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前夕，我回到云东。
下飞机那刻，我跟高焰都是全副武装，机场门口乌压压的全是等候的记者，摄像机，话筒，闪光灯，阻住了去路。
保镖开道，周边的声音不断涌进耳朵。
“跟军区首长作对，你想过自己能赢吗？”
“万一输了，你还打算告下去吗？”
“军队一直是我们崇敬的地方，你曝光的阴暗面，都是事实吗？”
“那些女孩，真是军区首长害死的吗？他动机是什么你知道吗？”
微博上我讲过很多，他们要的答案也全部在里面，所以，我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讲，只想快点去见周心。
周心是柳惊涛的合法妻子，柳雪菲的母亲。按照道理来说，他们婚姻二三十年的感情，她没有理由要站在正义这边，我想她也并非站在正义考虑，她跟高焰说，是为了女儿柳雪菲。
或许吧，我默默想。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周心已经等在咖啡厅的包厢里。
她是个保养极好的女人，柳叶眉小巧嘴，温婉，淑雅，柳雪菲的气质跟她有几分相似。那一瞬间，我都有些搞不懂，这样精致的女人怎么会嫁给柳惊涛那种恃强凌弱的小人。
但想起陆熙跟我说过的故事，当年，柳惊涛在部队里很是风流倜傥，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况且出身又好，自然是一块香饽饽，所以很多人都抢着想成为他的婚配对象。
红二代，配的也是红二代。
周心把慕爵的生母唐洳比了下去，成功坐上了主位。
不过，仔细想想，当年唐洳怀孕，周心能闹到部队，此番我见了她，自己丈夫被关在监狱，她还能气色尤佳，可见她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温柔，骨子里还是具有几分魄力的。
打完招呼，我跟高焰款款落座。
她修长好看的指甲递过菜单，让我随便点。
我刚下飞机，还有些晕着呢，没什么口味，随便点了杯醒神茶，高焰也不挑，也要了份一样的。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周心朝身后助理勾了勾手，对方面无表情从公文包内抽出一叠文件拿给高焰，“这是我在惊涛手机里找到的聊天记录，我都打印出来了。”
高焰快速扫了几眼，递给我的同时，看向周心：“这确实足以证明柳惊涛跟张凤兰有密切联系。”
我仔细看了遍，这里面一些话，我看了甚至都毛骨悚然，柳惊涛根本不管那些女孩们的死活，玩腻了就扔，为了杜绝后患干脆整死，简直就是变态啊！
真不知道周心怎么跟这种人同床共枕二三十年的！
我舔了舔唇角，鼓足勇气才敢开口：“周女士，我能斗胆问一句，你曾经亲眼看到过柳惊涛跟这些女孩子发生关系吗？”
周心听言，噗嗤一声就笑了，饶有深意瞅了眼高焰，反问我：“如果你男朋友劈腿，你觉得他会让你知道第三者的存在吗？”
我脸憋得通红，满是窘迫。
倒是高焰镇定自若，墨眉一凛：“我没有劈腿的经验，所以没法提供事实参考。”
周心像是看怪物般，夸道：“难得，年纪轻轻，不劈腿。”
“周女士，还麻烦你说正事。”高焰有些不悦，我赶紧在旁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吓跑了关键证人。
周心讪讪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惊涛做事谨慎，他当然不可能主动让我知道他的事情，但女人直觉很可怕啊，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我一般都会派人跟查。”
我突然想到什么：“那你认识张凤兰吗？”
周心一诧，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她。过了一会儿，她苦笑：“当然认识……老搭档了。”
“老搭档？”不是老情敌么？我跟高焰面面相觑。
张凤兰可是柳惊涛身边最长久的一位情-妇，他留她在身边，也纯粹觉得她多年前没有跟其他女人那样检举他，必定是动了真情的，所以一直利用她帮他做那些见不得的勾当。
周心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都是她帮我监视惊涛，所以，他们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我震惊了，高焰亦然。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报警？”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张凤兰说自己懦弱，尚可以理解，那周心呢？明知道自己丈夫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我：“报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正义感爆棚吗？我是他老婆，是军区首长夫人，和睦的家庭，才配得起我们的身份，这种丑事我替他遮掩还来不及，还说什么曝光……”
我又疑惑了。
“既然你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为什么这次主动举报，还要出庭作证？”
周心漫不经心摊了摊手：“因为已经死心了啊！他不是多了个儿子么？现在一心扑在他那乖儿子身上，就让他扑呗，犯了这多么事，我总不能让我宝贝女儿跟着遭殃。”
我看着对方轻描淡写、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我不愿意多谈，偷偷在高焰手心里写了个“走”字，他喝了口茶，慢条斯理接话：“周女士，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天过来主要是谢谢你愿意出庭，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周心满脸无所谓，她让我们拿着聊天记录，还格外礼貌起身跟我还有高焰握了握手，要走的时候，她叫住了高焰。
“我女儿不能嫁给你，是她没有福气，这样也好，如果在你们之间横插一脚，没准又是一场悲剧。”
高焰没有回头，轻轻颔首微笑：“您是个聪明的好母亲。”
走出咖啡厅，坐上车，我猛捶额头，高焰见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关切问：“怎么了？”
我望着车顶哀叹：“明明觉得胜利在即，但我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你看她那种态度！一句为了面子好看，就一味纵容柳惊涛草菅人命！”提及此，我心里就格外闷得慌，抬手一拳打在靠背上，有种很生气但又不知该怎么出气的无力感。
高焰轻轻掐了掐我的双颊：“别生气，快结束了……”
是啊，快结束了，再也不用面对这群高高在上的疯子！再也不要见到跟柳家有关的任何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