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孤独的身影还在丛林里到处游荡。布兰吉带着塔拉已经来到丛林最深处,可是它们却看不到任何一个新群体的踪迹。
时间改变着一切,塔拉已渐渐淡忘了最初离开旭干鞑狼群时的悲伤,虽然这第一次离开群体独自在丛林里行走,令它感到了没有朋友的无聊和寂寞,但另一种新的生存方式却令它更加地兴奋激动起来,那就是为了生存母亲开始教授它捕猎的技巧了,这项在它眼中仿佛游戏般的工作令它很快摆脱了没有朋友的孤独。起初跟在母亲身后,它只会激动地瞎跑,面对母亲的语言它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和母亲配合起来很难,因此它们经常会一连几天捕捉不到一个猎物,而饥肠辘辘地在丛林里游荡,而这些都不能影响塔拉的兴奋。
时间就是填补剂,在一次又一次的追逐、跳跃、奔扑的过程中,塔拉已完完全全地进化成了一只狼。一身黑亮的体毛覆盖了整个身体,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夜晚也会炯炯有神地闪烁在丛林里,任何枝丫横生的树木已无法羁绊它的四肢,它虽仍不能像它的母亲一样仰天长啸,但也渐然拥有了一只真正的狼所具有的韵味。它已可以不止一次地捕捉到在丛林中飞窜的野兔、獾、鼠,甚至可以独自找到狐狸洞,在洞口苦苦等待,直到抓住狐狸为止。由于它的耐心和毅力,它曾不止一次地解除了自己和母亲几天来的饥饿,这样的捕猎成功常常令它连续几天兴奋不已,不断地要求母亲再带它去捕猎,然而,布兰吉完全没有它这样的心情,离开旭干鞑带领的狼群,它们已经在丛林里游荡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却迟迟找不到其它狼群的任何气息,再这样下去,它和儿子就将成为别的更加凶猛的野兽们的猎物。为了不被绞杀,它带着塔拉小心谨慎,躲躲闪闪,想尽一切办法躲开可能与别的强大物种相遇的机会,可是,塔拉却根本意识不到隐藏在它们周围的危险,日日都沉浸在捕杀猎物的快乐之中,甚至在睡梦中都在追逐着逃跑的野兔。在它的头脑中母亲就是最强大的,只要有母亲在身边它对一切都不会感到害怕,也没有任何事情会让它感到害怕。布兰吉有时看着在睡梦中还在咯咯笑的儿子,一种焦灼感会时时撕咬它的心,让它在远离了人类的危险之后,从一种恐慌中又走入了另外一种恐慌中,这种感觉让它无法安眠,它日日对着苍凉的夜空嗥叫不止,用自己的灵敏的鼻子嗅着同类们的气息。
一场罕见的大雪从天一亮就开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丛林上空从早飘到晚,直到后半夜这鹅毛般的雪花才变成了细碎的雪沫,稀稀落落地飘散在空中,渐渐没了踪影。厚重的云层也随着雪花的消散而消散开来,一轮皓月停挂在空中,将清冷的银光洒向雪后寂寥的丛林。
布兰吉从洞穴中探出半个身子,抽动着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看着眼前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的丛林,它心里一阵阵地发慌,如果这雪就这样接连不断地下上几天,它和塔拉很有可能就会被饿死在洞穴里。一连几天,没有任何一点吃得,甚至连一只可怜的老鼠也没有捉到。现在这场大雪又掩盖了更多动物的足迹,它们可能又将继续挨饿。布兰吉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地,呆立了片刻又退回了洞里。圣洁的雪花在掩盖了旧的痕迹的同时,也会带来新的足迹,但同时也会将它们母子的足迹暴露在如它们一样饥饿的物种面前,所以它退了回来。退回洞中它看到被饥饿折磨的儿子趴在洞中一动不动,它再次将身子探出了洞穴,无论怎样,它晚上都必须去找些吃得回来。
整个丛林安静得近乎于恐惧,布兰吉犹豫了一下,钻出了洞穴。丛林被掩埋在一片白色之中,目力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任何足迹。布兰吉在洞口来回走动了两圈,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它回身又钻进洞中,带着塔拉一起钻出了洞穴。面对如此洁净的白色世界,它忽然觉得不能将儿子独自一人留在洞中。塔拉跟在母亲身后步履凌乱地走着,眼前虚晃晃地看不清东西,肚子咕噜噜地叫着不断向它提起抗议。布兰吉回身看了看儿子,非常担心,不断地催促它跟上自己的步伐。如圣毯般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浅不一的散乱的脚印在月光的掩映下一直通向茂密的丛林。
天空中时不时飘过一朵朵浮云,丛林时明时暗,布兰吉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带着塔拉去哪里寻找吃得,在这样的雪夜所有的动物都会非常的小心谨慎,只要把自己的足迹留在这样的雪面上,就等于给自己判了死刑。布兰吉仰头对着天空努力用自己灵敏的鼻子在空气中嗅着,它希望丛林里能刮起一阵狂风,让它嗅到一些气息,也将它和儿子的足迹掩埋起来,它不想向丛林里其它物种宣告它们的存在。塔拉看到母亲停下来,仰头在空中翕动着鼻子,也停下来学着母亲的样子,尽管它已经饿得毫无力气,但是从那次与狼王旭干鞑近距离的接触后,塔拉对母亲所做的任何动作都产生了兴趣,不论母亲做什么它都会在后面有板有眼地学,这让布兰吉感到越来越欣慰,它捡来的儿子已完全和它一样了!
丛林中没有一丝风,浩淼的夜空中却又堆积起云层,刚还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的丛林,又逐渐暗淡下来。布兰吉在夜空中没有嗅到任何的气息,极其失望地低下了头。塔拉依然在空中努力地嗅着,其实它并不知道母亲在空中嗅着什么,它只是感到好奇,且充满了乐趣。它依然努力地翕动着自己小小的鼻子,然而它什么也没有嗅到,只有轻微的风吹进自己的鼻子,弄得鼻子痒痒的,让它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它这才低下了自己早已酸痛了的脖子。
布兰吉看着蹲坐在地上,充满认真劲的塔拉,心中闪过一丝喜悦,它看着眼前,已浑身覆盖黑色毛发的儿子,想到它跟在自己身后奔跑、扑食的样子,就不再感到失望,为了儿子它一定要找到新的狼群,它又有了信心,转身向前走去。
塔拉的一声喷嚏过后,丛林里刮起了风,不一会儿,云层就完全遮掩了晶亮的月亮。风卷起地上和树枝上的积雪,伴着天空中新飘落下来的雪花,开始了新一轮雪舞漫天的情景。布兰吉精神为之一振,它们的足迹很快就会被雪花掩埋,这是一个好兆头。它打起精神继续带着塔拉向丛林深处的河流方向奔去。风越刮越大,雪花不断扑打在它们脸上。塔拉披散着的头发被风吹起和着雪花在空中舞动着,此时的它仿佛一只奔跑中的狮子,虽然瘦弱,虽然幼小,但举手投足间却通透出无尽的力量!
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卷着雪花,很快铺盖了它们母子的足迹。突然间,布兰吉在迎向它们的风中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它极为熟悉的声音,它停下来,立在原地,抽动着两耳搜寻着声音。塔拉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动静,竟一头撞在了母亲的身上。母亲打了一个趔趄,没有理会它,挺直身子还在努力地听。塔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学着母亲的样子挺直身子竖起两耳仔细听着。隐隐约约它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它喜欢听到的声音,那声音在它们前方似乎很远的地方,时断时续,并不是非常的清晰,然而,就是这断断续续,飘飘悠悠的声音已刺激的它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膨胀了起来,它激动地看着身边的母亲。它看到母亲正凝神静气,两耳飞快地前后传动着,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它受到母亲的感染,绷紧身子紧随其后,向它想往的声音奔去,早已将饥饿抛向空中。细碎的雪花在它们身后狂乱地舞动着,将它们疾驰的身影,幻化成了亦如它们一样舞动着的细碎的雪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