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兮和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挪动着莲步前来,此女正是冯清玥的生母挽秋,也是她母亲生前的婢女,后来她母亲念阮昭明每天只守着妻子太孤单,便抬了挽秋给阮昭明做妾。
“老爷,莲子粥熬好了,在绿芙院。”挽秋的眼眸一直是垂下的,不敢直视着别人,她走到阮昭明的面前,轻声细语地重复了方才的话。
“妾身让良儿先带你过去。你最近的睡眠不太好,妾身想先去采摘一些金银花,烘干了放到你的枕头下。”
说着,她便让自己的随身侍女带着阮昭明先走。
阮昭明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尴尬又不失柔和地回了句,“好,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少采一些就快点来。粥凉了不好喝。”
挽秋默然点头,她的脾气永远是那么温顺,无攻击性。
其实,冯兮和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有点羡慕冯清玥,至少亲娘能在身边,保护着自己。
虽然说挽秋是她母亲送给阮昭明的,但是,正和了阮昭明的胃口。像阮昭明那般思想传统的男子,无法去喜欢一个光芒太过耀眼的妻子,反而最喜欢的这样温柔听话的配偶。
然而,即使他心里喜欢,却怕岳丈和岳母责怪他冷落正室,还是和挽秋母女保持一定的距离。久而久之,他心中对她们母女就积累了些愧疚。
冯兮和正这么想着,挽秋却在阮昭明走后,唤了她一声,把手中紧攥着的一个垂挂着五彩穗子,绣着双鱼戏珠图样的香囊放到她手里。
“这个香囊是清玥前几天刚绣的,大小姐你不要嫌弃。姨娘谢谢你今天能维护清玥,没有让她去遭受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
“清玥那孩子,你也知道的,本来出身就不好,虽说她是清白的。但要是再有这么一出,她难免会给人留下话柄。以后,她要是再想找个好婆家了,恐怕就更难了。”
挽秋说着说着,眼圈也跟着一红,她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妾,深知当妾的苦楚,真的不想要女儿再重蹈覆辙。
冯兮和把香囊握在手心,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涩,随即,她对挽秋笑道:“秋姨娘其实不必谢我,清玥本来就是被无端牵扯进来的。”
“以后,你在人后也不必叫我生疏客套了,叫我名字就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常去绿芙院跟你和清玥一起吃饭吗?”
挽秋受宠若惊,她甚是惊愕地看了一下冯兮和,冯兮和能出面维护冯清玥,她就很奇怪。现在,她更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以前冯兮和只对云长依好,能不欺负冯清玥就不错了。
冯兮和知她心里仍然在担忧,便说道:“姨娘,过去是我太糊涂了。从今以后,我有的,清玥妹妹也都会有。如果她喜欢哪家的公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她达成愿望。”
“大小姐,姨娘没有怨。”挽秋忙不迭地回话,继而冯兮和嗔了一下,她才改口道:“兮和,你要是有空,那常来绿芙院吧。”
她掏出手帕,把掉出的泪水擦干,接着,她的视线渐渐地转移到额头受伤的千允身上,“兮和,你先赶紧带着她去处理伤口了,女孩子的样貌太重要,拖得久了难免会留下疤痕……”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冯兮和的脸,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微微侧过头去。
“从前,我在安乐县主那里看到过一种奇药,是用一个小瓶子装,在瓶盖那里摁一下,还可以喷出来。她每次磕到伤到,擦了那药,都会好的特别快。”
“也许,你可以去找她要这种药来试试。”
冯兮和一听,略有所思。她之前看到的,也跟挽秋姨娘描述地差不多,只是云长依从来不告诉她那是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去看姨娘和妹妹。”她赶忙转头,准备将千允扶回去疗伤。挽秋的面容上也绽开一抹浅笑,“快去吧,以后有姨娘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冯兮和回到屋子里,就把银珠叫了过来,问起关于挽秋所说的奇药的事情。
“小姐,这种药,奴婢好像有印象,县主管它叫白药。但是不确定是哪种。”银珠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然后回去翻箱倒柜,甚至还偷偷溜到云长依的院子里去找。
等回来时,她抱着一个酸枝木盒,有点迷茫,“小姐,能找的奴婢都找过了,不知道你要的那种药在不在里面。”
冯兮和也没见过,只能凭借着挽秋描述去找。须臾,她在一堆瓶瓶罐中发现了有一个瓶子比较特殊。
它不是寻常的瓷质瓶子,而是个竹瓶,上面有个橡胶做的盖子。拧开橡胶盖,她看到盖子和瓶身相连的地方有螺旋状的纹路。
她再盖上,按照挽秋说的方法,轻轻往下一摁,便有轻薄的水雾喷洒到空气中。
之后,她用一个玻璃瓶中的水草去试了试,等确定没有毒后,才慢慢地喷洒到千允的伤口上,然后,她再让银珠帮千允把伤口包扎好。
第二天,冯兮和将千允伤口处的绑带解下后,看到伤口处的瘀肿确实好了许多,效果比太医院的金疮药还神奇。
她惊喜地握住了手中的竹瓶,心道,云长依来自几千年来,有这么先进的药物也实属正常。
银珠凑过来细瞧千允的伤口,也发出一声感叹,“奴婢以前只看县主提起过,没有亲眼见过,原来它真的如此神奇啊。”
冯兮和当即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珐琅点漆手镯,给银珠递了过去,当做是赏赐她的。
银珠将手镯收下,在告退的时候,将手镯放到床头,谦虚地说道:“银珠什么也没做,而千允姑娘替小姐挨了砚台,这个镯子应该是归千允姑娘的。”
“那等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本小姐开口就好。”冯兮和没有多想,随口就道。
银珠却依旧婉言谢绝,“大小姐平时给奴婢的,奴婢就已经够用了。”
说罢,她便恭恭敬敬地转过去,从房间中步出。
冯兮和略略回过头去,在银珠经过梳妆镜前,却意外地看到,银珠微转眼珠,眼神瞥向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流露出贪婪的光。
她的眉头微蹙,但没有开口,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过。
*
刑部的判决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赵无庸被确认是受了人蛊惑,才到冯府门前口出狂言,因此被关了两天,警告了几句,签下会对云浅寒负责的保证书后,他就出来了。
而春风楼的老鸨却因参与叛卖少女的地下活动,进去了。她认为是牙婆见钱眼开,忘了两人多年的伙伴情谊,骗了她,就把牙婆也供了出来,于是,牙婆也进去了。春风楼暂时关门整顿。
牙婆想将冯忠也抖出来,但是因为缺少人证,冯忠暂且可以继续做着冯府的管家。
云浅寒被一顶小轿从冯府后门抬去赵府的时候,是冯兮和亲手给她绑上绳子,送进小轿的。
云长依、云小妹和冯若兰前去送行,云小妹情绪激动,多次冲上前去要将云浅寒夺下,都被云长依拉了回来。云长依泪眼迷蒙地盯着前方的花轿,冯若兰则是一副嫌恶的表情。
“我不要去赵家!”云浅寒赤红着双眼,在轿子里挣扎,她的头不断地磕着轿子的壁面,却没有勇气真的一头撞下去。
冯兮和干脆也将她的脚一并捆了,在她的嘴巴里塞了个白布,轻轻浅浅地笑说:“二表姐,既然你不想死,那还是好好活下去吧。”
赵家,那是一个堪比狼窝虎穴的地方,内宅关系比冯家要复杂的多,几房姨太太之间的掐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云浅寒,祝你好运!
“兮和,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毁了二妹的一生?”云长依比起前几日,有消瘦了些,而她的容颜并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更惹人心疼。
她让冯若兰将云小妹劝回房中,自己一步一生姿地走到冯兮和面前,双手无力地摇晃着冯兮和的肩膀,“停手吧,兮和,二妹她已经这样,我不想看到还有其它的人受到伤害。”
冯兮和冷冷地看着她,这话,换做别的人对她说,她也许会信。唯独云长依,她不会信。她更不信,云长依是真的把云浅寒当做妹妹。
“大表姐放心,我已经收拾完二表姐了,会冲着你来的。”接着,她将手伸出,摊开,淡淡地提醒道:“表姐,距离还钱的期限只剩三天了。”
又是还钱!云长依要被这个折磨疯了,她的双手垂下来,用帕子捂住半边脸,就要跑回去。她真是烦死冯若兰了,钱非但没有筹到,还将事情办砸了。
冯兮和的眼中划过鄙夷,旋即,她抬眸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面色阴沉的顾锦年,当下,眼前一亮。
“诶,大表姐,你跑得慢点,别让三皇子看出你没病!”
云长依刚没注意,注意到时,已对上顾锦年质疑的目光。她立马哀声道:“三皇子殿下,长依只是经过几天的休养,稍微好了些而已,现在看到自己的妹妹那么悲惨,只是伤心过头而已。”
顾锦年当然是倾向于云长依的,也就相信了她。他权当是冯兮和在调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想出手替云长依讨回公道,但一想打又打不过,吵也吵不过,只好不吭声。
“殿下,你今天来,是因为一百万两的事……”云长依仿佛十分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确实是这件事。”顾锦年的心被紧紧地揪住,他拉过云长依的手,避开了冯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