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梚初从滑下悬崖到被人揽入怀中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救了木梚初的这人用力抓住悬崖边上的树藤悬挂在峭壁上稳住了两人的身体。
木梚初无暇顾及其他,紧闭双目用力揽着这人的腰身防止自己乱动,以免连累两人掉了下去。
“主子,主子……”上方传来一个急切吆喝声。
“傅林,唤人过来把我们拉上去。”耳边男声略带沙哑,却不妨碍它的悦耳。
上头的人听见他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主子,您先坚持一下,我这就找人把您拉上来。”
听到这话,木梚初也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得救了,微微抬眸,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带着漆黑半脸面具的男子,木梚初惊得张大了嘴,双手一松往下滑去。
“啊……”
男人眼疾手快大手一勾将她重揽回怀中,俯首瞪了她一眼,“消停点。”
木梚初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周身有些发抖,咽了一口唾沫,期期艾艾的开口,“王……”
话音未落,便听‘咔嚓’一声,头上的树藤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终于从中断掉。
木梚初这一次还来不及惊呼便已经被男人抱在胸前紧紧揽住,木梚初紧咬下唇阖着双眸,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飞快的往下滑去,只听得见‘擦擦’的摩擦以及落石的滚动声。
男人抱着她凌空腾起翻了个起落,然后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两人狠狠的摔落在地,木梚初头晕眼的趴伏在男人的胸膛上,小手紧紧攀附着他胸前的衣襟,惊魂未定。
“还不起来?”头顶上传来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
木梚初慌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有些散乱的眼睛对上仰躺在地男人的墨色双眸,浑身一抖跪倒在地,“民女见过王爷,谢王爷救命之恩。”
云千寻打量了一下这受惊的姑娘,眼眸微闪,淡淡开口,“怎么,还记得我?”
木梚初头垂的愈发的深,不知是刚刚受了惊吓还是怎的,声音有些抖,“王爷绝世风姿,民女实不敢忘。”
云千寻从鼻孔深处冷哼了一声,眼中戴上一抹不屑,“杀人的风姿?”
“……”木梚初欲哭无泪。
昔年,因着娘亲喜欢玉兰,木安皓大费心思,听闻垣县的玉兰花全国闻名,便带着木梚初去了垣县,那年木梚初只有十岁。
木梚初与爹爹来到垣县后,恰逢外族来犯,垣县地处疆界,自是受到了些牵连,这一仗打了整整三个月,终于在静安王云千寻的带领下,将外族击退了。
那一日满城欢呼,烟火放了一波又一波,将垣县的天空照的通亮。
爹爹多番打听,早就看好了城外半山坡处的一棵玉兰树,所以战事一停,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木梚初去了半山坡。
在那满山的洁白下,木梚初第一次见到了云千寻,他一身血污躺在白簇簇的花海里,脸上漆黑的面具在白色花瓣的映衬下散发着迫人的气息。
他当时并未着将袍,只穿着一身墨黑色的素面锦缎袍子,这种穿着打扮在边疆很常见,爹爹犹豫,毕竟刚刚打完仗,不知是敌是友,如若救了不该救之人,到时便不是一家安危的事情了。
可是莫名的木梚初便对这个人有些好感,她上前,小手附在那张半脸面具上想要将它掀开,一只手却是飞快的擒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那人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却带着强大的警觉力,木梚初挣脱了他的铁腕,求爹爹救他,木安皓本也是乐善好施之人,又见木梚初求他,便软了心,将云千寻安置到了山上的一处破旧隐秘的茅屋之中。
云千寻伤势并不是很重,只是流血过多,在茅屋中休养了半个多月便好的差不多了。
那一日木安皓入了城去置办吃食,只云千寻与木梚初在茅屋中,来了一群蒙面人。
木梚初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午后,那个身形俊朗的男子像是一尊黑煞,剑尖上滴着血,他身上却是一尘不染,周围的蒙面人全都被拦腰斩断,血淌了一地,把白色的玉兰花都染红了。
那人岿然站在天地之中,柔和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却掩盖不了他身上彻骨的冷意,犹如鬼魅。
木梚初趴在门前的大石上吐得天昏地暗。
后来爹爹回来了,带来了一群人,跪在地上唤他王爷。
他离开时问她,“你可愿跟我回府?”
木梚初小脸煞白的藏在爹爹身后,不敢看他,也不敢答话。
后来,他便离开了,木梚初再也没见过他,那天的情形在头两年的时候几乎夜夜出现,后来时间久了,她慢慢开始淡忘,但偶尔梦见,还是会惊醒。
再后来,便偶尔听汀兰闲话时说起云和王朝的静安王爷如何如何,她往往一笑置之,不予置评,再后来汀兰见她对这战功累累的静安王并不喜,也就不再说了。
“嗯哼……”一声闷哼让木梚初悄悄抬了抬头,只见云千寻已经坐了起来,露在外面的薄唇紧紧抿着,看样子很不舒服。
云千寻伸手往背上摸了一把,木梚初看到他手上的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他们滚下来的峭壁上看去,这悬崖其实并不是很高,只不过峭壁很陡,多坚石,那些散落的石子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和破碎的衣片,可见他们滚下来时是有多么的惊险。
虽然她衣衫凌乱了些,但身上却毫发未损,这落石上的血迹必是云千寻的了。
木梚初此时也顾不上害怕,手脚并用的爬到云千寻身后,云千寻背上被石头划得血肉模糊,整个背都像是被万千马蹄踩过一般一片狼藉。
木梚初心中浮起一抹愧疚,即便她怕他,但他救了她护了她是不争的的事实。
木梚初掏出怀中的丝绢轻轻擦拭着云千寻背上与血肉粘在一起的沙粒,云千寻的背部明显的紧绷了一下。
木梚初手一抖停了下来。
“怕我?”
木梚初心中自是有些怕的,但怎可说出口,眼帘微敛了敛,低声道,“王爷说笑了。”
转眼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木梚初站起身跑了过去。
云千寻深邃的眸子看着那个在溪边利落洗着丝绢女子的姣好的侧脸,她长大了,长开了的眉眼没有了那时的圆润,多了几分温婉和明媚,只不过倒是没有长高多少,依然只到他的肩膀,还是那般瘦瘦弱弱。
木梚初将丝绢浸湿了,拿着丝绢走了回来,见云千寻紧紧盯着她,心下越发紧张,眼神下意识的躲闪着他。
很快将云千寻的背部擦拭了一番,皮肉几乎没有完整的了。
这里没什么药,伤口没法处理,木梚初顿了顿,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云千寻身上。
云千寻在看到胸前淡白色的碎花细绳时,面具里的眉头皱了皱,却是没有开口拒绝。
她怕他,不是普通的怕,云千寻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一日的那个情形想必让她终生难忘吧,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娇生惯养,哪里见过那般血腥的事情。
那一****受惊的眼神他也忘不了,那里面还包含了恐惧以及厌恶。
“等一会儿便会有人来寻我们的!”他清冷的声音里似是带着些微的安抚。
但万般紧张的木梚初哪还有心思听他语气中的意思,那个梦魇离开她已经好久了,但是现在见了他,那一****杀人的景象便又鲜活如初。
木梚初乖乖的坐在一旁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腿间,闷闷的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