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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倒流世界(1)

啪——

那一声巨响,穿过身体,震撼了脑袋!一阵剧痛之后,柳伊菲的世界随即被一片漆黑蒙蔽了!

当柳伊菲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

这条陌生的街道,一片昏暗,残旧的路灯一眨一眨地闪着,好像堕入了悬疑剧的画面一样。路上没有任何行人,苍凉得可怕,除了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她几乎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柳伊菲无助地走在大街上,慢慢开始用跑的速度,她要找人!不!就算是鬼也好,有谁可以告诉她这里是哪里?

柳伊菲开始发了疯地跑,背后的寒风就像鬼魂一样跟着她,令她的心越来越苍凉,越来越虚弱了!

“喂!”突然,一阵冷漠如霜的声音从右边响起,是柳伊菲刚才经过的房子的门口。

其实柳伊菲刚刚的确看到一个影子,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敢回头。

“你是新来的?”那冷漠如霜的声音问道。

“新来?”柳伊菲猛地回头,当她发现了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女时,才稍微冷静了一点,“难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在这里住好多年了。”校服少女一脸麻木,连忧伤的表情都没有,“你是不是刚刚遇到什么意外了?”

柳伊菲回想一下,才愿意接受自己刚才的确是被一抬鲁莽的车子撞倒了!这么说的话,难道她——已经死了?

柳伊菲惊骇地捂住嘴巴,瞪得大大的眼睛无法阻止泪水飞溅而出。

校服少女冷漠地盯着她,像一个看透生死的死神。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柳伊菲突然回过神来,怯怯地问道:“你……是死神吗?”

“不,我跟你一样,是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半死不活的东西?”柳伊菲实在不明白这一句话,不是人也不是鬼,那她们到底是什么?

沉默了一下,虽然思想依旧混乱,但柳伊菲还是要了解清楚现在的状况,“那到底是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黄泉吗?我会死吗?会有牛头马面来把我接走吗?”

“你放心,这里不是黄泉,你想死都死不了!”

柳伊菲松了一口气,却随即发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啊?”

校服少女挑了挑眉头,再道:“要我告诉你怎么离开都可以,但你要用一种东西跟我交换。”

“可以!”柳伊菲先是冲动脱口,随即又谨慎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拥抱。”校服少女的声音突然降低了,甚至有点沙哑,“一个拥抱,我被遗弃很久了,我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柳伊菲怡然一笑,突然发现这个冷漠的少女其实跟普通十三、四岁的女孩没有分别,同样的天真无邪。柳伊菲张开双手,给校服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

校服少女下意识投入柳伊菲的怀里,可是身体还来不及碰触时,一只大手突然把校服少女推开,随即把自己捉住,二话不说地跑走!

柳伊菲惊讶地望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他是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从侧面看过去,深褐色的头发把肌肤显得更白,明确又细致的轮廓也展露出迷人的魅力;粗眉之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瞳孔又大又亮,令那一点点娘子气息也暴露了;高挺而笔直的鼻子却跟修长的脸型十分配称,令这张俊美的侧面添上优雅的气息;两片紧紧抿住的薄唇,紧张得屏气慑息的,却又有一种无法隐藏的霸气,叫人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柳伊菲不知道这个人是好是坏,但这一刻已经被深深迷倒了。

他说他叫沐云帆,他跟柳伊菲一样,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为什么要用东西来形容我们?”双脚终于停下了逃亡的脚步时,柳伊菲的脸色很沉,却紧紧盯着沐云帆,生怕这个可能会解答她的问题的人随时会消失一样。

“我们又不是鬼,却又不是人,那么可以用什么来形容呢?”沐云帆讽刺一笑,酸痛的悲哀尽露无遗。

柳伊菲的心脏沉沉坠落了,又努力挤出一丝希望,问道:“那个……你刚才为什么要带我走啊?”

“刚才那个女孩想害你。”沐云帆的说话顿时令柳伊菲愣住了,来到这个世界,那个校服少女本来是她的惟一希望,为什么现在却成了想害她的人?

只见柳伊菲一脸疑惑,沐云帆便继续解释:“这里是一个不会死亡的世界,这里的人只有两个愿望,一个就是求死,另一个就是偷别人的‘心脏’,刚才那个女孩就是想偷你的‘心脏’。”

“偷我的心脏?”柳伊菲下意识误住自己的胸口,感受一下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这里的‘心脏’跟普通心脏不一样,这里有‘五大心脏’,分别是视力、听觉、活动能力、思考能力和最重要的希望,刚才那个女孩就是缺少了某样,或者某几样东西,想从你身上偷走一样。这个世界是夹在人间和灵界之间的异次元界,有人遇到伤害却又没有失去生命,就像植物人一样昏迷的,就会被转移到这个世界里。这里的人每天都在想办法盗取别人的‘心脏’,甚至想办法失去‘五大心脏’然后重生或死亡。”

柳伊菲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却没有感到加倍恐惧,只是依旧疑惑,“视力、听觉、活动能力、思考能力我有啊,我想离开这里的欲望很强烈,那就是说希望我也有啊,但为什么我还得留在这里?”

沐云帆一听,立刻竖起食指,小心翼翼地警告道:“嘘!小心点说话,万一你这句话被别人听到,你就变成众人猎物了!”

柳伊菲猛地捂住自己冲动的嘴巴。惊骇过后,柳伊菲稍微冷静下来,带着不解又不安的眼神望向沐云帆,“沐云帆,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我是统领这个世界的使者,不想看见这么多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沐云帆伸出大手,扬起了甜美无瑕的微笑,“叫我阿帆吧,生前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的。我们年纪差不多,以后我们就做朋友,好吗?”

“嗯!”柳伊菲猛地点了点头,想也没想便交出纤手。虽然随后柳伊菲才想到这个也许是沐云帆的诡计之一,但他没有从中盗取她的什么东西,感觉一切依然健在的柳伊菲,决定从此只相信眼前的少年。

这里像人间一样,有屋有食物,但从来都没有白天。

气息昏沉沉的,路上偶尔会有行人经过,但全都是形单只影,就像谁也不会信任谁,谁也在防备谁一样。

柳伊菲和沐云帆是惟一一对会走在一起的人,好奇的人总会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柳伊菲一直都喜欢蓝天白云,喜欢夏天,所以很讨厌这里,这个一直灰霾的世界,她很想离开,但自从跟沐云帆做朋友之后,她就没有勇气再提出离开一词。

沐云帆以为柳伊菲真的打算留在这个世界一样,竟然为她装扮了新屋。

柳伊菲站在门外,看着这个爬在人字梯上,为她在苍白的外墙上画上蓝天白云的少年,百感交集,明明很想家,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叫人加倍心酸。

“伊菲,颜料快要用完了,你进去屋里帮我调一桶新的好吗?”沐云帆突然发问,令走神的柳伊菲也被吓了一跳。

少女弯起不太自然的嘴角,猛地点了点头,然后跑进屋里。

推开没有上锁的门,柳伊菲看见一幕连沐云帆也没有猜到的画面——那个校服少女居然站在屋子里,用一双冰冷如鬼魂的眼光盯着她!

柳伊菲吓得尖叫一声,猛地跑出屋子!

见状,沐云帆立刻从人字梯上爬下来,慌忙地挡在柳伊菲面前,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想害我的人——”柳伊菲指着屋子里的校服少女,瑟瑟发抖。

“没事,有我在!”沐云帆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再瞪着校服少女,喝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你偷了我的‘希望’,这屋子还是我以前住过的,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还是你攻击的对象太多,所以一时把我忘记了?”校服少女对沐云帆似乎有很深的怨念。

沐云帆一听,恍然大悟,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校服少女指着柳伊菲,冷冷地警告道:“那个个子高高,却没有脑袋的女生,我劝你就不要相信这个人了,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待你的,他接近你跟我的目的一样,不过我起码是直肠直肚的,他做起事来特别阴险!”

“但他是统领这个世界的使者啊,他为什么要害我?”

“屁!你真是笨得可以!他跟我们一样都是半死不活的东西,而你又是新来的,很可能具备‘六大心脏’,他想偷走你的‘心脏’而已!”

“‘六大心脏’?不是‘五大心脏’吗?”柳伊菲越听越心寒了。

“哼!他连这个都骗你,那么就证明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了!‘六大心脏’是指视力、听觉、活动能力、思考能力、希望和意识,你应该是意识不够强烈才被困在这里,而他是因为跟你牵手也无法盗走你的‘心脏’,所以惟有跟你进一步接近来偷你的‘心脏’。”

柳伊菲失望地看着沐云帆,明明笑容满面的他,现在却变得愁眉不展,半句话也挤不出来。

那一刻,柳伊菲实在抉择不了自己应该相信谁,双脚便替她迈出了新的一步。她从沐云帆的家里跑出来了,像逃亡一样在这个陌生又昏暗的世界里拼命逃跑,却找不到尽头,也没有可以停下脚步的安稳。

她以为世界依旧是一片死寂,但在眼泪汹涌的时刻,她竟然听见阵阵跟随在自己背后的脚步声在渐渐逼近!她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她不知道自己该心软停下来,还是该害怕而逃跑。

当犹豫的脚步稍微放慢了的瞬间,一只冰冷的大手突然捉住她的手腕,就像初遇沐云帆的时候一样!

柳伊菲吓得浑身一振,不得不回头,一张熟悉的俊脸却迅速霸占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我要你的意识!我要离开这里!”沐云帆没有像以前那样跟她温柔地对话,竟然粗鲁得捧起她的脸颊,猛地降落在瑟瑟发抖的桃唇上!

见状,柳伊菲立刻使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可是不争气的泪水却从眼眶汹涌而出。

沐云帆没有趁机攻击,反而松开了粗暴的双手,呆呆地看着柳伊菲。逐渐崩溃的少女哭成泪人,不禁蹲在地上,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一样抱着膝盖。

“喂……你……不要哭嘛!”心里明明怀着强烈的欲望,到了这一刻却又软弱下来了。

柳伊菲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隔着模糊的视线瞪着沐云帆,不禁失控地发泄起来:“我也想离开这里!我跟你一样想离开这里!但为什么我把你当朋友了,你却偏偏要出卖我?”

沐云帆低下头,紧紧抿住双唇,不再是屏气慑息,却有一种叫人容易矛盾的温柔。半晌,沐云帆再次用力地抿了抿唇,再翕动快要缝合的薄唇,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如果你不给我意识,不如我给你意识吧。”

柳伊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天真的神经松懈下来了。

“其实我跟你一样,拥有六大心脏,只是意识不够强烈,如果我把我的意识给了你,你应该可以醒来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醒了之后要救我,因为我现在每天都被人喂着慢性毒药,所以令我的意识一天比一天薄弱。”

柳伊菲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但敏感的理智很快又回归了,让人不敢奢望,不敢再相信这个人,甚至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句话!

柳伊菲再度逃跑了,但这一次,沐云帆没有再追上来了。

可是,天很黑,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会迷失在这个迷宫里面吗?慢慢地,她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开始变淡了……昏天黑地的世界里,好像变得越来越多人了,陌生的眼光总会对她虎视眈眈,但柳伊菲都不敢多看一眼。

当急促的脚步遇到缓慢的脚步时,柳伊菲不知道是应该停下来,还是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走。但是当那个一拐一拐的老奶奶跌倒在地上时,柳伊菲的脚步终于选择停下来了。

老奶奶看见柳伊菲的犹豫,立刻爬向柳伊菲,带着一双极度渴望的眼神。

柳伊菲惊骇地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老奶奶却神速地爬到柳伊菲面前,猛地抱住她的右脚!

突然,一种触电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到头顶,柳伊菲欲挣脱,却迟疑地发现身体已经麻痹起来!

老奶奶像蛇一样爬到柳伊菲身上,掐住她的喉咙,想要盗取更多!柳伊菲立刻使出全身力气,疯狂地把老奶奶推倒!

眼看着老奶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柳伊菲立刻别过脸去,叫自己不要心软,立刻拔腿跑走!

在这个迷宫里,柳伊菲觉得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不停的逃跑,直到累了,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她终于坐倒在地上,抱着双腿,绝望地沉睡下来。

绝望与希望不断轮回,柳伊菲开始积极地告诉自己这一场只是梦境,希望一醒过来就是天亮,但不断睁开眼睛都是黑夜。

终于,视线模糊了,她被一片泪海遮掩了一切。

或者,这个就是我的下场。柳伊菲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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