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寒露凝重。
终于,在腥臭无比的屋子中,顾夕颜阖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感知到有人把她从床上抱起,好似放到了外间硬邦邦的贵妃榻上,空气中不再难闻许多。
塌上铺有一张绒毛瘫子,以致她不受寒凉入体,睡得舒适。所以,顾夕颜眼皮动了动,终究是太困睁不开眼,接着沉沉深睡。
“王爷,天府星已到手,咱们是不是该回京了?”常四看向贵妃榻前伟岸的宗政焰,不由得问。
阳明山有能人异士,拥有之可一统天下。
而顾夕颜一旦在手,她的几个师兄必定追随在侧。
宗政焰的眼尾冷冷扫向身后的常四,问:“本王倒是要问问你,为何擅离职守,私自离京?”
明明是让常四留守王府,盯紧宫内的动静。
现下倒好,他这贴身总管一离开京都,所有人都知道这靖王府的摄政王,朝廷的栋梁砥柱,根本已不在京中!
而且,这该死的王府大总管常四,竟好死不死的也跑来了舞阳城,这不非得昭告天下他宗政焰也在舞阳城吗?
“因为……”常四挠了一下鼻梁,为难地道:“属下一不小心,让那老先生给跑了~”
宗政焰身上的气息肃杀十分,“你说什么,人跑了?”
“不敢欺瞒王爷,关押在王府的那位老先生跑回了,如今可能已躲回阳明山上老巢,而且营救这老头儿的人,正是他那四位徒弟。”常四如实一身清风之姿,躬身禀告。
“呵呵!”宗政焰气得冷笑出声,面对这个自己一手招揽回来的王府总管,拨高音调地道:“常四,你说本王把你杀了,再把舞阳城那个荀师爷招进本王麾下,顶替你的位置如何?”
常四微蹙了一下眉头,不禁鼻尖冒着细汗道:“王爷,这不太好吧!”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本王留着你还有何用处?”宗政焰斜睨着这个该死的王府总管,若不是二人之间是那种亦友非仆的关系,估计早一记肉掌劈下去,弄死这个常四。
常四挠了一下鼻尖,大言不惭地道:“至少我与那个荀少卿在深谋远虑上,不相伯仲!”
“既然你都说与他不分伯仲,那本王有他没你,不一个道理?”宗政焰看似铁了心要除去这个常四,连个人都看不住,到底留这个狗头军师何用!
“不,至少常四与那荀少卿的志趣大相径庭。他志在高堂宗庙,建功立业;而我只愿一介白衣,跟随王爷身边做个没出息的总管!”常四道出二人之间的差异。
或许依照那老先生所语言,乱世出贤能,他与那个荀少卿智谋远略同属一条水平线上,不相伯仲。
但志向不同,不相为谋。
荀少卿将来或许是朝野上的一代铁腕贤臣,辅佐明君,推移新政,清除国之腐败,强化万民之心。可他常四不是,他只想安安分分做一个王府的大总管,不与天下争雄论道!
宗政焰深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谋士,想当初就不该诓他回来只是做个王府总管,就该把他仍如财狼虎豹的军中,当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现在好了,对方的那点志气就仅仅拴在王府总管的破位置上,像个鸡肋一样弃之可惜,留着却又没多大用处!
宗政焰敛下一身冷意,看着常四道:“你知本王的心思,诓你回来,不仅仅是做个王府总管而已。”
“常四晓得王爷的想法,但常四再有通天的本领,治世的才能,也敌不过王爷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皇位拱手相让!”常四叹了一气,不是他不愿辅佐宗政焰上位,安定天下,而是两次失之交臂的皇位,再复起,已是遥遥无望。
如今朝堂一直被太皇太后把持,秦氏外戚专横朝野,皇室宗亲只敢怒不敢言,导致离阳王朝只知太皇太后,而不知皇帝!
而宗政焰又为何与皇位失之交臂两次呢?
宗政焰自生下来,便带有紫气东来之相,前太子死后,先皇便有意立五岁的他为太子,但当时却遭到皇后秦氏的极力反对。原本六岁该手持遗诏登基为帝,秦后却在那天集结身后的秦家军逼宫,不得已把皇位让出来给四哥宗政文,并以母亲碧妃的死保全自己。
先帝第四子庸碌无为,朝中政事,不得不被秦太后参与进来,逐渐的被秦太后把持了整个朝堂。
所以,皇室宗亲对秦太后插手朝堂政事多有不满,便在皇帝宗政文死后,一起反弹欲夺回宗政皇权。
其中,由怀王宗政武、齐王宗政裕势头最大。
原本怀王与靖王宗政焰商议好,一起领兵逼宫,里应外合地把秦太后拉下马,再杀掉草包皇太子宗政左凛,转而拥护怀王登基为帝。
可奈何紧要关头,宗政焰却倒戈相向,击杀了逼宫的叛军,拥护了草包太子上位。
原本宗政焰只要配合怀王逼宫,让怀王、齐王、英王与秦家军厮杀,他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但他再一次的把皇位拱手出去,眼睁睁看着齐王、英王被斩杀在玄武门门下,怀王则流放疾苦蜀地。
因此,常四言辞中的指责,宗政焰把皇位拱手相让的做法,确实令人有所失望。
二人沉默下去,相对无言。
唯有贵妃榻上的女子,睡得甚是安稳,发出酣甜的呼噜声。
“鸡腿,我要吃鸡腿!唔唔唔好吃……”
顾夕颜发出梦呓与咀嚼声,打破场面的尴尬。
宗政焰皱起眉头,看着榻上睡没睡相的女人,眉宇间不仅仅是嫌弃的表情而已。
“王爷,那位老先生跑了倒无妨,只要他的女徒弟在手即可。您此行的目的无非是这个天府星,既然人已在手,您是不是该回京了?”常四提出一个谋士该有的看法,毕竟宗政焰的行踪已泄露,不宜久留舞阳城。
常四自是认得她,她不就是当年嫁入王府,住在柴房内的正牌王妃顾夕颜吗?
只是她为何一副认不得王爷的表情!
换作常四是顾夕颜,早该一刀过去,表示问候宗政焰全家~
宗政焰却把头一摇,看着榻上如婴儿般熟睡的女子,道:“不,本王尚未能回京。”
常四问:“可是为了唐门的尸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