,我也听从老妈的安排,早在年三十就换上了红色内衣,系上了红腰带,辟邪是辟邪,心里却并不信邪,一心盼望着能在这一年,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果,网恋,相亲,相亲,网恋,我的要强个性让很多男生望而却步,一次又一次失败,让我对自己渐渐有些不自信,对于2004年要找到完美爱情的愿望,我也开始有些急功近利,于是开始放低标准,和只聊过三四次的网友见面,对身边的追求者我也开始若有若无地给着机会。可一到人家正式提出恋爱要求,我又开始犹豫了。毕竟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谈恋爱,我还真的做不来。2004年,我的确有一个恋爱的良好愿望,但是愿望就是愿望,不能成为一个任务,这样的爱情不是我所追求的,否则我粟小米也不会等到现在还孑然一身。
就这样,当24岁生日过去,找到男朋友的愿望却并没有实现。但是,经过这混沌的一年,我反而平静了下来,对于爱情,依然抱着两情相悦的态度,等待缘分的到来,不再去刻意追求。四年一晃而过,转眼我都28岁了。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