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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日松对自家的狗圈又多了一份好奇和期待。每天从牧场归来,不论多么的劳累,

他都要第一时间去看小狼阿古拉,给索布亚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让它有足够的奶水喂养小狼。索布亚也的确是一个尽职的母亲,为了让小狼随时吃到自己的奶,它不再离开狗圈半步,它用整天的时间陪着上天送给它的儿子,所以每当那日松来到它的窝边时,都能够看到阿古拉的肚子圆鼓鼓地膨胀着,肚皮几乎蹭到了地面,许多次他都害怕小狼被撑死,然而,每次阿古拉都是安然无恙,并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几乎比同龄的小狗大出了一圈儿。

那日松看着日渐肥硕顽皮起来的小狼,改变了对索布亚的态度,不再因为它的失职而讨厌它,而开始喜欢亲近和喂养它了。而对于阿古拉来说,那日松完全成了它的亲人,它依赖他,亲近他,喜欢他,以至于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临近黄昏,它都会竖起自己小小的耳朵,灵巧地转动着,仔细聆听着,寻找着那日松的脚步声,只要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它就开始在窝里快乐地撒欢儿,等待着他的爱抚和逗弄。

不知不觉中两个月过去了,阿古拉断了奶,长大了,同时也在狗窝中呆不住了。一有机会,它就会趁索布亚打盹的功夫溜出去,引来其它小狗们喧嚣的叫声,这时它又会被吓得夹着尾巴逃回窝中,恨不得一下钻到母亲的腹下躲起来。

索布亚看着阿古拉胆小的样子,开始主动带着它在狗圈的各个角落转悠,有时干脆就卧在狗圈中阴凉的地方纳凉,惹得其他小狗们不住地狂叫,这时它就会仰起它那只有一只眼的头,呲着牙对着那些乱叫的小狗狂叫几声,吓得它们一个个偃旗息鼓,极不情愿地小声哼哼着钻进窝里。总是躲在索布亚身后的阿古拉渐渐有了胆量,开始抬头挺胸,耀武扬威地在狗圈中转圈了,并总想学着其它小狗的样子狂叫几声,然而每每声音到达喉管时却像忽然被鱼刺卡住一般再也发不出来,最后只能从牙缝间挤出几声嘶嘶哑哑不成调的声音,每当听到这奇怪的声音,索布亚总会奇怪地看一会儿自己的儿子,很纳闷地对着它汪叫几声,不过很快就不再理会它那特别的声音,也如儿子般骄傲无比地在狗圈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了,并时不时向怯生生的小狗们呲呲牙。这在过去它是绝对不做的,它的领地几乎就是它的窝和窝前不足五米的范围。

从那次狩猎归来,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没了孩子,没了主人的宠爱,也没了走出自己小窝的勇气,那仅有的一点勇气也只有在狗圈里没有大狗的时候,才能支撑着它在窝前小小的范围逗留一会儿。现在不同了,它又有了一个健壮的儿子,又得到了主人的特别照顾,它有了精神,也有了底气。它感到了一股嫉妒的气息,那来自其它母狗们心灵深处的嫉恨气息,这让它又找回了过去的感觉。如今它会带着阿古拉,毫无顾忌地在黄昏中与其它的狗争夺主人们丢弃给它们的肉骨头和下水,它谁也不害怕了,它有资格和其它的狗争食了,因为它的阿古拉是马童的最爱,而且它相信自己的儿子在将来会成为一只勇猛的猎犬,这是由它的与众不同决定的。

在索布亚的带动下,阿古拉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它开始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那些比自己小一圈的小狗崽们龇牙瞪眼了。久而久之,它竟然发现有几只小狗不再敢在它面前肆无忌惮地大叫,它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胜利的快乐,但是多数情况下,它还是喜欢和所有的小狗们混在一起互相追逐打闹,那时它们彼此会玩得非常融洽,可是总有一些好事的母狗会对它大叫,不想让它和它们自己的孩子玩耍,仿佛它会给它们的孩子带来瘟疫一样。这时,卧在角落里随时注意着自己孩子的索布亚就会猛然冲向前,对着想要驱赶阿古拉的母狗们狂叫一番,看到它凶悍的样子,它们往往会夹着尾巴走开,不再理会玩耍中的孩子们,索布亚也就又退回到角落里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充满了自信和快乐。

在快乐和懵懂中,阿古拉跟其它小狗已混得相当熟稔,身后竟也多了几只小尾巴,随时随地跟着它转悠,并且那日松也开始有意识地把它带出狗圈,让它在圏外空场地奔跑、追逐一会儿,撒撒欢。但无论怎样有几只母狗始终不愿意接受它,见到它就会露出尖利的牙齿,这让它时不时感到一阵阵地恐惧。

一个黄昏,整个草原升起袅袅炊烟的时候,那日松赶着他的羊群,披着霞光甩着呼呼带响的马鞭往回走,托莉快乐地叫着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急不可耐地向狗圈冲去,一整天没见到孩子们了,它急切地想见到它们,其它的猎狗也紧随其后撒着欢地向狗圈奔去。

那日松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些不负责的士兵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生气,吹着口哨悠闲地将羊群赶入羊圈,向自家走去。一股股饭菜的香气窜进鼻孔,他深深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早上父亲说要宰一只羊,让他早些回来。他非常高兴,有新鲜的肉吃,最主要是他的小狼晚上也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了,剩下的骨头正好可以让它磨牙。他是越来越喜欢阿古拉了,他发现它比别的小狗都聪明,可爱,也最喜欢亲近自己,每次喂它,它都会高兴地和自己逗弄很长时间。

还没进家门,肉香气就已经在门外飘荡着迎接他了,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掀帘进了帐篷。一大盘的手抓肉已摆在桌上,父亲坐在桌后正咂着酒,看上去还没有喝多。

“那日松,快来吃饭,我们都等了很长时间了。”那日松非常奇怪父亲今天竟能如此清楚地和自己说话,问道:“我阿妈呢?”

“去叫你舅了。这肉香啊!你阿妈他们太慢了。”那日松的父亲说着话,对着冒着热气的盆子很很吸了吸鼻子,仰起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那日松看着父亲皱了皱眉头,放下东西,距离父亲远远的坐下,这时母亲和舅舅也掀帘子进来了。

那日松跟舅舅打了声招呼,就开始默默吃饭。他觉得跟桌子边的所有人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想快些吃完饭赶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去喂他的小狼阿古拉。

吃了一会儿,还是舅舅先说话了。

“那日松啊,你的小狼养得怎么样了?我没再见过它,现在一定很大了吧?”

“嗯,都四个月大了,比一般的小狗都大。”那日松啃着骨头,含混地回答道。

“那日松,我和你舅跟你商量件事。”在一边喝酒的父亲忽然开口说话了。

“嗯,对对”,朝鲁一边大口吃着肉,一边用手背擦着从嘴角流下来的油,含混不清地附和着。今天姐夫有求于他,他得多吃几块肉,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我和你舅舅想把你养的小狗卖掉几只,现在小狗太多,还有只狼,咱可养不起了,卖掉几只,换点儿钱,买点家用的东西。”

那日松一听才知道,父亲为什么杀羊,原来想用这顿美餐和自己换几只小狗,弄点儿买酒的钱。什么买家用的东西,那都是骗人的,过去他干过这样的事,现在他又找了舅舅想出这个办法。

“什么买家用东西?朝鲁你就帮你姐夫吧!哪天他把家喝散了架,你就高兴了。”那日松的母亲白了一眼自己那已经两眼发红的男人,责怪弟弟不该好事。

“姐,你别生气,我找的是一个好销路,就我外甥养的狗,绝对能卖出好价钱,到时这钱都给你,你就少赏给姐夫一点儿,让他打个酒就行了。”

“你懂个屁,我能用那么多钱喝酒吗?这……这些狗崽子们会吃掉我很多东西,那……那都是钱。”那日松父亲的嘴里又开始拌蒜了。

那日松一听就又皱起了眉头,对母亲说道:“阿妈,就让他们卖几只吧!小狗的确太多了,它们每天的吃食就是一大笔开销,但卖哪几只要由我亲自选。”

“好!好!”朝鲁赶紧随声附和,他知道他这个外甥一般不会点头,如果一会儿他要是反悔了,谁也就别再想动他的狗。

“那……那……你养得那只小狼卖不卖?它一定能卖个更好的价钱!”朝鲁接着假装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不知道那日松对小狼是什么态度。

“什么?小狼?绝对不能卖它!”那日松没有想到舅舅和父亲会打小狼的主意,心里一下就火了,说着把手里的骨头摔在桌子上说:“谁敢动我的小狼,我就跟他拼命!”

“你……你说什么?敢跟我发火?你小子!”那日松的父亲抬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用一根棒骨指着那日松,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朝鲁一看父子俩要打起来了,赶紧说道:“算了算了,我只是问问,这小狼太小,可能不会有人要。姐夫,我把小狗给你卖个好价钱。来……喝酒。”朝鲁举酒与姐夫碰杯,他可不想早早结束这顿晚餐,他仅仅只吃了一块肉。

那日松没再说话,草草吃了几口肉,就走出了帐篷,去喂他的小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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