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璃也不知道,自己一激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始始终终都相信虞舜夫不会弃她、对不住她,可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终归还是担心浮香所说吗?
虞舜夫睁大眼睛呆呆望着她,心下一软持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深深闭上眼:“你为他走火坑,我心疼。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你受罪!我的心都已经揪成一团了!”
妘璃柔柔一笑,轻声地解释:“南郡王命在旦夕,我只能还以恩报。这样,我心里才不会有那么多的愧疚,才能坦坦荡荡地面对每一个人。”她叹了口气,可是心里还是闷闷的,堵堵的,她想到昨夜陈景佑中剑时候的样子,想到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面色惨白的样子,浑身就一阵阵地发寒。
她咬咬牙,暂时忘记这些事情,抬起眼问虞舜夫:“虞大哥,自七夕回来之后,公主殿下的心情一直很不错。那场刺杀闹得人心惶惶,可是公主好似根本不在乎,所以我想问问,你跟公主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另外的一些什么人?”
虞舜夫摇摇头:“除了那些刺客,并未有其他人。”他后又想了想,补充说,“不过公主自出宫之后心情一直很好,恐怕并未将遇刺之事放在心上。回宫之时,她倒是担心你跟南郡王的情况,让我出来寻你们。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得而知了。”
这就怪了,陈毓馆这几日高兴得莫名其妙,她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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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毓馆自从喜欢上刺绣之后,便每日坐在殿中专心学习缝制绣花,极少走动。妘璃在屋里呆不住,便坐着陪陈毓馆做针线活。这日刚刚钉完腰带上的几片玉花,陈毓馆便嚷着要做鞋子。
浮香和妘璃面面相觑,浮香收集齐做鞋子的工具,试探问:“不知公主殿下要给谁做鞋子啊?”
想到那个人,陈毓馆就捂嘴笑了,告诉道:“这……本公主不告诉你们,怕你们出去乱说!”
浮香为难说:“可是要做一双舒服的鞋子,大小一定要合适。公主可知那人的脚掌尺寸?”
陈毓馆想了想,前后在殿里殿外转了一圈,最后指着正在浇水的小太监说:“小安子,你过来!”小安子得令,低着头弯着腰站在殿中,陈毓馆说,“就按照小安子的脚型做鞋吧!”
小安子一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公主万万不可,公主殿下的恩惠小安子受不住啊!”
陈毓馆白了他一眼,好笑道:“你慌什么,又不是给你做的!只是你的脚跟那人的脚型大小好像差不多,就拿你的脚试试大小罢了!”
小安子擦擦头上的冷汗:“是……”
妘璃也暗暗发笑,这公主平日里折腾捣蛋殿里的人习惯了,小安子还以为要整他,吓得小脸儿都白了。此时小安子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脱下鞋袜踩在一张白纸上,浮香用毛笔描出他的左右脚型,然后交给陈毓馆。
陈毓馆过目后点点头,自己喃喃:“是差不多的样子……”然后抬头对小安子说,“你走吧。”
小安子慌忙捡了鞋袜,退拜而逃。
浮香找来两块棉厚布,告诉陈毓馆照着纸上的形状剪出鞋垫的样子。陈毓馆专心致志听着,拿起大剪刀小心翼翼剪出两张垫子,初次动手还算不错。妘璃亦笑道:“能让公主殿下这般上心的,定非常人。不知他是武功出众,还是才气过人?”
说到此人,陈毓馆脸上洋溢出无比灿烂的微笑,得意道:“他啊,他可厉害了。他是虞将军的……好朋友!”
虞舜夫的好朋友?
妘璃和浮香面面相觑,她们身为宫女,哪里认得那么多达官贵人,更不知道哪一位是虞舜夫的好朋友!就连妘璃,虽跟虞舜夫往来多些,但两人见面常在独处,也压根不清楚谁跟虞舜夫的关系最好!
罢了罢了,妘璃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刚开始浮香玩笑说是虞舜夫,她嘴上虽不承认心里却一直担心着,现在有陈毓馆这句话,提着的心就算落下了。于是便跟着应:“那便是大英雄了。”
陈毓馆哈哈大笑,再不提此事了,只管专心做鞋。
看着这一幕,妘璃想起自己第一次做鞋的时候,因为针起了锈,所以在缝鞋底的时候扎断刺到了指甲里面,流了好多血。当时林文玉正在念书,看到她受伤忙过来查看,血就滴在了书上,因此她还被吴氏骂了一顿。想到这儿,妘璃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林文玉了。
一个月后,双脚基本复原,虽能站立行走,但还需裹上一层纱布,让膏药被皮肤充分吸收,也免感染。也好在有之前陈景佑拖陈公公送来的上好膏药,能够平复伤痕,柔滑肌肤。
待到空时,妘璃前往林文玉经常巡逻的地方找他。果不其然,林文玉还是在这一块走动,她看见他,向他挥挥手。林文玉见到妘璃,阴沉的脸色缓缓露出一丝柔色,额间垂落的发丝越显得虚弱憔悴。妘璃首是问他:“文玉哥哥是不是生病了,感觉今天没有精神。”
林文玉摇摇头,声音却有气无力的:“我无事,就是这几天有点累。你最近如何,好久不曾见你了。”
听此,看来林文玉对最近之事并不知情,妘璃也不打算告诉他,免得徒增担心,笑着说:“我还是在光华殿伺候公主殿下,今日得空便来看看你。”
林文玉长叹一口气,回头瞧了瞧远去的巡逻队伍,拉着妘璃到僻静无人处:“妘璃,你跟虞将军有交情,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妘璃点点头:“你且说。”
林文玉说:“我不想留在宫里当侍卫了,既然我一身庸才无用,那我便出宫去打仗!”
妘璃大惊:“文玉哥哥万万不可,你没有半点功夫,如何打仗!”
林文玉苦笑道:“做侍卫的这些日子我学到不少三脚猫功夫,虞将军出兵之前必定会操练兵马,到时候我再训练一下,就和他人无异。”
妘璃还是觉得不成,建议说:“不如我找公主或者南郡王帮忙,向尚书大人举荐。”
说道自己最擅长的事,现在的林文玉没有一点信心:“我是南郡王带入宫的,我才做了侍卫,又要他帮忙举荐,也许他会认为我过分清高。”
妘璃摇摇头,坚持道:“可是我觉得你万万不可去打仗,这个要求我万万答应不得。”
林中微风浮动,妘璃看见林文玉垂落的发丝下有一红肿之处。她忙将他头发撩开,顿时心疼:“文玉哥哥!这!怎么回事!”难怪今日的他要以发遮额。妘璃想起方才跟他一起巡逻的侍卫,看他的眼睛均带鄙色。妘璃心中有的猜想,拿出自己的药膏轻轻为他点上:“额头都肿了。这瓶伤药,很管用的,你拿去涂吧!”说着,将药瓶塞在他腰带里。
林文玉沉着脸,坐在石凳上闷声不语。妘璃安慰:“文玉哥哥,你满腹才艺,上天不定不会把你埋没。你有空的时候写一篇文章给我,待我找到机会便替你呈上,这样好不好?”
有妘璃这般的贴心,林文玉心中的苦一下子涌了出来,恨恨说:“那些人自己要偷懒,什么事情都让我去干。我不愿,就争辩几句。他们都是抱团一伙儿,根本不将是非道理,我一个人斗不过就只有挨打的份了。所以我才想要出宫去,跟在虞将军身边。听说将士都是最将义气的,绝对不会跟宫里的这些苟同!顺便我也能学个一招半式,可以强身健体,将来也可以保护你,也有机会护国效力!”
妘璃轻抚他的背,点头说:“文玉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们两个现在在宫中,都必须万事小心,你的事我会尽快想个法子。”
林文玉轻轻将她搂着,长长叹息。妘璃脚上又觉不适,忍着笑说:“文玉哥哥,我不能出来太久,所以我得先回去了。”
林文玉弯弯唇,拍拍她的肩:“去吧。”
妘璃微微笑,快步离开。只为想快些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不让他担心。
林文玉也打算继续去巡逻,林子后面忽然钻出一个宫女,定睛一看,是乔珠。
难道方才跟妘璃会面,她全看到了?林文玉暗中想。
而然乔珠毫不遮避,笑着问:“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妘璃会帮你吧?”
林文玉本就不悦,现在听到她企图说妘璃的坏话更是生气:“她同我自小一起长大,兄妹情深,怎会弃我不顾?!”
乔珠摇摇头:“她自己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又哪里顾得着你。你还不知道吧,妘璃刚刚被皇上惩罚,伤才刚刚好呢。”
林文玉惊讶,他刚刚才见过妘璃,根本看不出她哪里受了伤啊!他皱紧眉,低声说:“胡说八道!”
乔珠坐下来,满眼同情:“这就是可悲的地方了。你说你们兄妹情深,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该说是你不在乎呢,还是她压根就觉得没必要。”
林文玉:“她定是怕我担心,这才……”
乔珠:“算了吧!此事几乎人人皆知,也唯有你蒙在鼓里。你可又知道,皇上为什么重罚她?”她顿了顿,觑了一眼林文玉发青的脸色,继续说,“她为了救南郡王,去求皇上赐她千年人参。皇上不肯,要她走火坑,本想吓一吓她。可是她为了南郡王,当真是走了那火坑。当时啊,双脚就烧得又红又肿,差点就送了这条命。皇上看她对南郡王一往情深,只好赐了人参给她。可是你让她到虞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她都表现得十分为难,这之间的差别是不是太大了?”
林文玉惊道:“妘璃为救南郡王差点送命?怎么会,她不是应该对虞……”说到后半句,他立马停住口。
可是乔珠却已经听出来了:“妘璃……她竟有如此本事,周旋在两位大人之间,可……可却不能为你分担一丁点儿,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林文玉深深换了口气,平息内心的躁动,正色说:“乔珠姑娘,你找我,究竟要做什么?”
红唇勾起一抹干净友好的微笑,乔珠说:“小林子,我们之间也算有点交情,你我又同是宫中做奴才的,定有很多相似之处。你如今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我都经受过,我甚至曾差一点死去。你应该要明白,在这宫中,一定要有一个为自己撑腰的主子,否则只能受人欺辱!我也曾经告诉过你,你我已是朋友,若有难处我能做到的定会帮你,可你宁愿找一个不肯帮你的人,也不愿意主动找我。”
林文玉挑挑眉,冷笑问:“乔珠姑娘是想收我做事?”
乔珠愣了愣,摇头笑:“我哪敢私自收你。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为锦妃娘娘效力,今后你我终有个照应。”
锦妃,又是锦妃……
林文玉心道,这个乔珠是锦妃的贴身宫女,之前妘璃怀疑锦妃的并非存着好意,那么这个乔珠姑娘也并非善人,她今日说了这么多挑拨离间之话,无非是想让他跟妘璃反目。如果今日应她所求,倒兴许就能帮到妘璃一把。
只是一想到妘璃,林文玉心中就隐隐作痛。她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在他面前却是一声不吭。之前不是她口口声声说宫中唯有他们相依为命,他是她的兄长,还能有什么担心顾忌!如果今日乔珠不告诉他这些个消息,恐怕此后知道了,他会更加难受!林文玉痛苦暗道:妘璃啊妘璃,你怎么就这么不懂我的心呢!
乔珠见他凝眉深思,轻轻唤了声:“小林子,你考虑得如何?”
林文玉回过神,抬起头,目光坚定:“乔珠姑娘说的是,日后还希望锦妃娘娘和姑娘能多照顾我一些。”
闻此,乔珠灿笑道:“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她跑去去,举起林文玉的手掌,拍了三下,“我们击掌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