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良邪也是思量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毕竟后宫女人的手段,要比官场上那些人来的更阴险毒辣,防不胜防。
所以她一味地只求安稳,只要她还好,蜀地就不会出事,入宫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很显然,后宫的人不愿她安宁,她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可没想到她的提议,竟然被墨珏拒绝了,真不知道他是不信任自己,还是觉得靠他一人的力量也足以应付朝中两大家族。
她倚在榻上想了一会儿,便觉得脑袋一阵翁疼,不由得伸手揉了揉,暗想自己可但真是不中用了,昔年在蜀地费尽思量,也不曾这样软弱过。
晨间的那个梦,还缠绕在心头,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点点地切开她心上早已经结疤的伤口。
五年了,琏哥哥去世了五年,但她始终没法忘记,那个在冰天雪地中将自己拥入怀中的人。
明明那个时候,他才失去母妃,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却极力地安慰着欲轻生的自己。
藕荷色的门帘子被人掀起,沁儿行了进来,幸好施刑的人见她是个女孩儿,没下重手。伤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日常行走是不成问题的。
她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瞿良邪跟前,泪水从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从红肿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将面前的衣裳晕湿了一团,“小姐……”
瞿良邪起身将她扶了起来,按着她坐下,“什么都不必说,我若连你都保不了,迟早一****自己的命也会丢在这里。”
“小姐,不然我们走吧,你为琏王爷守了蜀地整整五年,足够了!”沁儿死死抓住小姐的手,今次的事虽是她考虑不周,但足以见得这宫中四伏的危机。
若皇上迁怒小姐,或者说是小姐被投入狱中,她不敢想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去救她。
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瞿良邪温柔地拢了拢她鬓边的发,“傻丫头,我这条命都是琏哥哥给的,五年算什么,只要我在一日,就要一直保护他留下来的蜀地。”
“可小姐,要保护蜀地并非只有这一个方法……”
瞿良邪罢了罢手,示意她无须再说。皇上忌惮藩王坐大,秉着雷霆之势连番削藩,但又担心做的过了,遭至天下非议。
他能应承自己的请求容下蜀地,无非是因为蜀王墨谆年幼,没了自己帮衬无甚威胁,二则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无论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这对蜀地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保护蜀地的方法虽多,但劳民伤财是小,寒了琏哥哥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蜀地民心才大大不值。
与那些相比,她瞿良邪的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沁儿便住了话头,瞿良邪含笑扫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眉眼都揉开,“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我想吃藕粉汤,去给我热一碗来。”
沁儿点点头,努力地笑了笑才下去吩咐。
见外头天色清凉,桂香浮动,瞿良邪来了兴致,披了裘衣往院子里散步去。
却见墙角门边一个粉色宫装的丫头鬼鬼祟祟,那娇小的体态绝非福蕊宫的丫头,便凉凉道:“哪个宫的?”
少女被吓得不轻,拍着胸脯转身过来,粉腮峨眉,身姿娇俏,约莫十七八的年纪。一双如葱段般白皙的小手拽着几桠桂枝,不甘又无奈地看着瞿良邪。
瞿良邪瞧着她年轻,也不似大奸大恶之人,伸手拂去她额发上的残叶,柔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她没有责备的意思,少女扬了扬手中的桂花,“他们都说冷宫的桂花开的好,可都不让我出门,所以我就偷偷溜出来了。”说着,又拽着瞿良邪的手哀求道:“姐姐是好人,不要告诉旁人好不好。”
瞿良邪只当她是哪个宫里的丫头,还这般年纪,便要受这宫门炎凉之苦,心下生出几分怜惜,笑道:“我不告诉旁人就是,赶紧回去吧,你主子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少女闻言,眉宇间竟有一丝凉意闪过,不过一瞬又笑开。正待说话,目光瞥见瞿良邪的身后,吓得花容失色,将花往瞿良邪手中一塞,忙从一旁的小道跑了,并不忘嘱咐瞿良邪,“姐姐可千万别说见过我。”
见少女身影消失,瞿良邪无奈地摇头笑笑,紧了紧手中的花束。她自幼没有旁的姊妹可以说话,统共就一个丫头沁儿与她情同姐妹,对年纪小的女子,自然格外的要疼惜些。
如此絮絮想着旧事,日头渐渐西斜,已有凉风袭来,瞿良邪进了屋,但见小丫头珠珠端了藕粉汤进来,便随口问道:“怎么不是沁儿来的?”
她的饮食起居素来是沁儿亲手照顾,实在是这宫里人多手杂,料不定身边便有什么牛鬼神蛇,防不胜防。
“沁儿姐姐在忙别的事。”珠珠一边回答,却不小心带翻汤碗,不待瞿良邪呵斥,她已经跪下请罪,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瞿良邪微微起身,蹙眉看着珠珠。她与这些丫头接触不多,但平素待他们尚算友善,一个汤碗,也不至她怕成这样!
忽然想到刚才的细节,脸色微微一变,起身往外去,一路来到沁儿的屋子。果见沁儿半边脸印着清晰的五指印,采追正用冰块替她揉着。
见到瞿良邪来,二人皆站了起来,沁儿更是本能地往一旁藏起来,心虚道:“小姐,你怎么来了?”
“谁打你?”瞿良邪一把将她拉出来,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气自己竟然三番两次让沁儿受伤。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沁儿还要再辫,瞿良邪喝声再问:“谁打你?”
见她死活不开口,瞿良邪又历问一旁的采追:“你来说。”
见瞿良邪问到自己,采追忙跪下,连跌地请罪,正要说,沁儿抢声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说话不注意,冲撞了公孙贵妃。”
说着,又跪下拉着瞿良邪的手苦苦哀求道:“小姐要打要罚,奴婢也认了,此事就过去了罢。头前小姐因为奴婢的事情,已经闹得宫里沸沸扬扬了,若再因为奴婢起风波,奴婢万死不能赎罪啊!”
瞿良邪心中一沉,要骂她糊涂,却又生生的忍住了。沁儿哪里是糊涂,她分明是怕自己再陷入危险的处境。
想到这里,她将话搁下,又柔声说道:“今后再受了委屈,不可瞒着。只是你急性子也该改改了,宫里的路还长,今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是。”沁儿低头,轻声应道。
亲自为沁儿冰敷后,瞿良邪吩咐她修养几日,让采追贴身照顾自己。
晚间,采追为瞿良邪打理好一切,便要去外间候着,却被瞿良邪叫住。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宫要听实话。”瞿良邪身着单衣坐在床头,手里捏了一本半旧的策论,虽是漫不经心却又问的格外严肃。
采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奴婢不敢瞒你,只是沁儿姐姐说,此事如何也不能和你说。”
瞿良邪暗衬,这其中果然有隐情,沁儿性子虽急了些,但自己叮嘱的话,一直是记在心上的,即便公孙玲珑万般挑衅,她也不该如此隐忍隐瞒!
“你只管实话实说,不准有一句假话和隐瞒。”瞿良邪柔了神色,语气也温和不少。
采追这才将实话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