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说是我扔的?”小马哥用力挣脱对方的手。
罗辉见小马哥骂开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看见一个头的,就是你这种发型。”
“看见头发就能证明什么了吗?”
说时,周峰挤了进来,“想干什么?别动手呀!”
“动手了又怎么样?你湖南仔!”罗辉骂开了,并动起手来。
周峰一点也不弱,身子一闪,一转头便是一拳打向罗辉的脸。罗辉来不及闪,左脸便被重重地一击,鼻血顿时流了出来。
这下可惹恼了与他同来的师兄弟,于是五个人扭打起来。
打了一会儿,周峰被其它的同事拉开并被挡在门外,而小马哥被紧紧地围攻。
肉搏了许久,小马哥已经鼻青脸肿。他们仿佛是打够了,只听罗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走,跟我们走!我师傅现在在医院缝针,头被电池打了一个大洞,一路都在流血。”
到了医院,胡师傅正在接受伤口缝合,上身衣物已经完全被血浸透。那伤口处的头发被剪了个精光,露出婴儿嘴大小的口子。
见那医生一边缝着针,一边不停地往上浇着酒精,而胡师傅惨白的脸随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而不停地抽搐。
“对不起,胡师傅!真的很抱歉,打扫卫生时太不小心了!”小马哥一边说着,一边向胡师傅鞠了一躬。
胡师傅惨白的脸动了一动,道:“算了,下次别这样了!”
“真的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算了,这没什么。你等下把医药费给结了吧!”
“行行行!”
……
这件事,小马哥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而薛军更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小马哥不想让别人来同情自己,因为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在他的心里,自己一直是个强者,他有足够多的同情心用来同情弱小,却没有半点怜悯自己,很多的事宁愿放在心底一个人孤独承受。也许男人的心胸就是被苦难和委曲撑大的。
第二天,小马哥仍旧照常去上班。玩得好的同事都关切地前来打听消息,小马哥不愿提起,于是一一沉默。
到了中午,小马哥正欲下班,迎头赶来一人。他见是罗辉,便想闪开,此时罗辉说话了,“对不起,昨天打了你!”
小马哥心中极度地不快,但自己也算是有点素质的人,于是极不情愿地回答道:“算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罗辉几乎惊住了,夸张地张大着嘴巴望着离去的小马哥的背影,除了把双肩往上提了提之外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下午,小马哥没有去上班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需要安静更需要调整心态。他哪里也没去,把自己锁在宿舍里。回想起打工以来的点点滴滴便悲从心来,几次眼泪都到了眼角又被赶了回去。他不愿去想这些岁月的苦难,于是把思索转向远方的故乡。他知道自己此刻对家乡的那份思念已经深入骨髓,正如他的诗歌《故乡在远方》写的那样:
遥远的思念
如今更加忧愁
那字字句句的叮嘱
那一声声祝福
更有那一针针相思
故乡就远了!
思念无限忧愁
越往南方越“冷”
唯有想家的时候才有暖意
啊,故乡
看何时才能盼我回归来
慰安脆弱的心啦!
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做下去了。小马哥终于还是辞了职,他需要好好休息,或者他需要彻底地换一个环境……
第十节
久违了的家乡现在终于又在眼前,它是那么的亲切。泥土散发的香气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只是个农民的儿子。很好!而那种感情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呀!
这是一座没有欲望的小城,小马哥一踏上这片土地就恢复了平静,心静如水。他知道每天怎么样都好,不会去想工作的事情更不会去想事业的事情。这里是他的生命开始的地方,也将是他疗伤的地方。在这座小城,人们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不需要去过那种动荡的日子,家人的健康是他们最大的快乐。小马哥曾不止一次地想安分地呆在这里,老死在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上。他的祖祖辈辈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从不曾大富大贵过,也从未有过大的动荡。
在市里呆了几天,实在想着生自己的那方水土了,于是小马哥决定回老家看看。
老家在乡下,在那里到处都能听到牛羊高唱、鸡鸭争鸣。那里的人们是多么的热爱生活和土地,平凡的父老乡亲正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那一夜,他无法安然入睡,便用自己的文字记录下乡村田园生活的美好,他给这段文字起了一个平凡的名字《乡村初夜》:
几度水田
多少蛙声
更有连绵的犬吠
不断飘向幽深的山峦
漆黑的原野
依稀的灯光
偶尔从黑暗处传来的人语
也有一种震慑力
过了些日子,小马哥实在感到烦了。他开始觉得每天无所事是确实是一种煎熬,那么大好的青春就这样耗着虚度,不能不说是一种慢性自杀。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这座城市就像是一台快要没油的汽车,没有更大的动力了。没有什么好的工作可做,没有好的单位要招聘,更没有好的工资待遇。它不适合打工,但是它低廉的劳动力和超低的消费水平却适合创业。于是小马哥在经历了一段心理挣扎后决定创业。这是怎样的一段心路历程,那种急切地期望成功却因没有好的机会和资金而苦苦挣扎的状态一直从开始到结束……
有钱的人苦于没有项目可做,可是没有钱的更受煎于项目的寻找。痛苦了许久后,他决定回老家养狗。
没有场地,他就把自家祖屋的二楼整理出来;没有用具,他就自己动手制做;没有狗种他就一次次地到各个乡镇去赶集,每次只能买到几只或最多十来只,最后买够了五十来只他已记不清自己到底去赶了多少回集市了,肩上也记不清被担狗回家时的木棍磨破了多少回皮了;没有狗的饲料,他就自己配制;没有交通工具可以往返于城市与祖屋之间,他就去买了辆破旧的自行车……
可是才八百多块钱的储蓄再节省也早就花完了,他开始向父母借钱、开始采“猪草”拌大米配料饲养。有好几次因为给狗打针被咬了,为了省钱总共才去打了一次狂犬疫苗。狗长得太慢了,又瘦又体弱多病,还得经常打针喂药。
这些狗耗尽了他的精力,又黑又瘦,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他无怨无悔,却很担心这件事能否成功。他倾尽了所有的希望,总是害怕失败。可是越是小心越是担心越是坏事不断。终于有一天,那帮狗崽子们开始一只只食欲不振,接下来便是一只只告别这个大好的世界。每天都在减少活着的数量,小马哥的心每天都在加重失望的程度。他想做最后的努力,一只只细心观察料理,一只只不停地喂药打针。但是每天还是照样在减少,那些幼小的僵硬了的躯体或是扔到池塘或是埋进土里。每丢或埋一只他的希望就减少一点,而绝望就随之倍增。
当所有的希望都开始变成了绝望时,他终于决定放弃这场战斗。最后剩下的几只被放生到了野外。那是怎样的一种生离死别的情景和心情?小狗们刚被从口袋里放出来时快乐得就像孩子。他实在不忍心与它们分别,因为一分别也就意味着它们的生与死将于他无关、意味着它们的生与死将交给了上天、意味着它们将自生自灭……。可是他实在是无能为力救它们了,心如刀绞却不得不离开。小马哥不愿目送它们走向野外深处,更不愿看它们暂时的自由快乐。于是猛跨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飞也似地逃离。他以为什么事也不会有了,可是分明看见它们拼命地在后面追赶自己,张大着小嘴,伸长着小舌头。一直追着,一直追着,一直追着……
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在将来,也许是一辈子他都不能忘记那生离死别的一幕。也许要忘却的事情会有很多,但那些事仿佛是铬在心底的伤疤,那些活生生的小生命慢慢从自己眼前消失。它们的灵魂将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它们会有灵魂吗?
或许它们有!
日子总得要过。创业失败确实给小马哥心灵留下不小的创伤,它耗尽了他的激情和精力甚至是爱心。为此,他对这座小城产生了失望!他要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他良心和良知倍受煎熬的地方。
南下前,他像第一次出远门那样向爸爸拿了五百元钱的路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在心里已经说了千百次:“我是向爸爸借的,挣到了钱一定要还。”
他还是先去三叔那里,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就收拾行李前往深圳。
到了深圳,他投靠了原来那家公司的宿舍。那是怎样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呀!每天像作贼一样出入,睡觉像受惊的小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连洗漱都得偷偷摸摸。
找工作就像是大海捞针,每天穿梭不停但工作却从未光顾过。他每天不停地走着,不停地看着,不停地问着。他坚信路是人走出来的,可是走多了路也会走出很多让人害怕走路的事情来。那天,他刚面试完了出来。一个人在回去的路上走着,想着可能的面试结果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他一点信心也没有,可是偏又认为自己能成。正当他还在想着些什么的时候,迎面撞来一个人,他迅速躲闪但还是被那人有意撞到了肩头。
“你没长眼睛呀?”
小马哥听到骂声才抬头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他,大约25岁左右,双眼深深地陷进去,所以整个脑袋看上去像骷髅,这完全是一副粉子鬼形象,所以小马哥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心。正欲加快步子离开,却又听到了骂声:“你给我站住!”
小马哥先是一愣,然后加快了前进的步子,可没走几步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衣领。
“搞什么?兄弟?”
“搞什么?你撞到我了。”
“那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小马哥听到这话,身上更是惊出了冷汗,“那兄弟你说怎么办?”
“你陪钱就算了事。”
“陪钱?可是我没钱呀!”
“没钱?找打是不是?”说着就动起手来。
小马哥没来得及躲闪,已经被重重打了一拳,正欲还手,却又围上来三个人。接着,小马哥被那四个人围着一顿好打,末了,掏出50块钱才算完事。
走时,粉子鬼们丢下一句话,“下次小心点,再碰到你就要了你的命!”
小马哥眼见着他们走远,才慢慢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心中的委屈感尤然而生。可是自己实在是无可奈何,所以他把这委屈全当成了自己成长的资本了,叹叹气算是向不平出了口气罢。那些痛苦吞到肚子里,总有一天会吐出来,但他一直压着,于是他很累,可是还得生活,还得找工作。至少还活着吧,活着就是胜利了。
他怎么也得把今天被人勒索了的50元钱省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才从面试地走到住宿地,反正今天也没有面试的单位要去了,就当是散步吧。到了住的地方,正赶上吃晚饭的时间了,可是他不太想吃东西,只想偷偷地溜进宿舍小心地入睡。希望明天一早起来自己什么都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