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上的彩钻是他的生母留下来的饰物,她失踪以后,这颗彩钻就一直锁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一锁就是十好几年。
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它从银行的保险箱里取出来。没想到,还有让它重见天日的一天。
切割完美的钻石,迎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熠熠焕彩。
他在欧洲寻觅了整整一天,才在人烟稀少的村落里,找到多年避世隐居的老工匠,精心打磨这枚戒指。
霍一铭心想,麦檬檬戴上它,一定很好看。
只是那只不懂他心的母猴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拒绝他的靠近,让他亲手为她戴上这枚戒指?
霍一铭茫然地望着窗外。
他从没有感到这般困扰过。
也许,这才是爱一个人应该有的感觉。
会无助,会迷茫,追得紧了,怕用力过猛,引起她的反感。离得远了,又怕她会忽视了自己,忘了他的存在。
他像钟摆,在靠近与不该靠近之间摇摆,没有人来告诉他,想对一个人好,应该怎么做,才能讨到她的欢心。
他知道,他如果不骚扰她,麦檬檬肯定很高兴。
可是他做不到。
即使被她讨厌,他也要像甩不掉的橡皮糖,黏在她的身边。
霍一铭将那枚珍贵的戒指重新放回抽屉里,锁好。
菲佣一早买了菜,堆满了冰箱。
他把菲佣遣走了。
麦檬檬不喜欢家里有太多的外人在,他只留下门口守卫的几个保镖,余下的闲杂人,他都打发到楼上的公寓,没他的示意,不准杂七杂八的人过来打扰他们。
他决定趁着这几天,好好给麦檬檬露几手他的厨艺,把母猴子养成一只白胖美的母猪。
这是他的预谋。
他要一点一滴,无孔不入地渗入麦檬檬的生活。
直到,她习惯他的存在。
直到,她依赖上他。
直到,她再也离不开他。
另一个房间。
霍一铭出去以后,麦檬檬就贼溜溜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兀自长舒一口气。
她的心情可别扭,听到瘟神的声音,忍不住莫名的紧张,心脏突突地跳着,一秒钟能跳好几千下。
她怀疑,多瞄他几眼,她会不会得心脏病。
咕噜。
干瘪的肚皮发出怪叫。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
在局子里蹲了那么久,她的胃里一点油水都没进,她馋得能吞进一头大象。
挨不住饿悄悄爬下床,麦檬檬做贼似地溜到房门口,先开出一道门缝,往外探了探。
还好。瘟神好像出去了,不在家。
麦檬檬放心地挺起胸膛,惬意地走出房间。
先去看看厨房的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两三天没回家,早忘记之前家里还有没有存粮。
麦檬檬是个挺愿意化一切悲愤为食欲的人。无论生活面临多大的坎坷,吃饭始终是第一紧要的事。人是铁,饭是钢,要死也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去死。
不吃饱,她哪来的智慧去找宋恬甜肉搏?
在看守所里,那个杀千刀的警察不知道收了宋甜恬什么好处,好像她被关押在那里,就是所有穿制服的大叔大婶的公敌,他们连一口馍馍也不肯给她吃。除了怕真把她弄死,她渴极了的时候,才往她的嘴里滴一两滴混过泥沙的水。
想到宋恬甜,麦檬檬的眼里蒙上一层深沉的恨意。
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冤枉她抢劫。那个小警察,一看就是被宋甜恬使了妖术,迷宋甜恬迷得没了自我的。他在局子里问她话时,甩她耳光,脸上挂满得逞的笑,还拍下不少她脸肿的照片,估计就是传给宋恬甜邀功去的。
这笔账,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唔,此时要是有一锅红烧猪蹄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
麦檬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还是老天爷可怜她,派了个田螺姑娘来拯救她,她真地闻见了她家客厅四处飘溢红烧猪蹄的香味,馋得她口水哗啦啦地直流。
麦檬檬吸了吸鼻子,指着自己的肚子,懊丧地责怪:“拜托。你也给我争点气。我刚准备认真发表一番复仇宣言,你就给我一个劲的怪叫,这不泼我冷水呢嘛?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两天你受苦了。五脏庙老爷爷,我这就去喂饱你。等吃饱了,再来好好筹谋,怎么打小三,虐贱人。”
麦檬檬斗志昂扬地走进厨房。
“吓!”
她前脚刚迈进餐厅,就被餐桌上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吓到。
她猛地眨眼睛。
餐桌正中间摆了一盆焕着天使光芒的红烧猪蹄,麦檬檬狂咽口水,却止步不敢上前。
“怎么回事?真的有红烧猪蹄!”
麦檬檬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好痛!她还活着。没死啊。怎么突然有一种死后升上天堂的知觉盈上心头?
难道这就像电影《千与千寻》里头恶魔的餐食?
她吃完,会不会也变成一只猪?
麦檬檬杵在餐桌旁边,光咽唾沫眼馋,桌上的餐食碰都不敢碰。
霍一铭端着一锅鱼汤走过来,见着麦檬檬像尊活雕塑似地,傻愣愣地钉在餐桌旁,忙催道:“坐下来吃饭,发什么呆?”
她醒了正好,他刚打算炖好鱼汤,就去把她叫起来吃点东西。
麦檬檬没预料到厨房里还有别人,身子蓦地一震,错愕地回眸看向霍一铭:“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出去了吗?
霍一铭将鱼汤摆上桌,悠闲地抱着双臂,倚在餐桌边缘,好整以暇地问:“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去哪里?”
麦檬檬懊恼地挠头。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他家了?这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来熟?
她茫然地看着霍一铭,他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鸡心领纯棉T恤,下身穿着蓝色格子家居裤,慵懒随性。更关键的是,他的身上,居然还围着她的《进击的巨人》围裙,围裙上印着的令人血脉喷张的巨人的肌肉,跟他今天这一身休闲的装束,显得一点都不搭调,可是搭配上他俊逸的脸,高挑结实的身材,竟然意外地帅气。
麦檬檬看看霍一铭,又把目光挪向那一桌子看上去很好吃的食物,不禁舔了舔嘴,惊奇地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满桌的食物在眼前,她顾不得反驳霍一铭。这里究竟是不是他家,等她吃饱了,有力气了,她再找他好好理论理论。
她不可能纵容他一直霸占着楚雨墨的房间。
过些天,雨墨从学校里放温书假回来,看到自己房间被他改装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雨墨解释呢。
霍一铭得意地扬起唇角,像在幼儿园里得到奖赏的小孩子,回家等待家长的表扬似的,浅浅地笑道:“这里除了你跟我,没别人。”
言下之意,这满桌的菜肴,都是他霍大厨亲自操刀做的,从洗菜,切菜,到下锅,装盘,所有的环节,都是他一人包办,没有假他人之手。
她刚受了伤,她吃的食物,他都精心处理,所有流程他自己盯着才放心。
“请吧。麦小姐今天尝一尝霍先生的手艺,这可是全世界限量,一年难得吃上一次的。”
霍一铭拉开餐椅,体贴地为她铺开餐布,宛如米其林餐厅的服务生,服务贴心周到。
麦檬檬看了他一眼,险些就一头钻进他设下的圈套,迷惑地坐到椅子上。
不对!
麦檬檬屁股刚碰上座椅边缘,立马腾地蹿起来。
“不行!”
麦檬檬警觉地大喝一声。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她吃了霍一铭做的饭,谁知道这家伙回头又会对她提什么无理的要求。
跟霍一铭打交道,她必须保持二十分警惕才成。
麦檬檬双手捏紧拳头,桌上每一块红烧猪蹄,每一朵翠绿的西兰花,乳白色鲜美的鱼汤,都仿佛化身为勾魂的小妖精,朝她摇头摆尾地引诱:“来吃我呀。我很好吃。来吃我呀。”
麦檬檬艰难地移开视线,顽强地抵抗每一盘美食的诱惑,强忍着一颗想要吃它们的心,有骨气地说:“我干嘛要吃你做的饭?你让我吃我就吃。我多没面子。我告诉你,厨房可以共用,但是我们俩必须各吃各的。”
她才不要跟他一桌吃饭,还是吃他亲自做的饭,那会让她产生他们像新婚小夫妻的错觉。
要命。她该死的,竟然觉得,那样的画面,和谐而美好。
她觉得瘟神比宋恬甜还可怕。
宋恬甜只会一步一步让她觉得厌恶,而瘟神,她讨厌他,讨厌的反面,越是讨厌,就越会情不自禁地关注他,越是关注,就会不知不觉地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喜欢一个人,似乎,通常都是从不经意间的在意开始的。
妈呀!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快!
她好像,讨厌瘟神的感觉,没以前那么强烈了。
相反地,她还发现,她对瘟神的讨厌,貌似正在悄然地质变。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鬼使神差地质变。
太可怕了!
她一定是脑袋撞墙撞得某些功能不正常了。
喜欢瘟神的感觉,比畏惧他,憎恶他,更令她觉得恐慌。
麦檬檬绕过霍一铭,径自走向冰箱,心里默念:不能接受瘟神的温柔。假的。都是假的。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霍一铭气定神闲地看着麦檬檬低垂着头,嘴里像个施咒的小巫婆,碎碎念地从他的面前走过。
他一反常态地安静。
哼!
他是谁?
他可是天才霍少爷。早料到她这倔强的死性子,铁定不会乖乖地妥协就范,他早就有所准备。
霍一铭抱臂,不动声色地站立在餐桌旁,等着麦檬檬下一步的动作。
果不其然。
麦檬檬伸手拉开冰箱,一张脸刷地瞬间变绿。
“霍一铭!我的酸奶跟鸡蛋呢?”
霍一铭得逞地挑眉,忍住笑,面对麦檬檬的质问,他无辜地耸耸肩,大言不惭地说:“我扔了。”
扔……了?
那是她囤着以备天气变幻,变天下个暴雨宅家里对付的食粮……
麦檬檬瞬间有种,遗失一个亿的心情。
她不死心地一头钻进冰箱里捣鼓半天,发现她原先储备的食物,都被霍一铭买的各种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有进口的调味品,配料取代,简单地说,就是,冰箱里,一样她的囤货都没有。
麦檬檬懊恼地扒头,哇哇叫道:“扔了?你凭什么乱扔我的东西?你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买的!你还我酸奶!还我鸡蛋!还有我啃一半的费列罗巧克力!”
霍一铭索性拉开餐椅坐下,老神在在地欣赏麦檬檬脸上丰富的表情:“多少钱买的?我赔给你就是,从你欠我的钱里面抵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