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听完,忍不住又在她小脸上亲了亲。可是殷琦并不领他这份情,从没受过如此礼遇,根本就不适应,尤其那胡碴子扎在脸有些麻又有些疼,在爸爸怀里硬挣扎着溜了下来。
自家屋门上的对联都认过,殷琦又刚刚因此被父母表扬过,便刹不住了,又去看隔壁人家院子上的对联。
殷琦爸看着她远去的小小身影,忍不住也赞道:“虽然小琦没小锦生得漂亮,但是她却更讨喜些。”
“小锦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乖巧懂事,见了就教人放心,敢把事情交给她去做。小琦却是憨乎乎,一脸喜庆样,教人见了都想摸一摸,捏一捏。事实上,这姐妹俩,还就数她长得像你多些。”他爸爸微微一笑,默认了。
“前些天,她大妈说她没姐姐长得漂亮,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的吗?”
她爸顿了一下,忍不住瞟一眼她妈。
于是,她妈笑着把那句话给学了出来:“我不漂亮就不漂亮了喂!但是我心灵美呢!”
她爸听罢也忍不住嘴角往两边扯,露出笑容来。她妈见了,叹口气,故意感叹道:“谁说丫头不如小子呢?你看殷琦年纪小小的多有心眼,多精灵!将来送到学校里好好培养,说不定也能考上大学,不也一样光宗耀祖。到时,不比那些生儿子的人家差。”
她爸“啪”得一下,把最后一张对联的边边角角狠狠的按在墙上,然后又“呼”得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没好气道:“姑娘再好,都是要嫁出去的,终归是人家的人。养儿防老,没有儿子,到老了,我们连个依靠也没有。”说完,收拾凳子掉脸就进了院子。
她妈默然,只在心里怨叹自己命苦,生不出个儿子来。这些年不是没有努力过,无奈当年生殷琦时月子里落下了毛病,就算好不容易怀上,也保不住胎,偏方不知道都吃了多少付了。
殷琦去看邻居家院门上的对联,却在门头上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们家的横批比自己家的漂亮,没字,还是镂空的,上面有小鸟有树枝。于是,兴奋的跌跌撞撞的赶过来告诉爸爸妈妈她的新发现。
等她跌跌撞撞的快到自家院门时,正好赶上她爸气冲冲进院子,她妈呆立在那的一幕。她妈正好也看见了她,还没来及等她开口说话,就冲着她重重的长叹一声,扭身也进了院子。小小的殷琦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怎么刚刚还对自己笑呵呵的人转眼就又板了脸,冷冰冰的。只是她早已经习惯了,又不是一天的了。嗳!不理就不理,我去找奶奶。
“奶奶,奶奶”,殷琦气喘吁吁的摸到奶奶屋门前,前脚刚蹋上门槛,小嘴就开始叭啦叭啦的说起:“别人家门头上的横批是这样这样着的,我们家的就是一张红纸写了几个字,为什么我们不也贴那样的横批呢?那样的多好看啊!上面还有花还有小鸟”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跨进屋里。
殷琦说过一大堆的话后才注意到,奶奶又在给墙上的那幅画掸灰呢!奶奶的屋里供着一个香案,案上有一个佛龛,佛龛后面的墙上便贴着那幅画有观音娘娘的画,心头不禁有一丝好奇划过:“送灶老爷上天的那天,家里不是才掸过灰尘大扫除过的吗?那天,她还和姐姐帮奶奶洗小椅子小板凳的呢!奶奶又掸什么?哪里就有那么多的灰尘?”不过,她并没太在意这些,而是急切的想知道为什么自家不也贴那种漂亮的横批?
奶奶一边细心的拂着那幅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是贴挂,上面的鸟啊花啊的图案,叫做喜鹊登梅,寓意着来年有个好兆头。因为他们是本地人,而我们是河南人,所以贴得不一样。他们的风俗是贴贴挂,而我们的风俗是贴一张红纸的横批”。
“河南,在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怎么到了这里?”
“逃荒啊!老家闹了蝗灾,人活不下去了。”
殷琦似懂非懂,但她又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听到这便觉得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心满意足的趴在床上,叠裁春联时剩下的红纸玩。
倒是奶奶,提到河南老家,不由得放慢了惮灰的速度,唉!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是飞快。最后手中的惮子顿住----思绪飞过关山重重,飞回到那个世人称为“中原小江南”的故乡,飞回浉河的故居……竟是泪水盈眶。
低头玩着红纸、想着过年就可以大吃大喝的殷琦并没有看见奶奶眼里的泪水,自顾自的问着奶奶:“奶奶你喜欢过年吗?大妈她不喜欢过年,说‘过年了,又老一岁了。还说就是被我们这些死孩子给追的,把她都给追老了’”。
“过年好哇!天增岁月人增寿。她怎么不喜欢过年呢?老就老呗,老是自然美啊!”奶奶的思绪被殷琦给拉回到眼前。
等到殷琦八岁那年,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妈终于生了个儿子,给她添了个弟弟,取名殷尧满。一反惯例,这个名字是她爸取得,一是因为他生小于小满时节,二是为了表示他得到这个儿子后真的是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