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春节来临,徐春红向公司请假去排队买火车票。第一天去晚了,7点多到火车站时,队伍已经排得很长很长。在露天吹了四个多小时的冷风,12点时窗口直接关了去吃饭了,徐春红连到窗口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排到。一位好心的大婶跟徐春红说,买春运的票很多人是晚上12点开始就排队了,湖南又是热门的线路,今天肯定是不会有了。徐春红只能麻木拖着两个像是灌了铅一样的腿往公司赶。
第二天徐春红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吃过晚餐后,搭最后一班公交车到火车站时十点还不到。朝售票大厅走去,已经有人在陆陆续续排队了,售票大厅关着大门,几个保安守着门口,不让人进去,大家都在露天的寒风中排着队。徐春红穿了羽绒服,可还是在冷得瑟瑟发抖,凛冽的西北风刮到脸上,刀割一样的感觉。前后看了下,徐春红发现有不少人是拿着凳子,带着军大衣,甚至还有带个火盆会棉被在排队的。徐春红缩起脖子,尽量裹紧衣服,排到队伍的最后面,数了数,前面有二三十个人的样子,想想今天来得还算挺早,扛过这一晚,应该可以买到了。为了那张火车票,冻一晚也算值了。
从晚上十点多开始,整整站了七个多小时,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为了那一张回家的火车票,徐春红只能苦苦撑着。早上6点多,安静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售票大厅的门打开了,队伍一下子就乱了。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涌进一群人,很快插到队伍的前面,等徐春红反应过来要往前跑时,售票大厅已经涌满了人。有人向保安抗议说他们插队,保安竟然只是晃了晃手中的棍子示意他们排好队。排队的人群里轻声传来“保安和这些票贩子是一伙的,他们都是串通好的,”之类的声音。
7点开始售票,轮到徐春红时已经快8点了,到窗口说去长沙,没票,韶阳?没票,长德?没票,最后售票员直接冷着脸对徐春红说道“只要是湖南方向的,都没有了”。排在后面的人挤着她,嘴里不断在说“快点,快点”。徐春红被推出窗口,拖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慢慢向售票大厅的门口走去,有个黄牛样子的人靠到徐春红边上问要不要票。当黄牛说一张票要加350块钱时,徐春红想想还是自己排队吧,都快赶上半个月工资了。
回到公司,同事小米关切问徐春红有没有买到票,徐春红摊在椅子上摇了摇头,筋疲力尽,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一样。小米给了徐春红一个电话号码,说是火车站的订票电话。打了一下午,和小米一起试了很多次,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通了放音乐给你听品。快下班时,小米终于打通了电话并且那边传来天籁一样的“喂”一声,当小米说要订一张去湖南的火车票时,那边直接说没票,你明天早上七点开始打,然后不等小米的任何反应,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小米呆呆拿着话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徐春红说“那边说明天早上七点开始打。”
徐春红想想把号码带在了身上,一天一夜都没有睡,今天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半夜排队买车票了。第二天一早,徐春红找了个公用电话亭,从七点不到开始一直打到7点半,徐春红还是只听到嘟嘟声或是通了听着不断重复的“欢迎您使用电话订票,请稍候。”只是这个稍候一真稍候到徐春红电话卡里三十多块钱全部打光了,它还是叫你一直稍候着。徐春红想想还是决定第二天再去火车站排队。当连续三天半夜排队,清晨被挤掉,然后都从窗口得到同一个答案没票时,她不得不放弃了。不知道每年的春节,有多少在外的打工者像她这样,苦苦排了很久的队伍,始终买不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实在没有办法,徐春红给村里打了个电话。2002年的山村里,电话还是个奢侈品,整个村就村委办公室一部电话。徐春红打去,让村长传话叫爸妈来接,然后挂掉。十五分钟后,徐春红再打过去,那边的妈妈接到电话听说不回家过年,马上一副哭天喊地舍不得的样子。等徐春红说买不到车票,就在公司值班,可以多赚200块钱,并说把公司发的年终奖1000块都寄给他们时,徐春红的妈妈马上转哭为笑了。
因为买车票请假,徐春红主动接下了春节值班的任务,把主管喜得眉开眼笑,因为没有人愿意在春节这个大家团聚的日子上班。第一次一个人在异乡过年,王琳和张捷老家都离桐州不远,放假就回家去了。回家前王琳和张捷都问徐春红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回她家过年,徐春红借口春节值班拒绝了。徐春红敏感觉得别人一家团聚,你一个外人去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