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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比赛开始了!

这是路杰第一次驾车出赛,但是极少人更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开赛车!每个人,Matthew,何诚语,周洋洋,小J,还有那些围在场外的首厨和次厨们,大家全都把心吊在嗓子眼,又紧张又期待,因为路杰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路杰自己,却反而没有这份紧张。当车门一关,引擎启动时,他就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熟悉的海洋。浓重的机油味包围着他,面前是赛车开阔的视野,他踩着引擎,让车急速向前,同时脑子里记起昨晚,天野教给他的那些基本技巧。

白衣小个子开的是一辆红色法拉利,果然那辆车先拔头筹,一马当先追在最前方,起初还有白衣大个子开的黄色路虎追在后面,紧咬不放,但是小个子技巧确实了得,三晃两晃,在两个弯道之后,就把路虎给甩开了。

路杰至此,方才感觉到周身的兴奋!

他一踩油门,蓝色雪佛兰疾驰冲上去!

黄色路虎似乎感觉到他的追逐,车手心情不爽地挡了路杰两次。粉红衣服的那辆马自达和绿衣服的大众也似乎在围攻路杰,三辆车把他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蔽,让路杰既不能后退,也不能跃出去。

路杰没觉得焦躁,他只觉得好笑。

就这种车技,还敢来地下赛车充数?当年他上高中时,开着Jason的皮卡在玉米地里转圈,技巧都比他们运用得纯熟!

身边三辆车气势汹汹,在狭窄的赛道上对蓝色雪佛兰围追堵截,他们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使命,冠军,看来是没戏了,必须让给后台内定的白色小个子,他们心中有怨气又无处撒,只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蓝色雪佛兰可供他们戏弄。

所以他们决定把愤怒都出在路杰身上!

然而不过缠斗了一刻钟,三个人都惊恐地发现,他们竟然拿路杰无可奈何。

好几次,白色大个子驾驶的路虎妄图将路杰挤压到赛道边缘,让他与赛道相撞,但是路杰每次都能巧妙逃脱,那辆蓝色雪佛兰仿佛与他天生天成,化身为路杰的灵魂,每次都能让路虎挤个空。而另外两个人,车技相比之下更不行,双向围抄,中间竟然还能空出那么大的缝隙……

当然,在别人看来,这缝隙已经很令人感到紧迫了,然而路杰在这种时候,感觉反而比日常更灵敏。

只有路杰自己知道,在他的肾上腺素激增到极点时,周围的一切事物,移动速度都会变慢甚至达到静止!

虽然两辆车包抄自己,但在路杰目光中,他们的动作缓慢到可笑,他们的追击也笨拙得近乎荒谬,仿佛飞鸟眼中起舞的大象。

在这种急速之中,路杰驾驶的那辆蓝色雪佛兰,化身为一条蓝色的泥鳅,不过两三个回合,就从两辆车的围剿中,“哧溜”一下滑了出去!

赛场周围,目睹这一精彩景观的人群,爆发出剧烈的欢呼!

陈昂在监控后面,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变,手指甚至不自觉地掰在了一起。

但最终,他露出一个微笑。

那三个选手,他早就放弃了,其实具有真材实料的,是那个白衣小个子,那才是他藏在手心的法宝!

路杰不可能胜过他!

而那个驾驶红色保时捷的白衣小个子,很明显已经觉察到路杰的追势,平心而论,内定冠军确实不是草包,论技巧,红色保时捷比那三辆车灵巧许多,对车辆的控制能力更是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路杰差点有两次追丢了它!

换做普通人,面对一个“几乎无胜算”的对手,肯定会气馁继而产生放弃的念头。

然而这种压力对路杰无效。

越是强大的对手,越是能激起他骨子里的好胜心!

他看得见前方被通澈的灯光照着的红色保时捷,那辆车,永远都在超出他前方三个车身之处,有一段时间,路杰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它。

如果没有刚才那场四车缠斗,恐怕还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他暗想,事到如今,只能竭力追赶……

“踩油门,是每一个赛车手甚至是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天野的声音,此刻再度响彻他的脑海,“重要的是,如何踩刹车,在弯道这种难得的机会里,减少摩擦的浪费,趁机将速度再提升一个档次。”

他渐渐发觉,红色保时捷总能比他快的原因,是车手转弯极有技巧,他用了某种纯熟的方法,让跑弯道的过程尽量减少。

“刹车要踩得尽量柔软,是一种很巧妙的脚感,喏,像我这样才行……”路杰想起了天野的动作。

有那么一瞬,路杰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学着天野指点的方式,在下一个弯道之处,改变了自己一贯随意踩刹车的习惯,而让脚底的动作,尽量柔软飘逸。

不过两个弯道,他与红色保时捷的距离变近了!

路杰兴奋起来,果然,天野教导的办法是有效的!

而那辆红色保时捷,很明显发觉到了他的追击,速度猛然再提了一提,明显想把路杰甩开!

这种时候,决不能松懈!路杰明白,有时候胜负,只是那么一点点差距,有时候,仅仅差一个车鼻!

面对路杰的紧追不放,红色保时捷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它放弃了之前只顾狂奔的策略,开始有意无意地阻挡路杰,不让他的车超到自己前面去。

比赛顿时胶着,成了拉锯战!

开着开着,路杰有了察觉,红色保时捷的走向有点凌乱了,它丧失了比赛之初的那种灵动轻盈的节奏,而转变得非常凶狠,沉重的车身在卷起的飓风里,带出一股不死不休、鱼死网破的意味。

难道这位是打算同归于尽吗?路杰心中荒谬地想。但他不打算陪着红色保时捷倒霉,他一面急速前进,一面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把自己那颗比发丝还灵敏的心,放到最冷静。

比赛,只剩下最后的五分之一路程,红色保时捷像疯了一样,以蛮横的姿态,逼迫着路杰。如果不是技巧足够灵敏,有好几次,蓝色雪佛兰险些被它给撞翻!

两车在最接近的距离中,路杰甚至听得见车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对手在故意碰撞他,想给他的车身造成物理损坏。

“你这么做,显得非常没有礼貌啊,先生。”路杰心里冷冷的,用Jason惯用的那种腔调指责了一句,然后聚精会神将注意力调整到周围,他想找到一条合适的缝隙,甩开红色保时捷。

前方,距离车速三分钟的地方,有一个弯道。路杰从GPS上获得信息,他在心里飞快运算了一下,决定就在这里,把红色保时捷给甩掉。

很明显,那白衣小个子也察觉到了路杰的打算,一时间更加疯狂!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距离弯道越来越近,路杰屏气凝神,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将胸腔里的那颗心再往下沉了沉。

周围的机械轰鸣,似乎在渐渐远离,路杰身处的环境,在他的施力和感觉之中,逐渐变得透明清澈,一览无遗,所有飞速移动的物体都在特异的视力之下,变得缓慢而清晰,纹理都凸显出来,仿佛飞翔的子弹忽然停在了半空,好像路杰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那些高速的事物。

而就在这时,路杰眼前忽然一闪,有个小小的红色人影,正要从赛道前方穿过去!

不会吧!

愕然伴随着冷汗,同时降临!

那是个……人!

就在那十分之一毫秒的间隙,他看见了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是那个昨晚追了他整整俩钟头的女孩子!

所有的感觉器官变得最紧张,路杰拼命打方向盘,想竭力避开,但红色保时捷察觉到他的意图,竟然瞅准机会,横过了车尾!

他想借助庞大的惯性,把路杰的车给撞翻!

冷汗刷的从路杰额头涌出来!

在这种状况下,为了保全自己,路杰应该竭尽所能的减速——那样一来,一定会撞到那个女孩!

在巨大的撞击之下,那个女孩子没有半点逃脱的希望!

路杰猛然一抽气,危急之中,他的脑子在毫秒间想出一个主意,他没有任凭车辆撞向那女孩,却反而迎头而上,狠狠朝着想要害他的红色保时捷冲过去!

只听见半空中,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雷鸣!

两辆车撞到了一起!

红色保时捷被给撞得凌空翻起,在空中一个翻滚之后,重重落在了赛道之外!

那辆蓝色的雪佛兰也未能全身而退,它在众人齐声的惊呼之中,顺着赛道冲了出去,最终敌不过巨大的冲势,重重撞到了赛道边缘!

人群发出极大的嘈杂!

路杰是被飞奔过来的周记的首厨给拉出车体的。

幸好只是偏斜,并未撞翻,但车门已经严重损坏了。路杰的双腿被牢牢卡在车座下方,差点出不来。

周记的首厨樊昌是个力大无穷的壮汉,平日操菜刀流畅切割几十斤的冻牛肉都不在话下。所以在他用力的拖拽之下,路杰总算从瘪了一块的车体里面爬了出来。

“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内脏受伤!”樊昌紧张万分地问他。

路杰感觉了一下,除了头有点晕,他并没有感觉到周身有伤口。

他遥望了一下不远处,那个白衣小个子就惨了点,红色保时捷起火了,有人在救火,另有一对医疗人员在将他抬上担架。

再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第一辆冲向终点的车已经出现,是那个白衣大个子驾驶的黄色路虎。

巨大的灯柱照射下,他的表情很尴尬,又吃惊又欣喜,对着冲过来的粉丝做咧嘴状,那种神色,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夺冠。

这时候,Matthew和何诚语周洋洋他们也纷纷跑了过来。何诚语吓坏了,一个劲儿说:“是不是机车内部还是有问题!一定是我刚才没检查出来!让你出了事!”

Matthew摆手叹道:“算了算了,好歹人还活着。这就万幸。”

路杰摇头:“不是诚语你的责任,是刚才……”

他停下来了,没再说下去。

并没有多少人看见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只有他自己明白,为什么会出事。

正当一行人絮絮叨叨,准备往回走,扶着路杰的周洋洋突然不动了。他的声音带着恐惧:“他们来了!”

路杰抬起头,果然,对面光影下,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陈昂。

陈昂走到路杰面前,冷冷盯着他,脸色非常差,那样子好像打算活活吞掉路杰。

他发火了,路杰想,千算万算,陈昂没算到如今这结果:内定的冠军没能夺冠,寄了一半希望的路杰自己也没夺冠,反倒是被庄家放弃的白衣大个子夺冠了……

陈会这下,损失惨重!

“你毁掉了一切。”陈昂盯着路杰,冷冷道。

路杰擦擦脸上的尘土,没吭声。倒是一旁的周洋洋忍不住了:“陈会长,你们也够了吧!路杰差点在赛车中丧生!你们还想怎样!”

陈昂冷笑起来:“我们还想怎样?软糖被你偷了,答应夺冠的赛车也输了,还带累得我手下第一赛车手身负重伤。现在,你还来问我想怎样!”

何诚语不屑地说:“赛前弄坏路杰的车,赛程中间又让三个人夹击他!你那个第一赛车手想害路杰不成,自食其果受了伤,难道也是我们的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昂身后,冲出一个大汉,狠狠一拳打在了何诚语的脸上,那一拳把何诚语打得一个趔趄,鼻子顿时淌了血!

周洋洋气疯了,冲上去就想回击那个大个子,没想到被对方一拳给撂倒在地!

Matthew和其余几个人再也沉不住气,纷纷撸袖子冲上前,一群人顿时混战起来!

论打架,周记餐厅的这群人哪里是陈会那群打手的对手?不过五分钟,一个个就被揍得满地乱滚,惨叫连天!

打架,成了单方面的殴打!

“打死他们!”陈昂厉声叫道,“今天就一个活口都别留!”

正这时,旁边却传来一声女性的尖叫:“住手!不许你们打他们!”

众人都住手,循身望去,竟然是昨天那个来找茬的女孩子!

只见唐棠怒气冲冲跑到周记餐厅那群人面前,她用手臂一挡!

“输了比赛不是他们的错!”她尖声叫道,“不是这位先生的错!”

她伸手一指路杰:“他刚才,是意外翻车的!”

陈昂此刻,好整以暇地卷了卷袖口:“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唐棠睁大眼睛,她颤声道:“是我的错……是我急着跨过赛道,他刚才是为了躲避我,才翻的车!”

众人哗然!

陈昂好奇地看看面前的女孩:“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要命的跨越赛道?”

唐棠脸一红,低头小声道:“因为我……我在找一个人,我恰巧看见了他,当时我很急所以……所以不管不顾就穿越了赛道……”

陈昂已经懒得再听下去,他拿了只烟,点上,然后冷漠地指了指地上的人:“都给我捆起来带走!连同这小妞!”

“是!”

唐棠吃惊地瞪着他:“你怎么能把我带走呢?我不认识你啊!我只是来澄清……”

“我的车手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你乱穿赛道导致。”陈昂凑近她,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小姐,你给我和我们陈会,造成了数十万美金的损失,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周洋洋此刻却嚷嚷起来:“几十万美金又不多!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赔给你们啊!”

陈昂脸色更难看:“这可不是钱的问题,周大少爷,如果一切都用钱来收买,咱们陈会,哪里还能在唐人街立足?你们几个还站着干什么!把这女的一起绑走!”

唐棠的脸色顿时白了!她还想辩解,那群打手早已如狼似虎扑上来,拿出绳子一个个捆起他们来!

“且慢!”

一个清晰的声音,劈开了夜色。

所有人都停下来。

从不远处,不紧不慢走过来一个人。

是个青年,身着黑色礼服,容貌俊秀,神态自若。

路杰和唐棠同时喊起来:“天野!”

陈昂皱了皱眉:“先生,您又是哪一号人物?”

天野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这才掏出名片:“鄙人是ake公司赛车队的经理。”

听见ake三个字母,陈昂的脸色有点变化,但他没有接那张名片,冷笑道:“哦,大公司。和我们陈会没关系!”

天野笑了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你。陈昂陈先生,唐人街陈会的副会长,会长大人的侄子,也是今晚这场赛车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陈昂盯着他,鳄鱼一样的眼睛只有冰冷,半晌,他拿过天野的名片,扔在地上!

“你们是白道,我是黑道,天野先生,我们最好不要打交道。”

天野也不气恼,神色如常地把名片捡起来,放回到口袋里。

“我不想和你打交道,陈先生,我是来找我的朋友。”他看了看路杰,“这是我的好朋友阿杰,还有其他这些人,周记餐厅的老老小小,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请你放过他们。”

陈昂哈哈一笑:“放过他们?!你知道他们给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天野毫无惧色,他懒散笑道:“是么?造成了损失啊。那就开个价呗。ake付得起。”

陈昂被他激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你以为拿钱就能解决问题?你以为我是普通的老百姓吗?!”他恶狠狠道,“老弟,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天野似乎也懒得和他纠缠,他仰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就找个能和你说得上话的人。”

然后他拨通了手机,不多时,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笑嘻嘻的声音:“天野先生,怎么有空找我了?”

天野笑了笑:“弗罗斯特局长,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是这样,我今晚和唐人街的陈会兄弟们,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天野这句话没说完,陈昂,包括他手下那些打手,全都变了色!

弗罗斯特是本地警察局长,作风凌厉,手腕强硬,去年一上台就把本地黑帮给打压得七零八落。虽说一个是白道一个是黑道,但看在唐人街一向宁静的份上,平日里弗罗斯特也算是给他们陈会几分薄面。陈昂那个做总会长的叔叔,再三叮嘱他,普通百姓可以动,企业商人,也可以动,但不要把火玩到警察局里,不要和弗罗斯特那个翻脸不认人、心狠手辣的家伙对着干,否则,弗罗斯特会让陈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弗罗斯特一听天野这么说,嗓音顿时变得阴沉:“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子要找你的麻烦?天野先生,你告诉我,我这就赶过去!”

陈昂此刻,终于明白了轻重,他努力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小声道:“天野先生,这……不好吧?”

天野见他示弱,他也明白要见好就收,于是哈哈一笑:“其实没什么大事,局长大人您尽管放心。我开玩笑呢,拿你的名头吓唬吓唬他们。”

弗罗斯特在那边也哈哈一笑:“好吧,真要有什么,你尽管通知我!”

挂了电话,天野冲着陈昂做了个揶揄的表情。

陈昂铁青着脸,对手下道:“我们走!”

他冷冷又看了路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小子,咱们往后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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