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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白眉老道

所幸在晚上的时候,苏清音总算回来了。

“这么晚了,又下起了雨,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来了。”沐夕颜坐在柜台后,托着腮看着门外瓢泼的大雨有些出神。

在她的手边,铺着一本打开的账本还有打到一半的算盘。

在沐夕颜的声音里,我揉着眼睛缓缓醒了过来。在她算账的时候,百无聊赖的我索性伴着算盘的噼啪声睡着了。

“喵~”我张开口,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没人来了,我就去把门口的灯笼卸了去。反正也不开店,挂着灯笼白耗蜡烛钱也是浪费。”沐夕颜拿起了竹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打算卸了灯笼关门歇息。

只是这个时候,店外瓢泼的雨幕里却忽地出现了身影。雨声嘈杂,纵然是我也无法分辨这影影绰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样。

回过神的我被自己的想法都吓了一跳,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现在来的是什么?

沐夕颜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原本打算去挑掉灯笼的她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这道身影。

随着距离的拉近,这原本模糊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俨然是一辆马车的形状。

“苏掌柜回来了!”在我还没认出来的时候,沐夕颜就率先地喊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欢喜,甚至都忘了将自己的声音重新压了下去。

还不等我提醒,沐夕颜就冲进了雨幕,急切地迎接这位错过了无数章的角色上线。

“不要淋雨啊——”只是就算我这么说,沐夕颜也听不懂。

我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陪着沐夕颜一起冲进雨里迎接这位救星的归来了。

当我冲出去的时候,我才知道雨到底有多大。几乎就在我冲进雨里的时候,我身上的毛发就已经湿了个透。

“掌柜的,您辛苦了。”沐夕颜抬起手臂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接过马车上的缰绳,缓缓地牵着原本就没走多快的马车往后院走去。

“你倒也是,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也不看看这雨下得多大。”我们一行人从后院走到正厅时,几乎人人浑身湿透,苏清音虽然语气略有责怪,但是也是出于关心的好意。

“看见掌柜回来了,我实在是高兴。”沐夕颜重新压低了声音,轻轻一笑。她扭头看向从马车上下来,正在收伞的老人,语气有些迟疑,“这位是……”

“老夫不过是受苏掌柜所托,前来救治小友而已。区区一个平民,不足挂齿。”老人将油纸伞放在一边,和颜悦色地冲着沐夕颜拱了拱手。

只是这老人虽然说得极为谦虚,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老者身上自有仙风道骨,实在不是寻常老人。

就算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想必也是之前沐夕颜提到的,掌柜所求的掌门。

“是吗?”沐夕颜明显也注意到了老人拱手的礼节——这种江湖上的礼节,只不过她倒也没有点破,只是冲着苏清音说道,“刚刚淋了雨,掌柜你去换衣服吧,我去准备姜茶。万一受了寒,千雪也没人照料了。”

“你说的是。”苏清音也深以为然,她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冲着老者说道,“还请您稍坐片刻,我更衣了就来。”

“不碍事。”老者摆了摆手,“千雪也多亏你照料了,你不必如此见外。”

沐夕颜在走前轻轻地冲我摆了摆手,像是要让我也去后厨。看见苏清音上了楼梯之后,我也悄悄地溜到了后厨,想看看沐夕颜找我何事。

沐夕颜正在生火,在我到的时候,她正好吹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苗。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燃着的稻草扔进了炉灶内。

“你来了。”沐夕颜转过头发现我果然来了,连忙伸出手抱着我,同时不停地揉搓着我湿透的毛发,“你呀,真是的,明明你没必要跑出来淋雨的。”

“就那么喜欢给我添麻烦吗?撒娇鬼。”沐夕颜嗔怪地屈起手指轻轻地在我鼻子上点了一下,权当责罚了。

“喵~”听见沐夕颜这么说,我连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发出委屈的叫声。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你都跑了,我哪有在屋里看你淋雨的道理?

“阿嚏!”只是沐夕颜才刚数落了我,她自己倒是先打了一个喷嚏,“我也要赶紧换身衣服了,现在人手不足,倒也没有我生病偷懒的道理。”

沐夕颜重新回到大厅,拿了老者刚刚用过的伞,回到后院换了衣服又赶了过来。而这次她也十分贴心地拿了一个布巾给我,也担心不及时擦干我也会生病。

在等待姜茶煮好的时间里,她就毫不客气地用布巾大力蹂躏我的毛发:“现在不比过去,没有丝绸给你用啦,所以你忍忍吧。”

不过对我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过去洗澡后用毛巾擦干头发一样,也谈不上多么的难受,因此我也没挣扎,乖乖地伏在沐夕颜的膝盖上让她帮我擦干了毛发。

“好啦,小咪。”沐夕颜拿开布巾,伸手摸了一把我差不多全干了的毛发,满意地笑了起来,“你今天淋雨,倒也算是洗了个澡,现在你倒是真的是只白猫了。”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毛发,往常灰扑扑的颜色已经减轻了不少,至少也可以勉强说是纯白色了。

“阿嚏!”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的时候,鼻子就传来一股痒意,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沐夕颜抽了抽鼻子,正在将锅内的姜茶倒入一个个碗里,看起来她也是有些不适应姜的味道。不过还好,她忍住了,要不然这碗混合了喷嚏的姜茶到底效用几何,就是个大问题了。

回到客栈大厅的时候,没淋湿的白眉老道正在闭目养神,而苏清音也正好从楼上走了下来。大概她是将希望都寄予了这位老道,所以纵然她内心也焦急不堪,只是至少也有了一部分心力将自己重新收拾成往日的利索模样。

“快来喝姜茶,去去寒吧。”沐夕颜连忙将姜茶放在桌子上,热情地招呼着,“掌柜的,还有这位……嗯……爷爷?”

“老夫居然也有被小辈喊‘爷爷’的这一天。”老道睁开眼,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伸手拿过红木托盘上的一碗姜茶,喝了下去。

苏清音也没客气,她也端了一碗,十分豪气地几口喝了个底朝天。大概是因为热汤外加上姜的辛辣,她原本苍白的脸上立刻恢复了不少的血色。

“对了,我走了这几日,千雪如何了?”

幸好我之前已经将陆千雪的情况跟沐夕颜交代过,因此对于掌柜的质问,沐夕颜也没慌张。她只是面带犹豫之色,像是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怎么了?”苏清音看到沐夕颜脸上的犹豫之色,语气也冷了下去,“难道……”

“不是,不是。”沐夕颜看着苏清音就要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连忙摆手否定道,“倒没到最坏的地步,只是陆千雪的伤情严重,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掌柜的说明白。”

苏清音脸上严峻的神色总算因为沐夕颜的话而稍微缓和了一点,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难道你瞒着我,千雪身上的伤就不存在了吗?说吧。”

“千雪现在正在那位人家的府邸中,被一位神医拿药吊着,暂时还死不了。”沐夕颜看着苏清音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了下去,“只是……倒也不算活着。她心口插着匕首的碎片,那碎片如果拔出来,千雪几乎必死无疑。但是不拔出来也……”

苏清音听完沐夕颜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抱臂站着。但是她略微发抖的身体,还有那死死咬住的下唇,无疑是将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只是眼下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去拆穿她这拙劣的伪装。

而白眉老道则是屈起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面叩着。那一声又一声沉闷细微的声响,就像是悄无声息地提醒着我们时间的流逝。

终于,苏清音开了口。

“您看,千雪这种伤势,您可有把握?”

我和沐夕颜同时将目光转到了不发一言的老道身上。虽然我俩都很想看看这老道会说出什么话,但是我俩的目光里却又有些不同。

沐夕颜是用看着世外高人肃然起敬的目光,十分尊敬地看着老道——因为此刻他算是陆千雪生还的最大希望。

而我的目光则是冷静如审视一般,我不相信这种对于现代医学都极为棘手的难题,这位老道会给出任何的转圜余地。

没用的,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这局棋,已经死了。

“老夫从来没给过你万全承诺。”老道面色沉静,只有嘴唇在不停地开合,“是你寄予的希望太大,以为老夫无所不能。”

苏清音原本恢复了血色娇艳的脸庞,因为白眉老道的这一句话,而瞬间惨白。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但是又说不出任何的话——纵然她眼睛已经泛起了泪花,面上的表情也充满了挣扎。

“但是。”白眉老道没有理会苏清音态度的转变,他接着往下说去,“老夫也说了,老夫会尽所能帮她一把。只是,这位小友,你是如何得知如此详细的伤情?”

沐夕颜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她的身上,因此她也稍微有些慌乱,只不过这慌乱也是片刻的,她立刻稳住心神答话道:“实不相瞒,我之前曾冒充过神医前去查看过千雪的伤情。”

“那么,你是知道千雪她为了谁而受伤的,是吗?”一直平静的白眉老道却突然发难,他转过脸,直勾勾地看着沐夕颜,像是要看穿她极力掩饰的东西。

我在沐夕颜旁边,偶然看了一眼白眉老道的目光,就觉得浑身发毛。他的目光虽然并不严厉,但是那目光像是笃定了已经看穿了你的一切想要隐瞒的事物,容不得半点逃避。

“我……这个……”沐夕颜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因此立刻慌了手脚,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喵。”我小声地叫了一声,轻轻扒拉了一下沐夕颜的裤脚。

没用的,这人已经看穿了,就算你再怎么掩饰,也不过是徒劳而已。还是坦诚点,说出实话吧。

如果是其他人,我一定不会这般建议沐夕颜,但是没办法,这位白眉老道,无论是气场还是阅历,都算是碾压沐夕颜的级别。就算沐夕颜不说,想必他也隐约猜到了这个人一定身份显赫。

沐夕颜听到我的叫声,略略低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里有着些许的挣扎。她像是在说,难道我就这么说出,没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就算真的要发生什么,我也绝对不会允许的,相信我。

像是被我坚定的目光所鼓舞了一样,沐夕颜抬起头,语气里不再有之前的迟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此人是微服私访的皇上。”

白眉老道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果然已经猜到了。但是苏清音听到这话,脸上却是有些吃惊——但是这吃惊也是有一部分是自己的猜想居然真的猜中了的疑惑。

此情此景,更让我庆幸没有让沐夕颜隐瞒,不然被白眉老道逼问着说出来只会更加的尴尬。

“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老夫也不过是一介常人,未必就能做到什么。”白眉老道将自己那凌厉的目光收了回来,周身的气质再度发生了变化,又回到了原先气度不凡的老人身份,“只是,老夫愿意为了千雪尽力一试。”

“是……是吗?”苏清音听到老道的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先替千雪谢过你了……”

“替她谢老夫吗?”老道一时脸上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色,只不过下一瞬间他就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有些洒脱地一笑,“还是算了吧,她内心说不定怎么恨老夫呢。”

苏清音沉默了几秒,有些暧昧地笑了一下,似乎也并不打算否认老道的话,但是同时又不肯承认从而惹怒了老道:“今日不早了,我已经给您收拾好了一间客房,明日便让忍冬带您去见千雪吧。”

“是……诶?”沐夕颜下意识点头应允了,但是她立刻瞪大了眼睛,摇起头来,“这……恕难从命。”

幸好沐夕颜自己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否则就算她同意了,我也要站出来提醒她这事的不可行。皇上不记得了,微生净未必不记得。再退一步说,就算微生净不记得,微生凉绝对不会忘了沐夕颜。

如果微生凉在微生净面前看到沐夕颜,露出些许的马脚,让微生净抓住了,微生净未必不会看出来“木忍冬”就是沐夕颜。

虽然微生净和沐夕颜的父亲交好,但是这也不代表微生净会愿意在圣上面前隐瞒沐夕颜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这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为什么?”苏清音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被拒绝,“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怎么去千雪的居处不成?”

我连忙低下头盘算了一下时间,明日我一定可以使用那具流浪汉的身体,到时候由我出面,倒也不迟。

因此我连忙蹭了蹭沐夕颜,给她打了一个信号。

沐夕颜知意,她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也瞬间放松了下来:“不错,实不相瞒,上次前去府邸,也是我那朋友的带路。掌柜的应该还有印象,就是那位看店的。只不过这几****回来之后,他便在晚上离了店。明日他还会再来的,到时候由他带着你们。”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苏清音听到沐夕颜这么说,倒也不再追究了,“那明日你就在这里看店吧。”

“是。”沐夕颜目送着老道和苏清音上了楼,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还好有你。”

听到沐夕颜的这句话,我有些得意,能够得到沐夕颜的肯定,对我来说,没什么话比这句话更让人高兴了。

也因此,这一晚我算是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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