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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汽车联合会那件事被摆平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唐棠听了这曲折惊险如小说的经过之后,拍着路杰的肩膀感慨道,路杰这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他救了陈昂和丁柔嘉,这次也不可能得到陈昂出手相助。

“除此之外我还得感谢天野。”路杰很认真地说,“他在其中做了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我早被这些混蛋给害得退出了。”

唐棠马上点头,一副星星眼:“天野最棒了!”

“可不是?也就他了,能和两天没洗脸的你一起跳舞,别人都办不到呢!”

唐棠被他说得险些哭起来:“你能不能别提这茬!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非要揭我的短!”

路杰笑起来,同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总是喜欢这么贬损唐棠呢?

好像每次唐棠对着天野星星眼时,他都忍不住会说两句酸唧唧的话。

他原本性格不是这样的啊!

唐棠哭丧着脸说:“亏我还每天在Jason跟前帮你打掩护,你就这么对待恩人吗?”

路杰一听,赶紧道歉:“对不起!小棠,Jason那边,你一定帮我隐瞒好!”

唐棠说:“我知道,眼下排位赛在即,是你的关键时刻。我也会尽力帮你遮掩,可是阿杰,你真觉得这么一直瞒着就可以了吗?我总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呀!”

路杰被她说得也很发愁。

平心而论,唐棠真的帮了路杰不少忙,最近他不光忙于队里训练,还频发各种意外,Jason的心再大,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问路杰,周记真的有那么忙吗?需要他每天脚不沾地的在外头奔忙?

路杰本来心里就有鬼,被他这么一问,更是张口结舌,脸发红。

多亏了唐棠赶紧帮腔,说周记最近在扩大营业范围,“把好几个公司的工作餐都给包揽下来了呢!”所以路杰的工作量也跟着增加了。

Jason虽然觉得不对劲,然而又寻找不出漏洞来。

唐棠上次被绑架,Jason也出去奔忙了,后来她平安回来,Jason那常年阴暗的脸上,竟然难得也露出一丝笑容。路杰暗想,Jason似乎渐渐把唐棠当成家里的一份子了。

所以,虽然对路杰近来的举动产生怀疑,Jason仍旧信任唐棠的话。

“可是这样骗来骗去的,也不是个办法啊!”唐棠愁眉苦脸道,“阿杰,你还是找个机会,和Jason坦白算了,不然心理上一直背负着这么大一个包袱,你自己也会很累的。”

他不能坦白,路杰心里明白,一旦坦白,Jason肯定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阻止他。

眼下,就只能瞒过一时是一时了。

因为加入ake,路杰的收入比以前增加了,虽然还不是正式车手,但每个月拿的薪酬比做外卖员高了很多。路杰对此没有特别多的感触,他一向不怎么在乎钱,不过薪酬高了总是令人高兴的事,他将其中很大一部分交给了Jason,拜托他把钱存起来。

“想结婚?”Jason突然问。

“哪里啊!”路杰哈哈一笑,他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爸爸不是想回国看看吗?这笔钱就存起来,可以当回国的旅费,或许还要见一些亲戚什么的,总不能空着手见人……我也想跟着爸爸一起回去看看呢。”

Jason其实很少提及国内的事,也没说过想回国看看这种话,然而路杰依旧敏感地察觉到养父这番说不出口的心思。

Jason握着那笔钱,他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也是在那之后,路杰发现,Jason喝酒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以前他几乎每晚都是酩酊大醉,躺在沙发上一觉到天明。

最近这种情况却很少发生,很多个清晨,路杰起床时,却发现Jason已经起来,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了。

难道他是打算戒酒吗?路杰暗想,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Jason确实打算戒酒,虽然以前路杰提过好多次,他都当成耳旁风,但是最近,Jason觉得儿子好像有了很大的不同。

路杰就像是长大了一样,忽然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成年人。

这让Jason在欣喜的同时,心中又有了些许伤感:他也老了。

他终于意识到岁月给自己带来的风霜,路杰长大了,他不再依靠自己,他可以独立了,而自己未来,或许会因为年迈不得不给这孩子造成麻烦……

路杰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自己的亲生孩子也许已经死了,未来,他就只能和路杰相依为命了。

Jason第一次在心里考虑起戒酒的事。

他是个性格孤独的人,朋友不多,最熟悉的是酒友,可是戒酒的事情不能和酒友商量。于是Jason想到了戒酒者协会。

圣保罗教堂的地下室里,有一个常年的匿名戒酒互助会。从教堂侧门进去,往下走一段水泥阶梯,就能看见一扇窄门,门把手上挂着个纸牌。

当Jason第一次走到这儿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很荒谬,一个喝了三十年的老酒鬼,怎么会来到戒酒互助会这种地方呢?

然而他想了一会儿,尤其想到早上,路杰把一笔薪酬交给他时,那年轻而快乐的脸孔,他就决定不再考虑,拉开门进去了。

戒酒者协会地方不大,三张桌子拼成U字形,大约摆了二十把椅子,桌上放着速溶咖啡和甜甜圈。

今天下小雨,来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

Jason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他感觉很陌生,于是悄悄在后面拉了椅子坐下来。

Jason来得有点迟,大家已经开始了,有个人正在发言,是一位满头银发,戴着珍珠项链的女士,她看起来十分端庄,然而却正在叙说她当年酗酒最严重的阶段——她曾经在喝醉的情况下,在垃圾桶里睡了一夜,并且对此浑然不觉。

“我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喝一滴酒了,”女士用一种平静坚定的声音说,“可我还将继续戒下去,每一天都不敢懈怠。因为我知道,保持清醒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话,引起了Jason深深的思考,他甚至都没留意到,前排有个男人不断回头看他,直至女士发言完毕,大家鼓掌并且传送甜点替她庆贺戒酒五周年时,Jason才留意到前排那男人。当他看见Jason的目光,不由咧嘴笑着站起身,伸出手朝他走过来。

“Jason,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Jason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认出对方。那人是很多年前他的一个酒友,那时候他还没搬家,没开汽修厂。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去附近的酒馆喝酒,这个人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哦,是Bill,你也来这儿了。”

Bill的脸上带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他走过来,和Jason握了握手。

“很多年没见你了,当时你突然搬走,好些朋友还追问了你的下落。”

Jason不善言辞,虽然是遇见老朋友,他也说不出太多的话。

“所以,你也是打算戒酒吗?”Bill问他。

Jason迟疑片刻,才道:“只是有这个打算。”

Bill感慨道:“我也是。我的女儿生孩子了,我当外公了,你知道吗?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哦,那恭喜你了。”

“本来我也没想过戒酒,可是看见那个小丫头,我就觉得,是时候了。”Bill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种地方我也是头一次来,是被一个……一个熟人给劝来的。”

Jason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被酒精困扰的人,到了这种地方,反而不适合攀交情。

Bill却显得格外热心:“对了,你现在怎么样?还有,你家那个小不点儿……”

“哦,已经不是小不点儿了。”Jason说到这里,脸上才有了点笑容。

“那是当然哈哈!”Bill大笑,“咱们都老了嘛!时间太久,我都记不住那孩子叫什么了,他是叫许……什么?”

Bill还算懂一点东方姓名的习惯,他知道Jason姓许。

Jason摇摇头:“不,孩子不姓许,他是我的养子,叫路杰。”

这名字一说出来,Bill突然一怔!

“路杰?”他迟疑起来,“Jason,你儿子目前在做什么?”

“哦,他在一家中餐厅打工,送送外卖什么的。”Jason也看出朋友脸色的迟疑,他不由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Jason,我不是太懂你们东方人的名字习惯,不过路杰这个名字,是否有很多同名同姓?”

Jason也怔住:“同名同姓?这个应该很少见的,怎么了?你听说过路杰这名字?”

Bill笑起来:“不是听说过,我恐怕是见过呢。老兄,你知道我这几年在ake里当清洁工,我恰恰认识ake里的一个车手,也叫路杰。”

Jason脸色顿时变了!

“一个赛车手?!什么时候!”

“就是今年八月份进来队里的呀,很年轻的小伙子,哦,说起来,和你儿子年龄差不多大呢!”

Jason突然掏出钱包,他把钱包打开,将里面的一张照片递给Bill。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Bill低头一瞧,顿时点头:“没错!就是他!哎呀,没想到路先生就是Jason你的儿子!这真是太巧了!”

那晚,路杰回到家的时候,立即就感到不对劲。

Jason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没喝酒,电视机也没打开。

他那样子,像是在等路杰回来。

路杰非常紧张,他借口洗澡,先去找了唐棠。

“我爸怎么了?像是在发火。”路杰不安地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唐棠也是一脸的惊慌,“傍晚我回来他就这样子了!我和他说什么他都不理我,我做了晚饭,问他吃不吃,他也不吃。”

路杰心里更是敲起鼓来:“小棠,你是不是说漏嘴了什么?”

“怎么可能!”唐棠顿时小声叫起来,“我可是绝对保守秘密的人!”

路杰再想不出究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下楼来。

他走到Jason面前,胆战心惊看着Jason,轻声说:“爸,你怎么了?”

Jason当时,整个人坐在巨大的阴影里,他的背后,垂落的百叶窗透过一缕缕不明亮的青色月色,Jason的脸色看上去,非常阴暗。

他目光凝视着路杰,半天,才缓缓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的?”

路杰一听这句话,心里一个翻滚!

难道说,Jason知道了?!他想,不能啊,Jason没可能知道!周记那边,唐棠这边,包括天野那边,他都打了招呼,没有人会告诉Jason!

他不可能知道!

想到这儿,路杰定下神来,他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事要告诉你。”

Jason久久盯着儿子的眼睛,然后,他点了点头:“好。”

说完这个字,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Jason的这种态度,让路杰无比胆寒,他怀疑Jason是知道了一些什么,然而又想不出Jason能从哪里知道真相。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Jason似乎又恢复了平常,没再问路杰。

这样一来,路杰只好把心先放下来,全身心的准备即将到来的ake排位赛。

他把Jason的事和天野说了,天野没说什么,只让他不要分神。

“目前先把排位赛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说,“我很担心David会在这次比赛里捣鬼。阿杰,你得全神贯注才行。”

排位赛是周五。

周四晚上,路杰很早就躺下来,他要充分地休息,让全身足够放松,才能更好地应对明天的比赛。

夜晚,非常安静,路杰虽然一再让自己放松,但是想到明天的排位赛,心里仍旧有点紧张,他并不担心,事先,天野已经测过他的成绩,就目前路杰的状况来说,只要他保持平常的风格,不出差错,可以在全队的排位中列在前三名。

“不用紧张,明天只需要放松的去比赛。”天野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你一定会首战告捷的!”

路杰并不害怕,他只是有点兴奋,像是小时候听见老师说,明天全班去动物园。

脑子里有的没的想了一堆,路杰正缓缓沉入睡眠,忽然听见卧室门发出轻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头上就被人用力套了个袋子!

路杰拼命挣扎起来!

但是套住他的那双手非常有力,路杰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而且他很快就感觉到,来人并非是陌生的盗贼……

这个套住他的人,是Jason!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要干什么!Jason疯了吗?!

路杰更加惊恐,他用力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想问问Jason到底想干什么,但是Jason不肯回答他,他只是架着路杰的胳膊,将他连拖带拽的,从卧室里弄了出来。

路杰心里暗自懊悔,今天家里没人,唐棠在图书馆突击用功,她和路杰说,她将在明天一早直接去ake,替他加油打气。

所以今晚Jason这样胡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阻拦他!

他很快发觉,自己的手脚全都被Jason给捆住了,路杰害怕起来,他不知道Jason到底想干什么,只能任凭Jason将他塞进车里。

Jason让他横着躺在司机座的底下,路杰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要把自己弄哪儿去。他只能感觉到脑袋顶着车门,曲起来的双腿紧贴着换挡杆,然后很快,Jason就发动了汽车。

引擎声在他的背后嗡嗡作响,路杰的脑袋被蒙着,他置身于无边的黑暗里,只能闻到汽油味,只能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Jason始终保持沉默。

路杰索性不再挣扎,他知道Jason不会伤害他,但他也只能坚信这一点,至于Jason到底要把他怎么样,路杰全无所知。

在漫长的路途中,路杰忽然有些伤心,也渐渐揣测出了Jason的意图。

Jason已经知道他在ake的事了,他也知道,明天是关键的排位赛,他想用这种办法阻止路杰参赛,如果他缺席排位赛,那么无论Mr.Lope多么宽宏大量,天野多么巧言善辩,路杰都无法再在ake里呆下去了。而这种违纪的行为也会迅速在赛车圈传播开来,别家赛车队更不会要他了。

……恐怕他这一生都无法成为赛车手了。

路杰觉得眼眶干涩得难受,他突然想哭,他费了千难万苦,好容易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梦想,难道,这梦想就要在刚起步的时候,被迫中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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