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美回到家,她打开抽屉,看着那封自己都快要忘记的纸条,那是雅风写给卢云的道歉信。
那天,她去卢云的琴房,发现人不在原本想要离开的,却看到地上的纸。
洵美一眼就看到上面的落款是“宋雅风”三个字,她收起纸条,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卢云看到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洵美第一次看见宋雅风,心里就隐隐有着一股预感。
她告诉自己,宋雅风一定是因为卢云的名气在故意接近他,自己决不能让卢云受到她的影响。
站在门边考虑半响的洵美把纸条拿走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却被提出来,洵美心里觉得有点忐忑,担心卢云知道这件事,怕他怪她。
雅风虽然不喜欢待在陌生的环境,也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但是为了生活,她开始在网上仔细浏览每条信息,想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一家招聘钢琴手的餐厅,除了钢琴手雅风想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这几天上课,为了搜索兼职的信息,雅风都没有认真听课,时不时地就往桌子底下偷偷看手机。
盛晴看雅风心不在焉,还时不时地看桌底,疑惑地问她:“雅风,怎么了?”
雅风只好把自己的事情跟盛晴大概说了一下,迎来的却是盛晴佩服的声音。
“雅风,你真要去打工啊?”
“是啊!”
“现在高三的课程这么紧,你去打工会很累的吧,而且课程也会落下。”
“没办法,我想攒钱上大学,课程的话你就放心吧,我会在其余的时间补回来的。”雅风安抚道,高三的课程对她来说已经很熟悉了。
“雅风,我好佩服你!”盛晴大睁着“星星眼”。
“其实没什么,换做是你,你也能像我一样……呸呸呸,你才不会像我一样!”雅风打在自己脸上,连连说着乌鸦嘴乌鸦嘴。
“唉……我倒真想变成你,你什么都好。”盛晴笑着,眼里有着一丝艳羡。
“你可别这么想,我现在啊,连肉都吃不起了!”雅风开玩笑地说道,“再说了,盛晴,你最在意的是你的体重,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雅风凑过去,她双眼里满是对盛晴的鼓励。
“雅风,我决定要减肥!”盛晴下了决心。
不过她每次都是决心大于行动,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几天。
雅风点点头,“支持你!”
“雅风,你以前胖过吗?”盛晴好奇地问道。
“没有,我身体不好,所以一直都很瘦。”雅风无奈地说道。
“额……”
“听说少吃加运动,就能瘦,要不你试试?”雅风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嗯!这个我知道……”盛晴点头,她没说来的后半句是,其实我做不到。
盛晴自己也明白,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应该控制饮食,少吃。
她也从网上找了传说中的“水果牛奶减肥法”,三天靠着只吃苹果和牛奶度过。
结果在第三天的体育课上,她就光荣地昏倒过去了。
在学校医务室醒来的时候,盛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医生说她是严重脱水导致的体力不支。
“盛晴,我回去给你制定一个减肥食谱,坚持一个星期,要是有效果就继续实行这个方法!”雅风满脸兴奋,继而责备的看了一眼盛晴,“你什么都不吃是会适得其反的,减肥可不是这样减。”她认真地说道,话语里透露着满满的关心。
盛晴感动地笑了,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有人在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在家里,妈妈从来不让她减肥,想吃什么吃什么。反倒是她哪次稍微少吃了点,妈妈就会特别担心。
仅管盛晴明白这也是家人的关爱,可是在这样的庇护之下,她又怎么可能瘦的下来呢?
雅风拍拍盛晴的肩,“交给我,我一定让你瘦成一道闪电!”
盛晴“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和她的乐声一样清脆。
没过一会儿,放学铃打响,雅风和盛晴道别后,便匆匆前去寻找兼职的地方。
她在出了名的布满高级餐厅和咖啡厅的一条街上挨家挨户询问,但是这些地方大多数都不要现场弹奏,他们觉得直接从电脑上播放音乐更划算。
一条街上也只有几家有钢琴,而雅风一直向往的在咖啡厅里工作的念头,也在跑了许多家后得到了只要吉他弹唱的消息后打消。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路过一个拐角胡同里时,雅风发现了一家位处隐秘的西餐厅。
这家餐厅名字叫Barcelona,地方虽然不大,但整个餐厅的装修都是如名字般,典型的地中海风格。
老板是个西班牙人,四十几岁,会说中文,他叫“费雷卡”,告诉雅风可以叫他“卡卡”,说罢,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一番交谈后,雅风略微害羞地做了钢琴演奏展示。
费雷卡当即拍定,让雅风在每周单数日和周六在晚上六点到九点上班。
雅风非常高兴,连连感谢。
这算是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了,兴奋的雅风在回家的时候,特意在门口的蛋糕店买了一块相中已久的蛋糕,作为纪念。
回到家,雅风开着音乐,在乐声中边吃蛋糕边晃来晃去,时不时地转个弯,跳两步。
卢云一回家便听到雅风在阁楼上的动静声,他没有犹豫,进了家门便往阁楼奔去。
“砰砰砰……”他敲了敲门。
雅风皱眉,走过去将门打开,“有事吗?”她冷冷地看着卢云。
“……小点声。”卢云顿了顿,他收回原本想说的话,淡淡说了一句。
“好。”雅风一点头,回身“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卢云怔愣在门口,他皱了皱眉,往楼下走去。
“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雅风在屋里嘟囔了一句,把音乐关掉。
她走到桌前坐下,静下心来准备练练琴,明天是第一天上班,一向对自己要求高的雅风决定好好准备。
然而第一天上班,她就被费雷卡赶了回去。
雅风放学匆匆赶到餐厅,在和老板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到钢琴旁坐下,准备开始弹奏。
费雷卡诧异地走过来,微怒地口吻说道:“雅风,你怎么穿这个就来了?”
雅风一愣,她看向自己的衣着。休闲的短裤配短袖,脚下是一双运动鞋。
她猛然反应过来,想起张侃家的餐厅里看到的弹琴的摩登女郎。她穿着雍容的礼服,头发盘起,美艳的脸上妆容精致,整个人散发着高雅的气息。
自己这一身,确实不合适。
“卡卡,对不起,我给忘了。”垂下头的雅风愧疚地说道。
费雷卡叹了口气,“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下次衣服穿得正式一些!”
“好的!对不起!”雅风道歉,她走出餐厅,心情有些沉重。
其实费雷卡人很nice,并没有表现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因为自己的疏忽,雅风仍旧觉得难受。
而且她并没有礼服,还没挣钱就要去花钱,雅风大大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放学后,雅风骑着自行车直奔商场。
在商场晃悠了半个小时,雅风皱着眉,只觉得自己要大出血了。
她看上一件黑色礼服,试穿了一下,明明穿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可旁边的店员却一直赞不绝口地夸好看。
雅风才不会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裙子的价格标签上写着1880元,打死她都不会买!
雅风拒绝店员殷勤的服务,在商场最不起眼的一家店里,用两百块大洋买了一件款式极其简单的黑色小短裙。
星期三,雅风穿着优雅的小礼服,踩着三厘米的高跟鞋,准时来到餐厅。
费雷卡看到她头发散下来,将左边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白皙修长额脖颈。
费雷卡眼前一亮,不由得赞叹道:“雅风,你很好看,很美!”
雅风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走到钢琴前坐下。
她轻轻抚摸着钢琴,手一碰上去,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很多钢琴曲的谱子。
雅风根本不需要琴谱,她也可以弹出她想要弹奏的任何曲子。
优美的曲调在餐厅里缓缓荡开,Barcelona餐厅里几乎满座,雅风有些诧异地理位置这么偏的地方,还有人能找得到。
她弹奏着慢调的曲子,舒缓的乐声搭配着地中海风格的Barcelona,似乎让人来到了海边度假,正有微风从面前抚过。
工作结束的时候,雅风的弹奏已经获得了店里客人们的许多赞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了。
虽然雅风觉得有些累,但感觉很充实。
她听见楼下传来卢云的弹琴声,心情很好的雅风情不自禁地合着音乐低声哼着。
她的脑海里思绪转来转去。
在Barcelona工作,对于她来说,其实是生活的另一个开始。
她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先要学会怎么样去和陌生人打交道。
在Barcelona,除了费雷卡,几乎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在校的大学生兼职。
工作的时候大家各忙各的,互不干扰,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聚在一起聊天。
雅风今天就被搭话了,她支支吾吾地应和两句,实在是不知如何与人交流。
这下子,雅风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思绪想到这里,却被楼下传来的琴声打断。
雅风从琴声中感到了一丝悲伤,她凝神仔细听了听。
琴声时缓时快,琴音停顿的非常随意,倒像是个喝醉酒的人在弹的,而且每次停顿,都能听到卢云的咳嗽声。
雅风听着这时断时续的琴声,心底有些隐隐约约地担心。
可是和卢云之间数次的不友好事件,让雅风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该下楼看看呢?
雅风正擦拭着发丝,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立刻打开了门跑下楼去。
“喂!”
雅风看到卢云倒在地上,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卢云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
卢云一身酒味儿,额头泛红,应该是喝多了撞到了冰箱。
卢云醉醺醺地睁开眼,“我、我没事,你出去……”
“你都这样了,怎么没事?”雅风皱眉,她想扶卢云起来,手刚一伸过去,卢云就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他弯着腰弓在地上,咳得脸都红了,一只手胡乱扒拉开冰箱门,想要伸手拿水。
雅风看不过去,拿出水递给他。
“不用你管!咳咳!”
“要不是看在你喝醉摔倒的份上,我才不会理你!快点起来!”雅风嘟囔着伸手拉她。
可是卢云一米八多的个头,雅风怎么都搬不动,最后死命拉着他的胳膊,拖进了卧室。
费力地将卢云搬到床上,卢云突然张嘴说了一句话:“婧,给我水……”
雅风以为他在说梦话,正要去端水过来,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醉倒的卢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床边的人,伸手一把拽进自己怀里。
“啊!”雅风惊呼。
她倒在卢云的怀里,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他那缠着绷带的右手环在背后,稍微一用力,雅风的脸差一点就贴在了卢云的脸上。
卢云低声说着:“婧,喝水……”声音像个婴儿般轻柔。
雅风一顿,轻轻拿开他的手,“好,我去给你拿水。”她回答,从卢云怀里轻轻退出。
雅风端着水回来的时候,卢云蜷曲着身子,眼角渗着泪水,侧躺在床沿边。
脆弱的样子,让雅风怜惜地想紧紧抱住他。
雅风走上前,用一只手托起卢云的头,端过水递到卢云嘴边。
卢云的手抓着雅风的胳膊不放,就算之前有再多的误会和讨厌的情绪,在这一刻,雅风的心也变得柔软了。
看着喝完水熟睡过去的卢云,雅风打开床头的台灯,将光线调到最暗,卢云的脸沉浸在这种色调中,深刻的五官若隐若现。
卢云口中的“婧”,应该就是楚婧吧。
原来他平时一副强者的模样,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雅风看着他,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
等到卢云熟睡,雅风才回到了自己的阁楼。
楚婧应该是那个随时都能往他心上扎上一针的人,所以每次提到那件事,他才会愤怒的不得了。
人最无可奈何的事情,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
上帝是不公平的,所谓的幸运者,只是幸运罢了。
住在上下楼的雅风和卢云,他们是幸运者,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着过人的音乐天赋;他们更是不幸者,因为这种天赋并不能抵消命运带给他们的伤痛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