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在沙家商队时间不长,熟悉的人也没几个,的确还算不上融入进去,说是客也不为过,但面对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夏青阳还真有些发蒙。
心念电转,他立刻想明白了,那女刺客定然是在自己之前就来过了,而且肯定没有出手,所以寅生和小沐沐才在这里给他修了坟,但现在他突然现身,沙家担心他再次招来女刺客,对商队不利,故而才要将他逐走。
夏青阳并不担心这个,他感兴趣的是女刺客为何要借助沙家之手赶他走,而她的目标却并非是他夏青阳,这队伍里究竟有什么吸引她的人或者事儿?
如果她心存善意倒还罢了,若是图谋不轨他就不能不理会了,毕竟起码小沐沐和老贾二人他还是很在乎的。
见夏青阳没有回应,蒋福怒道:“小子你听清楚没有?沙公子和你说话呢!”
夏青阳笑了笑,对沙菀娇道:“这是你的意思?”
沙菀娇沉默片刻,道:“那名女刺客十分危险,如果你能证明他不是冲着你来的,就不用离开。”
“大姐!”沙宝成一脸的埋怨,但沙菀娇并没有理他。
若是以前夏青阳还真可以一口否认,但现在说不是冲着他来也不成了,毕竟双方也是结下仇怨了。
“我走便是。”夏青阳耸耸肩,把一脸不情愿的小沐沐放到地上。
“慢着。”护院总管周宁突然开口,见众人都看向他,说道:“青阳现在是护院武师,走不走我说了算。”
听了这话大家又把目光转向沙菀娇,护院武师的确是归周宁管理,而作为沙家的老人,周宁要一个武师留下或者离开,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这次情况有些特殊。
沙菀娇沉默不语,但这种沉默却多少可以看出她的态度,如果同意的话,又何妨给周宁这个面子?沉默只能说她不同意,至少是很犹豫。
但她又没明确表示反对,所以其他人也暂时不好发表意见,沙宝成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蒋福用眼神制止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钱木勇说话了:“那刺客的身手很是高明,正面交手我们兄弟倒是不怕,可就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周宁沉声道:“此事钱队长不必多虑,青阳时护院武师,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刺客若是冲着他来的,到时候自有我护院武师们接着,生死由命。”
众人闻言皆是大感意外,周宁性子隐忍,城府很深,行事也喜欢独来独往,在沙家也没有朋友,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知底细而且麻烦缠身的家伙,说出这等话来,若换做是蒋福来说倒还差不多。
沙菀娇大概也没想到是这幅局面,不过她对于赶走夏青阳也并不是态度很坚决,见状便有些犹豫。
翠儿这时候却突然说话了:“有周总管担保自然是没错的,相信以武师们的本事,那女刺客若再胆敢刺杀青阳,必然是有来无回的。”
沙菀娇诧异的看了翠儿一眼,其他人也奇怪,一向只遵大小姐沙菀娇之命的翠儿姑娘,为何替周宁说起话来了?莫非他看上了那个小子?
不对,很快有人就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话里有话啊,先不说护院武师们有没有本事让那女刺客有来无回,问题是谁敢肯定那刺客就一定要先刺杀青阳?她就不会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先前的一次出手已经是明证,至今还有人的伤势没有好利索。
她如果再出手对付其他人怎么办?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让青阳离开。
想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翠儿还是那个翠儿,不仅忠心,而且机灵,看出了自家小姐不愿亲自开口,这是替主分忧呢,而且说的话还很有水平。
看来以前是小瞧了这丫头了,以后还得多多与她交好才是,这是包括沙宝成在内众多沙家族人此时的想法。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吧?连周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古怪的盯着翠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不远处的马车上响起一声咳嗽声,听声音应该年纪挺大了。
一声咳嗽是再寻常不过了,但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转了过去,因为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沙家商队掌柜沙老爷子沙寿山,沙菀娇虽然现在是主事人,但真正的掌柜依旧还是沙寿山。
当然即便是沙寿山,也不至于一声咳嗽就让所有人行注目礼,甚至包括狩猎队伍的人。
不寻常之处在于这一声咳嗽很容易就可以听出来是故意的,就像讲堂上的夫子用来提醒开小差的学生时一样,是带有提醒意味的。
那么沙老爷子用咳嗽声是想提醒大家什么呢?
他自己紧接着就说出了答案:“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沙家人皆是摇头失笑,这老爷子也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哪一次动身不是大家都收拾妥当了才把他请上车?这么一群人在这杵着呢,果然是老眼昏花,该退位了。
沙寿石身边一位衣着不俗的妇人对着沙宝成使了个眼色,沙宝成急忙说道:“大伯,商队里一个伙夫惹下了大麻烦,已经连累了商队,这正打算把他赶走呢,我姐心善,还在犹豫。”
妇人笑靥如花的暗中对他伸出了大拇指,这话说的很得体而且很有水准,谁都知道沙老爷子最看重的就是沙家这份产业,莫说是一个伙夫,就是家族成员惹了麻烦连累了沙家,也照样扫地出门。
当然最妙的还是最后一句,看似是在平淡的叙述,甚至还夸赞了沙菀娇,实际上却是极为厉害的一次进攻,主掌一族,心善不心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杀伐果断。
商队都受到牵连了,竟然还在为了一个伙夫犹犹豫豫,如何能够主掌一族事务?
沙家其他人都是心中一动,神情微妙,沙宝成终于开始出击了,不知道沙菀娇该如何应对呢?
沙菀娇还没说话,沙老爷子又发话了:“伙夫?哪个伙夫,是老贾吗?”
老贾的话还用费这么多事儿?沙宝成暗道老爷子果然是糊涂的很,不过他越糊涂越好,便耐着性子道:“不是老贾,是新来的那个叫青阳的。”
“哦,是那个小伙子啊。好,好,很好。”沙老爷子连说了三声好,叫沙宝成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问个清楚,却听老爷子继续说道:“这小伙子做饭好吃,和我胃口,可不能给赶走了。”
这回不仅是沙宝成傻了眼,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这个理由也成?
沙菀娇见老爷子都发了话,哪里还有犹豫的,当即说道:“今日起青阳正是成为沙家护院武师,归周总管管理,月俸同寅生一样,至于伙房的差事???”
夏青阳急忙叫道:“既然老爷子喜欢,伙房的差事我还兼着就是,不过那月俸我可得多拿一份。”
原本对他留下还颇有不满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禁笑了,沙老爷子这时又嘟囔道:“还是年轻啊,连这么简单的借刀杀人计都瞧不出来,倒不如我这老家伙。”
众人稍一琢磨顿时恍然大悟,这青阳身手怎么样且不去说,的确是敢拼命,尤其是第二次,简直就跟疯了一般,而且竟然没有被刺客杀掉。
昨日刺客现身却不出手,如今想来的确蹊跷,难道真的是忌惮这家伙的缘故?
不过希望借机赶走青阳的人,也未必就想不到这一点,不过是各有各的目的罢了,沙老爷子自言自语的话未必就没有点醒这些人的意味在里面。
沙菀娇却比其他人想的更多,以她的聪慧也看得出来,沙家如今是人心思动,甚至为此联手的联手,敌对的敌对矛盾斗争已经渐成水火不容之势。
身为沙老爷子钦定的下任商队掌柜,沙菀娇自信有能力接过这个重担,唯一的问题是时间太紧,而且偏偏迎来了兽族的入侵,在这种时候拳头的重要性往往大过脑子,所以她才会试探钱木勇的意思,对蒋福许多过分的言行也不去计较。
她对父亲的了解自然比别人深刻的多,老糊涂那只是表象,为了饭菜好吃将一个可能给商队带来麻烦的人留下,那更是天方夜谭,那么父亲为何要留下这个人?甚至让周宁把他弄成护院武师?这个叫青阳的年轻人难道真的来头很大?
总而言之,这场关于一个伙夫去留的问题,终于是因为沙老爷子的一锤定音而告一段落,商队继续启程赶路。
其实商队和狩猎队伍按道理来说并不存在赶路一说,此地已是莫若山脉深处,再过不久甚至就要抵达北疆地界了,别说是野兽,妖兽也该是遇到不少了,可是队伍的收获却微乎其微。
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这一路行来竟然连一只妖兽都没有遇到,就连野兽都是狩猎队伍主动出击才打到了一些。
所以这段时间沙菀娇一直在和队伍里几个主事的人商量,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这一日队伍驻扎在一片密林外的草地上,因为寅生强烈要求掌勺,夏青阳便替他去林中捡拾干柴,以他的本事自然分分钟就捡足了,提着一捆干柴往回走时,忽然见到翠儿独自一人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