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辉车队URC预选赛新闻发布会。
舒辉坐在正中间,他面带微笑看着底下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心中有一股蠢蠢欲动的野心。
这并不仅仅因为,他目前掌握了业界最具有夺冠可能的车手天野,更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些只有他和James Smith知道的秘密。
有记者在向天野提问:“对这次URC有什么想法?”
“我将是分站赛冠军,总决赛的冠军我也不会放过。”
天野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舒辉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想,这小子口气好大。
不过,也好,他早就拿捏到了天野的这种性格,不说这种话,反而不太像他了。
至于最终结果究竟会怎样,那就由不得他了,舒辉脸上泛起神秘的微笑。
又有个记者站起身来:“天野先生,听说你曾经和ake的车手路杰做过搭档,并且当初在他夺得纳斯卡分站赛冠军时助了他一臂之力,如今你们两个双双获得URC的入场券,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
场内嘈杂的声音低了下去,大家都知道,ake,路杰,这两个名字与天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次的记者招待会,其实很多人都憋着一门心思,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天野脸上的表情未变:“如果我仍旧是路先生的导航员,那么这次的冠军很可能是他的。然而可惜,我不打算继续帮助他。我将用自己的实力,告诉路先生,冠军究竟属于谁。”
闪光灯亮成了一片!
而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场内爆发出一个声音:“天野!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数眼睛循声望去,大家愕然地看见,路杰冲进了会场!
“天野,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路杰说到这儿,目光扫到了旁边的舒辉,“一个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闪光灯亮得更加惊人!
有记者赶紧举着话筒过来:“路先生,你要告诉天野什么真相?!”
岂料路杰看了那记者一眼:“我要告诉天野事实真相,我不是要告诉你——天野!你必须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他一口一个真相,记者们愈发骚动,场内甚至出现了混乱。
舒辉赶紧站起身来:“路先生!这里是耀辉车队的新闻发布现场,我知道,你被耀辉扫地出门,心有不甘,即便如此你也用不着以这种方式砸场子吧?”
舒辉这番话,激起了记者们集体的躁动,大家都知道路杰是主动辞职,舒辉却居然说他是被赶出耀辉的,这下在场媒体再坐不住了!
路杰没有被他激怒,他冷冷看着舒辉:“舒经理,不要以为只有你掌握了话语权,你真的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吗?”
这话绵里藏针,舒辉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也有点犹豫,他不确定路杰到底得知了什么情报。
路杰却直直看着天野:“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是谁让你背的黑锅?!”
所有记者的眼睛,都盯着天野!
天野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真相什么的,我不关心。”他淡淡地说,“谁让我夺冠,我就留在谁那儿。路先生,这儿是耀辉的发布现场,请你出去。”
路杰死死盯着天野的眼睛,他从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更多的情绪。路杰动了一下嘴唇,他想说出Jason的事,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他必须告诉天野这件事,但是当他看着天野,当他站在这儿,他忽然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了。因为一旦当他说出这个秘密,势必所有舆论的矛头都会指向天野。
——天野将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曾经比任何人都信赖的这个人会被推到舆论的唾沫之前。
我真的要这么做吗?路杰问自己。
就在路杰沉默的这会儿,天野开口,:“你到底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路先生。”
路杰颤抖了一下,看着天野。
他们曾经熟悉彼此甚于自己,但这一次,他们看着对方,却像隔着无法逾越的透明之墙。
“……你为什么能够这么冷酷,”路杰的声音低沉而颤抖,“……连你的……连你自己都可以舍弃吗?”
没有人听得懂路杰的这段话,除了天野。路杰曾经以为无论何时天野都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但现在,连他自己都不能够确定了。或许在这一刻,连天野都不能明白自己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果然,天野冷静的,甚而是冰冷的注视着路杰,说道,“路先生,你到我这儿来了就是为了打感情牌是吗?如果这是你对于比赛和对手的态度,那我只能说我非常失望,以及对于你刚才的提问,我可以回答你,如果你把一个车手最重要的理智和清醒叫做冷酷,那么,我宁愿做个冷酷的人!”
整个会场静默了一瞬间,紧接着响起暴雪一般的闪光灯。
在这片闪光灯中,路杰看着天野。
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失去了他的朋友。
次日,各大体育媒体纷纷爆出新闻,ake选手路杰怒闯耀辉新闻发布会。
Zoe无可奈何把报纸递给天野:“看,都上了新闻了。”
天野的反应和会场并不相同,他看着报纸,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好的压抑住了,笑了笑说:“也就是他,胆子超大,做这种事。也不怕舒辉实施报复。”
Zoe皱眉看看天野:“为什么不问问路杰到底要告诉你什么真相呢?”
天野神色淡然:“你是说,让我在耀辉的发布会上贸然起身,跟着一个外队的人出去?Zoe,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我还是有原则的,更何况我和他现在立场不同,泾渭分明。”
Zoe不死心:“可我很想知道路杰说的到底是什么,他说你给人背了黑锅……”
正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咦了一声,是个匿名者给她发的邮件。
“是什么?”天野凑过来。
“好像……是个视频。”
Zoe将视频下载下来,打开来看了没有两分钟,脸色剧变!
“天野……”她颤抖着,将手机送到天野面前。
原来,这就是陈昂审问David的那个视频!
天野脸色发青,他霍地站起身:“是谁发过来的?!”
“是陌生ID。”Zoe颤声道,“天野,原来这就是路杰要告诉你的真相!”
天野盯着那视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不能留在耀辉了!”Zoe哆嗦着,抓住天野的胳膊,“我们不能和栽赃你的这伙人合作!”
却不料,天野慢慢坐下来,他轻轻挣脱Zoe的手。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么?”他忽然说。
Zoe会意过来,她赶紧起身出去。
天野坐在窗前,他眼前不断浮现刚才视频画面,David那一声声都像是钉子,钉在天野的心脏上!
“我……我把乙炔加入E8的气罐里!所以,那次试车的时候才会爆炸!”
David声嘶力竭的喊叫慢慢模糊,在天野耳畔氤氲成了一片嗡嗡的白噪音。
他用发抖的手,拉开抽屉,Jason那本红皮笔记本就放在里面。
天野用手按在笔记本上,然后慢慢的收紧了手。
他的手指关节紧得就仿佛骨骼会刺破皮肤而出,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每一寸皮肤都惨白。
——“……连你的……连你自己都可以舍弃吗?”
原来如此。路杰,你想告诉我的,原来是这个。
天野闭上眼,良久良久都没有动弹。
他仿佛已经沉入深深的深渊。仿佛再也不会睁开眼。
但他,睁开了眼睛。
在眼底闪过的,是一抹冰冷至极的光芒。
他拿起手机,“zoe,进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请你去办。”
URC环球拉力赛终于开始了!
何诚语趴在车旁,看着车里面的两个朋友,眼神异常坚定:“别怕!释放出你们最大的能量!”
周洋洋,“胖子,我本来不紧张,被你这么一说,我就紧张了。”
何诚语紧张起来,“是吗?真的吗?我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句话来,应该是最鼓励最不给你们压力的啊!你等等,我再想一句话啊。”
周洋洋一笑,握了握拳:“逗你的,这句话就行了!”
何诚语松了口气,“服了你了周大少,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闹了。你看路杰。”
路杰坐在驾驶座上,神情淡然。
周洋洋拍了下路杰的肩,“你是真不紧张啊还是装的?”
路杰说,“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紧张什么。”
路杰的镇定对于何诚语和周洋洋来说就仿佛是一种情感感染,让原本两个借着斗嘴来缓和不安情绪的人都有了一点安全感,何诚语说:“对,有我在,你们别怕。”
周洋洋说,“嘿胖子,路杰说的人是我。”
路杰说,“我说的是你们每一个人。不管在这儿的,或者是不在这儿的。”
周洋洋和何诚语明白路杰的言下之意,他们在赛车上决战之时,其他‘战场’也在同样拼搏。
何诚语压低声音说,“等你们拿到冠军的时候,James也许就已经进了监狱!”
路杰知道,何诚语并非夸张,事实上唐棠那边已经得到线报,目前很多证据都在汇总阶段,下一步,FBI就要抓人了!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周梓明还得到了另外一条惊人消息,James和舒辉在暗中协作,打算操控本场URC车赛,他们将大量黑钱投入到地下赌场,打算以此赢个翻天覆地,恐怕一旦得手,俩人就要共同逃亡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得手。”周梓明在电话里说,“我可不能看着我儿子被那些混蛋给打败!”
周洋洋当时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旁边听见了的路杰,在他肩上轻拍了一下。
广播声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到赛场,路杰远远看见天野在耀辉车队那边,他一身银色的赛车服,在光芒之下闪烁夺目。
发令枪响了!
这是路杰和周洋洋的第一次配合,虽然之前他们也实地演戏了好几次,但何诚语还是有点担心,他怕路杰适应了天野那种天才导航员,却不习惯和自己的哥们合作。
然而他预料错了。
很快,路杰就感到他与周洋洋之间的那种默契,几乎周洋洋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在他的脑海里形成非常鲜明的概念,这种配合一点都不亚于当年他和天野。
他和周洋洋是兄弟,这没错,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哥们,而是共同经历过许许多多磨难和痛苦的兄弟。
如果没有过往这一年的挫折,他们就不可能像如今配合得这么好。没有人比周洋洋更懂路杰是怎么从悲痛里爬起来的,也没有人比路杰更明白周洋洋遭受的那一切。命运给了他们不幸和泪水,但也帮助他们结成了最牢固的联盟。
几个小时下来,路杰已经能看见,原本遥遥领先的天野的车,出现在视野之中。
第一天的跋涉,非常辛苦,拜周洋洋详尽的路书帮助,路杰感觉这辛苦少了很多,此刻他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前面位置,而且前方只有天野,顿时精神一振!
“你知道为什么咱们能赢?”周洋洋在颠簸的砂石路上,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
“因为,咱们的前方都有人等着。”周洋洋很认真地说,“小棠,还有Vivian。可是天野的前方,没有任何人在等他。嘿嘿,我觉得就算这一点,他都比不过咱们!”
路杰慢条斯理道:“那你可错了,人家也是有人等着的。”
“啊?是吗?谁呀?”
“Zoe。”
周洋洋吃了一惊!
“真的假的!不会吧!我靠!阿杰!你得加油了!不能让他超过咱们!”
路杰忍笑道:“知道了,尽管放心!”
“阿杰,后面那辆车好像不大对劲。”周洋洋突然说。
“哪辆?”
“墨绿色的那个。”
路杰也感觉到了那辆赛车的不对劲,因为之前有好几次,那辆车险些撞上自己的车。虽然貌似是意外,但这意外发生得过于巧妙,令人心里不得不起了疑窦。
“是哪个车队的?”他问。
“威廉姆斯车队。”周洋洋立即报出了队名。
路杰心头一沉,那个车队貌似是独立的,但唐棠曾经私下调查过,车队老板和James Smith有密切往来!
看出他的心思,周洋洋马上说:“没关系,我们的目标是天野,这种车赶不上我们!”
路杰觉得周洋洋说得对,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前方天野的车上。
两个小时之后,路杰成功地把两辆车的距离,从接近百米缩小到只剩一个半车身。
“真讨厌,那辆墨绿色的又缠上来了!”周洋洋嘟囔道,“简直像条南美蝰蛇!”
而很快路杰他们就发现,缠住他们的并非只有一条“南美蝰蛇”,另外还有一辆隶属于雪莉车队的赤红色赛车,也紧咬住他们不放。
“看来,真是安排好了的!”路杰闷闷道,“原来舒辉就连天野都不信任了吗?”
“他不可能信任天野。”周洋洋平视前方,“天野只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
高山道路,又是刚刚下过雨,路途泥泞难行,这一段两个小时的公路,路杰觉得自己几乎是爬过来的,他眼看着前面的天野一点点驶过泥坑泥潭,俩人的车都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这是大自然给他们的考验,他们在天然的阻挡面前,只能虚心低头。
与此同时,比赛的形势也渐渐在他们面前明朗起来。
“妈的,这根本就是围追堵截!”周洋洋恨恨一砸车窗,“我们和天野都成猎物了!”
路杰慢慢道:“很明显,天野他也看出这一点了。”
是的,那辆墨绿色和那辆赤红色的赛车,像响尾蛇一样死死咬着他们俩不放,它们很聪明,并且十分狡诈,手段也颇为老练,绝不输给路杰和天野。其中一个落下,另一个就会以各种方式阻挠路杰和天野的前进,直至同伴追上来为止。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周洋洋愤怒地说,“是想抢占胜利果实?”
“至少,也要在我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肥肉。”路杰说着,他看看天野,心里却想,难道,自己和天野不能合作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就在前方,天野与那辆赤红色的赛车忽然展开了缠斗,只见两辆车的车身都扭成了S形,在崎岖的山麓公路上拼命追逐,有时候甚至会划出极为夸张的弯道。天野的车竟然少见的出现了漂移举动!
路杰和周洋洋都看得目不暇接!
“天野这是干什么?”周洋洋喃喃道,“是拿赛车和人掐架吗?他连速度都放慢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天野一个单侧车轮过弯,车身转了个极大的弧度!
“快!冲过去!”周洋洋叫道,“绝好的机会!”
那的确是万年不遇的好机会,天野的车和那辆咬定他的赤红色赛车在追逐中,无意间给后面的路杰亮出了一个完美的超车空间!
根本用不着周洋洋那一声喊叫,路杰一踩油门,从两辆纠缠不休的赛车旁边,咻的一声冲了过去!
就在冲过去的那一瞬,他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不清晰地碰撞,周洋洋扭头一看:“我靠!”
“怎么了?”
“天野真牛逼!他用车尾把那辆车给撞歪了!”周洋洋满脸兴奋溢于言表,“这俩不是在赛车,是在打架吧!”
“嗯,但是至少他干掉了一辆跟踪者。”路杰淡淡地说,“而且还为咱们腾出了前进的道路。”
周洋洋沉默片刻:“他应该不是无意的。”
“当然。谁能让天野无意间让开道路?”路杰一踩油门,“我们不能对不起天野的苦心,得赶紧往前冲!”
周洋洋看着后面,被他们越抛越远的天野,喃喃道:“这好像……有点胜之不武啊。”
路杰却笑起来:“别吹牛了,路程还剩下五分之一,你真以为天野赶不上来吗?”
“……”
路杰的预言果真命中了,不过一刻钟,他们的后视镜里就出现了天野那辆赛车的身影。
周洋洋兴奋得脸发红:“这才是合格的赛手!就算输给这样的天野,我服气!”
“我可没说要输给天野。”路杰再度笑起来,但他忽然一皱眉,“那辆墨绿色的,还跟着呢?”
周洋洋细细看了看:“对,还没甩脱。”
路杰换了个档:“看来这位仁兄要给咱们制造惊喜了。”
周洋洋迅速报出了接下来的路况,他忧心忡忡道:“阿杰,能摆脱那条南美蝰蛇吗?”
“我尽量。”路杰说着。
周洋洋担忧的说,“好家伙,前有狼后有虎,我们面对的是两个敌人。”
路杰沉默的没有回答。他看似全心贯注于路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个不会是他的敌人。
‘那个人’会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但不是敌人!
仿佛呼应着路杰的念头,天野的赛车出现在了照后镜中。
路杰抓紧方向盘。这条路,如果只能有一个胜利者,那就是我。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天野,想起了第一次在天野的指导下握住方向盘,想起天野坐在自己的身边担任引路,想起自己蒙起双眼什么都看不见的在天野的声音下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我相信你,天野。也许,在我的心底,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无论这条路有多么漫长,多么艰险,多么曲折。我和你,奉陪到底!
路程剩下不多了,周洋洋在心中迅速换算,如果风向、汽油、装备等等一切以最稳定的状态推进,那么最快只需要半个小时之内就能抵达终点,但这短短的三十分钟却危机四伏,路杰既要保持住领先地位不能让天野有机会超越,同时又必须摆脱那条横冲直撞的南美蝰蛇!
对于周洋洋而言最后这一段路是危机四伏,但对于路杰而言,这或许是他生命中最惊心动魄的三十分钟。他的心跳在加快,血液流速同样增加,肾上腺素让他的身体机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他甚至透过了引擎声听到了车顶上空负责拍摄的直升机的螺旋桨响声,他甚而从照后镜中看见了车中的天野。透过头盔,他仿佛能看见天野的眼睛,而天野也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猛然超车,犹如闪电一般追击而来,有好几次与路杰的车擦身而过,有时候两辆车竟然在赛道上并肩同行,而那在并行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他们之间距离近得不到一个车鼻。
那一瞬路杰产生了错觉:他在以这种方式,与天野恢复了友谊,重新“并肩战斗”……
三十分钟无比漫长又转瞬即过,终点线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周洋洋早就不再啰嗦,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大少下意识握紧拳头。瞪大眼睛盯着前方,然后将路况细致到以公里计算。
“前方有弯道,弧度大约六十度,路面可能有少许泥泞,左转小心!”周洋洋说,“这是最后一个弯道,终点线就在前面,出去了,咱们就是冠军!”
“收到!”路杰沉着冷静地回答,同时开始降速转弯。
“靠,天野要超车了!”
周洋洋的惊呼声未落,与此同时,后面那辆墨绿色的赛车却仿佛突然发狂,以不顾一切的速度,向路杰的车身横冲过来!
“妈的!他们想撞咱们!”周洋洋喊叫起来,“路杰小心!!”
这一刻周洋洋的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冠军,不是自己,他想到的是沈璇,他想的是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原本已经和路杰挨得很近,打算趁着弯道超车的天野,忽然打转方向盘,与那辆墨绿色的赛车狠狠相撞!
“轰!……”
一声惊天巨响!
路杰一瞬间想回头,想停下车,想不顾一切的跑去救天野!那可是天野!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
但周洋洋同时也吼了一声,“路杰!前面!”
路杰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车,如离弦之箭朝着终点冲过去!
鸣笛声,欢呼声,人潮涌动声……
冠军诞生了!
所有人都涌向这位年轻的冠军,这位赛道上的王者。
但冠军跳下车,却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他的声音嘶吼着,“天野!……”
在他面前,巨大的黑色烟柱冲天而起,还有翻倒在路边的赛车。
那是天野的赛车。
URC的分站赛冠军,是ake的路杰。
然而包括路杰在内的一批人,已经没有谁关注这一点了。
天野出事的那一瞬,唐棠何诚语他们,都从观众席奔了下来!救护车迅速过来,把已经昏迷了的天野从赛车里拖出来,鲜血染红了他银白色的赛车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受了重伤。
路杰差一点就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但何诚语及时的拉住了路杰,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一场颁奖,路杰必须在场。
但当路杰站在领奖台上,接过奖杯和香槟。他的神色恍惚而茫然,他的眼前只有那一团黑烟。那辆墨绿色的赛车恶毒朝着自己的车身狠狠撞过来,以当时的角度自己绝对无法避过,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天野却突然将车的方向调转,他放弃的不只是一次赶超,他放弃的是自己的生命。
天野代替自己……与那辆墨绿色的赛车撞到了一起……
他明明可以不管自己,径直冲过去,得到渔翁之利的。他为什么要用去拦那辆车?是因为他提前就知道这场危险吗?是因为他知道路杰的生命危在旦夕吗?
路杰的脑子乱糟糟的,还是靠着周洋洋拉着才从冠军领奖台上下来。
沈璇急匆匆赶过来。路杰看见了她,猛然冲过去。
“情况怎么样?!”他一把抓住沈璇,“天野他怎么样!”
沈璇皱着眉,摇了摇头:“情况很糟。我问了急救医生,对方说……先送去抢救,情况……情况不是很好。”
路杰的脸色苍白,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一旁,唐棠赶紧抓住路杰的胳膊:“他会没事的!阿杰,急救车一点都没耽误地赶过来,他还有时间!”
路杰喃喃的说:“……对。他会没事的,他会好的。他不会服输的。他这个人……最不会服输。”
唐棠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当天晚上。
一行人全都赶到了医院,大家站在手术室门口,个个心急如焚。
路杰看见手术室门口,容颜憔悴不堪的Zoe,他慢慢走过去。
Zoe抬头看见是路杰。她沉默的没有说话。
路杰开口,“……他,为什么这么做。”
Zoe将头往后一靠,靠住了冰冷坚硬的墙。
他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人知道的答案。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了父亲死亡的真相,燃起了复仇之心。
也许是他做出了忠于良心的选择。
也有可能,在最后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在异国街头第一眼看见的年轻人。
他们曾经不分彼此,他们曾经在一起,追逐风,追逐速度,追逐光芒中的胜利……
路杰在zoe面前蹲了下去,哭得像一个大男孩。
为了他的父亲,为了jason,为了天野。为了在这个赛车上燃烧了理想甚至于生命的人……
他哽咽的说:“Zoe……是我,这是我的错……”
Zoe摇了摇头,她含着泪,哑声道:“这是天野的选择。”
直至黎明,天色发白,医生才一脸疲倦从手术室出来。他一出来,立即被一群人给围拢了!
路杰和zoe看着医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们不敢问,生怕那个回答会击碎他们的心。
沈璇虽然憔悴,但依旧镇定,问,“医生,手术怎么样?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圈众人,“你们谁是家属?”
众人愕然,且沉默。
医生皱了皱眉,“你们谁是伤者的亲人。”
“我。”
所有人看向说话的人。
路杰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我是他兄弟。”
医生点了点头,说,“手术还是成功的。”
所有人松了口气。
Zoe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但是,”医生看着众人,神色凝重的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天野伤得太重。手术之后,如果四十八小时之内没有清醒过来。
那么就极有可能,就此陷入长期昏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植物人。
路杰和zoe在深切治疗房外守了整整两天。
期间,zoe昏过去一次,醒过来之后就挣扎的去见天野。
旁人都劝她休息一会儿,唯有路杰扶起她,一起去病房外。
唯有路杰和她明白,他们在等待的是一个奇迹。
四十八小时过后。
天野没有醒来。
——尾声——
当年的URC总冠军,最终落在了ake车队。
媒体称,这是ake在重新崛起,他们夺回了当年的荣耀之光。
而成绩最优秀的路杰,被人称为ake的新车王。
John亲自在办公室接见了路杰,他非常感激路杰为ake取得的荣耀,并且称他为ake之星。何诚语和周洋洋同样受到了表彰,连同沈璇,也一并以ake车队经理的身份,得到了嘉奖。
但是路杰并没有显得神采飞扬,他变得沉着了,成熟了许多,连John的不禁感慨,生活对于年轻人的历练是多么大。
“孩子,你应该感到骄傲。”他扶着路杰的肩膀,一字一顿道,“当年,Jason曾经和我说过,他最大的骄傲就是你。”
提到Jason,路杰的眼睛潮湿了,他想到了天野。
John看出他的心思,他叹道:“天野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实现冠军梦想。他这个人倒很是信守诺言,当初曾经答应过我,一定要把ake带到URC的冠军宝座,让ake再度成为光辉的车队。现在看来,他真的做到了。”
与此同时,史密斯车队出现了很大的动荡。
James Smith被FBI立案调查,最终他被控以谋杀罪,行贿罪等等多项罪名被捕入狱。其中,包括他谋杀路杰的父亲路征远,以及唆使人往E8里添加乙炔导致Jason丧生的证据,都被推到了公众面前。
而因为他的被捕,引出了地下赌庄,包括耀辉车队的经理舒辉在内,以黑钱流入地下赌场,事先安排车手操纵比赛的事,也被曝光。
舒辉显然十分聪明,嗅觉灵敏,他在警方动手之前,卷了耀辉车队的巨额款项,先一步从自己的公寓开溜,目前仍旧在逃。然而上了通缉名单的他,恐怕未来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了。
唐棠在这桩大案子里起了关键作用,她的那些详尽大胆的报道,终于把陈年旧案送到了警方面前,因此,她获得了当年的最佳记者奖。
周梓明获得了与ake合作的好机会,那之后,他打给周洋洋的电话更多了,周洋洋虽然表面上说好烦,但是心里,已经慢慢接受“父子俩”重新以这种姿态相处。
唯有何诚语,在大家聚会时,总显得十分落寞。
他告诉路杰他们,叶甜来找过他。
“找过我好几次,一大早站在我家门口,请我原谅。”何诚语说,“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她。”
唐棠忽然道:“前几天,我遇到过叶甜。她看上去像变了个人。”
“什么意思?”周洋洋问。
“从上到下没有一件名牌。而且化妆也变得很朴素了。”唐棠叹了口气,“我叫住她问她近况如何,她不肯说,只是眼圈红了。诚语,她一个劲儿打听你的情况,还不许我告诉你……”
“我觉得,我们不该再把她排斥在外头。”路杰突然说,“过去的事,或许,她也有她的苦衷。”
周洋洋点点头:“诚语,至少你该去看看她,也许她现在正处于窘迫,你可以帮帮她。”
何诚语没出声,依然沉默,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接受了周洋洋的说法。
尘埃落定,很多事情都结束了,然而路杰心中,依然还有一件事,梗在那里。
他回了一趟美国,卖掉了Jason的老房子,又和John Lope谈了一个下午。
他决定从此留在中国,这里是他生父的根,也是他养父的根,他们无法回来,但他可以替他们回来。
“还有一个人……”路杰哑声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对他做什么,Mr. Lope,我对他,始终心存愧疚。”
John拍了拍路杰的胳膊,他知道路杰说的人是天野,但他无法再说什么,只能沉声道:“你会比任何人都更快,因为在你的身上,还有其他人的力量!”
办完了手续,路杰回到国内,和唐棠去医院探望天野,然而,医院方面却告诉他们,天野已经不在医院了。
“出院了。”护士说,“今天,刚刚办的出院手续。”
路杰愕然:“他醒过来了?!”
护士说,“病人还是老样子,听说是出院之后转去其他地方。”
路杰立即问,“转去了哪儿?!”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护士抱歉地笑了笑。
路杰和唐棠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唐棠看了眼路杰,有些担心,“阿杰……”
路杰忽然扭头离开。
唐棠连忙道,“你去哪儿!”
路杰说,“去车队。”
唐棠错愕,“车队?这时候你去车队?”
路杰握了一下拳头,说,“……不管天野去了哪儿。我知道,他最后都会回来。我去等他。我一定……会等到他!”
唐棠看着路杰的背影,也追了上去。
当这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Zoe推着轮椅从电梯间出来。
“他们好像走了。”她低头看看天野,“你说得对,他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你的人。”
天野昏迷中,微低着头,仿佛熟睡。
“一切,都如你事先安排的进行。现在,就是等你醒来了。。”Zoe温柔地说,她俯下身来,在天野额头留下一个温柔的吻,然后推着他,朝着电梯走去。
未来会怎样呢?zoe一面想,一面看着变化的电梯灯。
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
她相信,这个男人都将会是毋庸置疑的胜利者。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握住了天野的肩头。
此时,天野的手指指尖,微微一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