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希望儿子在邵阳工作就好,二人可以时常看到,便不会放心不下。可小马哥执意要去广东。为此,一家人吵个不休。
这样吵了好几架,谁也没能说服谁。最后,小马哥道:“难道,你们忘了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难道,你们忘了他们是怎么样看不起我们家,看不起你们,看不起我们的吗?”
父母无话可说,被小马哥一言中的。于是,当天小马哥就收拾东西南下。
出门前,他跪在双亲面前,道:“爸、妈,不混好了我绝不回来!”
……
小马哥出了跃进厂,又过了几天,三叔帮忙把小马哥介绍到了远在深圳沙井的一个朋友那里工作。他这个朋友姓牛,单名一个旭字。据说是在深圳开的模具厂,厂里有几十号员工,现在生意还好。说是朋友其实也不完全是,以前他开厂的时候曾向三叔借过钱,答应将来安排三叔亲戚进去学技术。三叔的朋友答应小马哥去做CNC,但是先得做点其它的工作。小马哥只得去,因为没有更好的去处。
走的那天,三叔简单地交待了几句。吩咐小马哥留些钱放在他那里,或是担心路上小偷什么的,三娘认为小马哥身上的六百来块钱足够安全,所以表示不必。
但小马哥出于礼貌,走时还是留了两百块给三娘。身上带了四百多块钱往深圳出发了。
出发地就在虎门镇北栅区的一个小村,这里没有车站,出门通常是在过镜的107国道上的公交站台等车。
在等车的时候,突然一人在他前面重重地掉了一个大钱包,里面露出了厚厚的一沓钱。当他正想叫那掉钱包的人时,钱包被一年轻的小伙子迅速捡起来塞进西装的上衣内口袋里了。那人在捡了钱包后迅速主动靠近小马哥,并细声道:“我捡了那个人掉的钱包,你别作声,等下我们一人分一半。”一边说还一边把那钱包偷偷拿出来小心地给他看。
小马哥抱着怀疑,但是又对钱很感兴趣。于是,小马哥跟着西装男沿着107国道前行。
“你是哪里人?感觉你是四川的?”西装男问道。
“不是,我是湖南的。”
“怪不得你说话有好重的湖南口音。”
“不会吧。那你是哪里的?”
“重庆市的。你来这边打工有多久了?”
“没多久,才来几个月。”
“那现在是去哪里呢?”
“准备去深圳学做模具。”
“那不错呀,有朋友在那边?”
“没有,是我三叔的一个朋友开的厂。你在这边做什么呢?”
“我呀,跑业务的。那你就一个人去?”
“是呀,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是呀。你做模具应该工资高呀?”
“听说是很高的,不过学徒没什么钱的。”
“那你之前在这边做什么工作?”
“在东坊工业区的跃进厂上班。”说时无不显出自豪来。
对于西装男来说,这确实没什么可自豪的,所以他表现得很淡薄。他眼睛眨了眨,然后话题一转,道:“等下要是那个掉钱的人追上来的话,你就说不知道。”
“行。”
“还有,为了不让他发现,等下我会把这个钱包放在你那里,然后你先走,到约定的地方等我。”
“可以,没问题。”
西装男先是轻轻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为了公平起见,你得告诉我你身上有多少钱,要不然我们分钱时搞不清楚。”
小马哥信誓旦旦地拍胸脯道:“这个你放心,亲兄弟明算账。”
“我知道,可是怕到时候搞错了不是?”
“也对。你放心,我身上只带了四百多块钱。”
“给我看下方便吗?”
“可以。”说着小马哥就把身上458块钱分文不少地拿出来,当着西装男数了一遍。
西装男好像不放心,道:“能给我点下吗?”
“行。拿去吧。”说着,把钱递给他。
他接过钱,很认真地点了起来,一会儿点完了,458块,分文不少,冲着小马哥笑道:“好了,这下放心了,等下可以放心的把钱放你那里了。给,你的钱!”
小马哥接过自己的钱放进口袋里,“我们到哪里分钱呢?要不就到前边的大宁村吧?”
“不用,就在前面吧。”
“也好,那里面有多少钱呀?”
“我也没数,应当有好几万吧。等会儿,他要是追上来了,我就把这个钱包用一个袜子装起来放进你的箱子里。他如果要问的话,你就说这是晕车药。”
“好,那我们在哪里碰头呢?”小马哥问道。
“你先走,到长安镇的汽车站等我。千万要等我,不能一个人跑了?”
“你放心吧!”
两人匆匆往前赶,小马哥心中充满了喜悦,正欲说话,却听到后边传来了急切的追喊:“两位等一下,等一下!”
小马哥感觉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道:“他追来了,怎么办?”
“没事,等下看我的。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于是继续往前走着,不一会儿那人便追了上来。
他一上来便质问道:“我掉了一个钱包,刚才他们说是你们捡了,你们有没有捡到?”
“没有,我们没有看到。”西装男果断地回答道,一边示意小马哥继续赶路。
“不可能,他们说看到你们捡到了。”
西装男怒气冲冲地道:“你有病是不是?谁捡到你的钱包了?别乱说!”
“真的没看到吗?”
“没有!”西装男几乎吼着回道。
“那不好意思!我再去找找,对不起!”说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弓着腰往回走。
见他走远,西装男得意地说:“你别怕,有我在。等下我们就把钱给分了。”
“好,那不会有事吧?”
“不会,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
“不过,假如等下他还来的话,你就要先走了。我估计他再来时,肯定是要我们跟他去派出所了。”
“那就有麻烦了?”
“没事,有我在。到时候我就说你是过路的,然后把钱包装在袜子里说是晕车药塞进你的箱子里,你把钱带走了就没事了。”
听了这一席话,小马哥总算是明白了,于是不停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那人果然又追上来了。这回,他直接要求去派出所,“走吧,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西装男很镇定,道:“跟你去派出所可以,但和这个兄弟无关,他只是过路的。”
“可以,你跟我去派出所就行。”西装男听完这话便强烈响应,正欲走,那人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行,要是你把钱放在他身上带走了呢?我得先看下他身上有多少钱?”
西装男不耐烦了,道:“你有没有完呀?”说着怒视着对方,但见对方不依不饶的于是缓和了下来:“好,那就给你看下,看他身上有多少钱。”
“把你的钱拿给他看下,”西装男示意小马哥拿钱。
小马哥重又把身上的458块钱拿出来递给那人,他数了一遍,道:“行,这钱不是我的。我钱包里有两万多。给你!”说着把钱递给西装男。“那我们走吧!”
“等下,我把他的晕车药给他。”说着转身对小马哥附耳轻声道:“我把你的钱一起装进袜子里,行吗?”
“可以!”
“快,把箱子打开。”西装男急切地命令着小马哥。
小马哥把箱子打开一条缝,西装男迅速将拿着袜子的手往里塞,手抽出来时立马把箱子的锁锁上。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小马哥的肩,“兄弟,你先走吧!到那里等我!”
说着便把小马哥送上了一辆飞奔而来的的士。
小马哥坐在的士上,紧紧地抱着箱子,心跳到了嗓子眼。的士飞奔了半小时后,小马哥终于还是打开了箱子,可箱子里并没有见到西装男塞进去的东西,甚至连自己那458块钱的影子都没有。此时,小马哥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了,身上一分不剩。
第七节
话说,小马哥被骗,身无分文,去不了深圳,但他不能不去。为了工作,小马哥只好返回三叔那里,把刚留在那里的两百块钱拿去上路……
车行大约两个小时又几十分钟,终于在一个名为新桥的地方停了车。司机告诉小马哥,说这里便是沙井了。于是下了车,给老板打电话,接了,说他那里叫稔田村,一问就能找到。
于是小马哥挂了电话,向路人打听稔田村如何走,路人均不知。
没法,小马哥只好给三叔的朋友又挂了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没人接听,继续前行。走了约半小时,再打那老板电话。通了,说是要他沿着新桥车站前边的那条107国道一直往南走,走到一个叫锦泰的酒店便差不多到了。
于是接着走,又走了一会儿,近中午,饿了。正想着呆会在哪吃饭的事,突见前边有一破酒店,遂来了精神。到门前,见上写锦泰二字,知道到了。于是找人打听稔田村,结果还是无人知道。
而此时,小马哥也已经饿得不行,遂找一小饭店吃了饭。问店主,店主刚好知道,便告之如何如何走。
到了近两点,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三叔朋友开的那家工厂,名字有点怪,叫海朋飞。这间厂实在不怎么样,厂房破破烂烂,窗户的玻璃能留下来的全是零零碎碎照不进阳光的几片,而地面的油渍早就被踩得发亮。不知道老板是从节约考虑还是怎么的,整个厂里百来号人不论男女竟共用一间厕所。那种状况,用脚都能想得出有多么的糟糕。
而这间工厂的老板长得也很糟糕,身高只有1米5出头却偏爱穿西装,看着都叫人难受;而他那张瘦脸仿佛用熨斗熨过,眯成一条缝的两只眼睛分别挂在两条短而粗的眉毛下面,因隔得太远而得了相思,所以眼角常挂着泪水。他不太爱说话,走起路来像小鸡子似地,总要把两臂往外稍微展开以便掌握方向和控制平衡。
老天对他是公平的,给了他欠考虑的外表便一定会给他足智多谋的脑袋,所以他才拥有了现在的成就。
那天,他见到小马哥,便吩咐文员给办了手续,然后亲自领着在工厂里走了一圈。完了,他关切地吩咐道:“小马,今天你也累了,先到宿舍休息休息,买点日常用品,明天正式上班。”
小马哥领命而去,买了些日常用品便在宿舍周围熟悉环境。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便开始了他的新的工作。
老板安排小马哥跟了一个在厂里技术算最差的师傅学做模具。此人叫吴惠志,广东河源人,自称做了七八年的模具但技术含量最多只有四年。他,三十好几的人了至今未婚。平时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地道的老实人。工牌上职位是模具制作师傅,但实际上他的工资水平达不到师傅级别。据说,他原来是做建筑工作的,一直在外边给人盖房子。后来自己通过关系进了一家小模具厂当学徒,但是没有师傅肯收他,于是就眼巴巴看了一年。看了一年之后技术没有学到手,模具厂的老板也不肯收他了。而他就凭着那一年微不足道的模具工作经历和垫底的技术水准闯荡江湖,于是经常找工作,一直流浪了好些年。虽然工作不稳定,但是见识多了技术自然有进步。现在当上了师傅也算是找回了点点的面子。
这是一份体力活,但它是含有一定技术量的体力活。在广东据说有两种工种的打工者是有钱的,一是做业务的,二是做技术的。而模具则是当时比较吃香的热门技术,可偏偏小马哥对这门技术不感兴趣,原因不仅是因为他是体力活,更主要的是他跟了一个技术不怎么样的师傅;而他的心也不在这上面,偏对CNC编程死心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