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每个人对此的定义或有不同。
你可以为功名利禄而拼尽一生,这是奋斗者的生活。你可以如同陶渊明一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隐士的生活。你可以隔三差五呼朋唤友,共举酒杯畅谈人生,这是一种生活;你又可以天天窝在家里,泡一杯清茶捧一本好书,从日出品味到日落,这亦是一种生活;
灵轩想要的生活很简单,过一个凡人天天重复过的所有事情。灵魂管理处的日子里枯燥单调,远不如人世间的缤纷多彩,但凡他有机会放假来到人间,他总是会将自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每天随着朝阳起床,伴着月亮而眠。找几样可口的饭菜入口,到几个安静的地方散步。兴致来时坐下喝杯咖啡或茶,看街外人来人往,又或者到书店拿起几本书本让自己畅游书海。
这就是灵轩简单的生活,一个月来的简单生活。而这简单的生活今天被一个女子打破了。
那个医院里的女孩子,陆鸣涛的女儿。灵轩看着这个跌坐在路边的女孩,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狼狈的漂亮姑娘就是自己曾经看到的堂堂市长千金。
“陆亦薇,我警告你。你还当自己是市长千金啊?你那死鬼老爸已经化成灰了,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别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了啊,你也不瞧瞧你那缺德老爸贪污了多少钱。就因为他,我家鸣潮差点让人给打死了,请你离我们家远一点,别再给我们带来晦气。告诉你,我家鸣潮为了给你老爸,也就是他哥哥擦屁股,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多少钱财,这会儿家里已经底朝天了。没钱就是没钱,你赶紧走,别让别人认出你来,不然到时候把你打得跟你在医院的老妈一样。”
陆亦薇默默地坐在地上,忍受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位中年妇女的无休止谩骂和嘲讽,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看的出她之前应该是被这口水乱喷的妇女给拉拽的倒在地上,衣衫凌乱头发披散,完全没有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了。
陆亦薇缓缓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轻轻的对着眼前的妇女鞠了个躬:“对不起,婶婶,是我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感谢你和鸣潮叔叔对我家的帮助,告辞了。”说完也不理中年妇女的错愕,毅然转身离去,只是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
灵轩静静地跟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说他不会对任何凡人的事情产生兴趣,但是此时他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应该看看这个女孩子。
陆亦薇缓步前行,来到了市公园的一个小角落,坐到了长椅上,将头埋入了双膝之间,肩头不断的耸动着。只要是有人看到她的这幅样子,也都知道她在哭泣。是什么原因让曾经的公主如此落魄,是什么事情让曾经飞翔在云端的天使坠落尘埃,又是什么让百合花落下清露。
灵轩隐去自己的身形,来到了陆亦薇的身后,看着这个哭泣的女孩。他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头上泛出点点金光,只一瞬间这些金光便进入陆亦薇的头脑之中,又一小会便飞了出来,在陆亦薇的头上形成一个长方形光幕,在这个长方形光幕之中赫然播放着陆亦薇曾经的记忆。
“你好,根据多方证据查实,陆鸣涛在担任我市市长期间,利用职权之便多次收受贿赂,并威胁勒索多人,由于赃款未被发现,现在要对此处进行查封。”一个身着制服的男子严肃地说。下一秒画面转变。
“陆夫人,请说几句吧。陆市长是不是真的受贿索贿?请问您知道赃款的去向吗?您要向全市愤怒的百姓道歉,给他们一个说法吗?”画面里吵吵囔囔,无数的话筒伸向了陆鸣涛的老婆。
画面再变,一个头带鸭舌帽带着口罩的男子举起了砖头砸向了陆鸣涛的老婆,鲜血染红了她那本已经苍白的面孔。她的身躯轰然倒地,无数的闪光灯亮起,却无人去相扶,也无人去追行凶者,只有陆亦薇凄惨的哭声和不断的泪水。
下一个画面,身穿白袍的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的说:“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很遗憾,她可能会一直持续这样的昏迷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请节哀。”
灵轩收回了自己的手,陆亦薇头顶上的记忆画面也随着飘散。他看着垂泪的她,她无神地盯着萧瑟的地面,清风在二人之间流转,他却无法擦拭她的泪,她亦无法靠住他的肩。时间就这样静静的在两个无声的人之间流淌而过,伴随着昏暗的太阳落下西边的山峰。
灵轩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俯瞰着城市的灯光,心神已经由白天的荡漾恢复到现在如止水一般。天空的明月仿佛映衬着他的心境一般,此时也放射着皎洁的白光。灵轩的眼睛缓缓闭上,又慢慢的睁开。在他睁眼的那一刻,瞳孔之中放射出了七彩的光芒,而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也渐渐升起一些七彩光束。
此时在灵轩的眼中,这个灯光缤纷的城市变的漆黑一片,而相应的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一束束的七彩光芒直射天空。“罪念,净化。”灵轩默默的说了这四个字后,身体便腾空而起,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滑向了这座城市,飞向了其中一束最为粗大的代表罪念的七彩光柱。
当他落到了这束光柱的所在地,一座气势非凡的别墅之外,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在他的眼里这个城市又恢复成往日的歌舞升平的假象。他踱步走向了这座别墅,如同无物般穿过了厚重的墙,来到了散发了浓重罪念的人身边。
这里是别墅的客厅,坐着两个人,两个各具威严气势的人。一个面孔方正,一个年老长脸,此二人单从气势举止上看便是久居高位之人。只是,此时在这个没有开灯的漆黑客厅里,针尖落地都可闻的环境与二人的气度着实不符。
“你还真是狠得下心,那毕竟是你的战友你的伙伴,你们的友情难道就这么的不堪一击?你就不怕死后被他陆鸣涛拿手指戳你的良心?”长脸老者摸了摸手中的拐杖,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了一眼对面隐没在黑暗的男人。
方正男人坐直了身体,让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光稍稍照亮了他的身体,他同样是面露嘲容:“王老爷子,要不是我狠下心去,你不知道还要被陆鸣涛那只吸血鬼给盯多久,就您这骨瘦如材的体魄,估计让他咬一口都不够。”
“哼!”长脸的王老爷子怒哼一声,“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我王河山是不是刚逃离了虎口,又被饿狼给盯上了,陆鸣涛死则死矣,你可别再给我玩出什么花样。言归正传,今天让你过来,该把事情说清楚了吧,我可是顶着很大风险帮你把他给做了。”
“拉倒吧,就算没有我,你老小子一样想干掉他,他这几年一共从你这里捞了多少?500万?800万?1000万?”
“哼!”王河山再次哼了一声,不错这次却不说话了,客厅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咔嚓!”方正男人用打火机打了个火,跟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又缓缓的将它们从肺部里吐了出来。“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是什么了。陆鸣涛在任的这几年里到底捞了多少钱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也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笔钱究竟在哪里。”说完他又吐了一口烟圈,伸出一个巴掌摇了摇:“五亿元,整整五亿。他们从陆鸣涛家里搜出来的那几百万只是小头,大头可是被陆鸣涛藏起来。”
“哼哼,既然你周大律师知道怎么拿出这笔钱,那还要我这糟老头子干嘛呢?你会这么好心将到手的肥肉分一块让我一起尝尝?”王河山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贵为本市首富,但是显然对这五亿元也是动了心,但是却又不肯轻易显露出来。
周律师将手中已经燃尽的香烟狠狠的按到了烟灰缸里,露出他那发黄的牙齿说道:“首先呢,不管怎么说我都欠您一个情,要不是您把陆鸣涛给干掉,我可没机会拿到这笔钱。其次呢,我毕竟只是一个律师,五亿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要是我单独拥有这笔钱容易招人耳目,所以我想要找个伙伴来风险共担。而您王老爷子家财万贯,再多过手个几亿的,也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伙伴?说的好听。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上一个伙伴一个月前刚吃了颗子弹,人家的老婆现在医院里躺着,女儿还在外流落。我可不想有命拿没命享用哦。”
周律师和王河山同时相视大笑。
灵轩站在客厅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二人,同时感受着二人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强烈贪欲。而周律师和王河山肉眼凡胎,并不能看见此时的客厅里已经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他们二人之间的龌蹉交谈也一字不落的进了第三人的耳朵里。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又或者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的一念之差冥冥之中自会有日后的后果。
夜深人静之后,王河山的卧室内。八月的时节,气温是比较炎热的。像王河山这样的老人又不习惯彻夜吹着空调,因此开着一扇窗户,窗帘在夜风的吹袭下翩翩起舞,在屋里带起一条飘动的影子。
灵轩站在王河山的床头前,看着这个熟睡的老人,他自言自语道:“凡人皆爱财,爱上了又永远不会满足。你既然已经拥有如此多的家资,又何苦在心里又种下贪婪的种子呢?”他说完伸手在王河山的身体上方虚抚一下,喝道:“王河山,起来吧。”
王河山的灵魂晃晃悠悠的飘了出来,但是奇怪的是,与陆鸣涛死去时出来的灵魂不一样,此时的王河山灵魂有一层七彩的光晕,而且他的表情显得昏昏沉沉,如同刚睡醒一般。灵轩将手搭在王河山的肩膀之上,说了一声“走”就和王河山的灵魂消失了,而床上的王河山的身躯却依然打着响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