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日,陈毓馆早早穿戴好便装,站在宫门口等陈景佑来。
妘璃候在马车边,偷偷抬眼望站在宫门口牵着马的虞舜夫。虞舜夫静静立在那儿,淡淡的目光从别处转来,触及到那两束恬淡温柔的目光时,瞬是绽开一抹淡笑。两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然而没有动情的言语,没有动人的风景,可是妘璃的心依旧像春暖花开,芳香满心。
大约过了半刻,陈景佑的马儿出现在宫门之外,虞舜夫立即前来禀报,陈毓馆兴致勃勃上了马车,撩起一般窗帘子看沿路风景。
妘璃与车夫同坐,向虞舜夫含笑点头。虞舜夫长鞭一挥,领头出往宫门。车轮滚动,起初带着车轴沙哑的“吱嘎”响,然后渐渐消失。马车跟着虞舜夫驶出宫门,果见陈景佑已骑马站在不远处,扶苏正在往他钱袋里塞银子。
见到虞舜夫和马车已从宫内出来,陈景佑便让扶苏先回去。以往不管在何处,扶苏都跟在陈景佑的身边,现下宫外他不能前去,操心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也放心不下,站在宫门前非要目送几人远走才是。
陈景佑无法地笑笑,鞭子一挥,骏马奔腾。虞舜夫也只好跟着他快跑,马车也逐步加快了速度。
七夕之日何时最好玩?那当属入夜之后了。白日里陈毓馆几乎吃遍都城大街上的每一种小吃,并让妘璃记下那些点心的名字和味道,以便日后方便采购。待到了夜晚,自南到北亮起长长的彩灯,挤满了吃喝玩乐的摊位与擂台。大街上的男女老少也一下子多起来,顿时间吆喝声、欢笑声融为一片,好不热闹。
陈毓馆从未尝试过站在这样多人热闹的地方,虽白日都已将大街走了个遍,但此时看来这条花灯大街浑然又有了新的乐趣!她兴奋穿梭在人群当中,妘璃步步紧跟不敢放松。可是来往的人流越来越挤,妘璃有些招架不住了。黑压压的人群前方,突然亮出一团火光,同时传来满街欢呼,那处正有人在杂耍添乐。
久居深宫从未见过这等有趣之事的陈毓馆自然好奇不已,一个人蒙着头便往前冲:“前面好热闹啊,我去看看!”
“小姐!”妘璃想跟着上去,却被对面走来的几对男女挤至另外一旁。眼前人头攒动人来人往,早已分不清方向。这时,一只大手将她手臂握住。陈景佑身材高大,只需仰头便能从万千人中找寻想要找的身影。他近到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将过往的人流抵挡,带着妘璃暂且离开大街,找一处空地透气。妘璃回身一瞧,虞舜夫也不见了。
陈景佑解释说:“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你管不住那丫头,即使是我也挡不住这万千人流。虞舜夫已经去找她了,你不必担心,我们先在这里等一等。”
妘璃点点头,看见左边有一位老婆婆摆的小摊,其中有一双似护手掌手指的棉套。她上去将棉套在手里试了试,老婆婆眯着笑说:“姑娘好眼光,这是老身自己一针一线做的。我的老伴每日挑担拉牛,手上勒出好几道经年不退的伤痕,于是我便自己做了这样一双棉套,发现实在受用的很。姑娘你觉得怎么样?买回去试试?”
妘璃笑着:“婆婆好手艺,多少银子?”
老婆婆笑眯眯摆摆手:“银子算不上,就给我六个铜板吧。”
妘璃又多拿了一双,从钱袋取出十几个铜板交给老婆婆。陈景佑奇怪问:“你为什么要买两双?”
妘璃将棉套整齐叠好,小心藏在袖袋中:“这是买给文玉哥哥和虞大哥的。文玉哥哥以前只拿纸笔,现在却要手握中剑,漂亮的手上都起了茧。戴上这个,他就会舒服点。虞大哥每天都要握剑,所以也给他带了一双。”
陈景佑撇撇嘴,皮笑肉不笑:“男人手上有点茧怕什么,太纤细漂亮反而像个女人。”
妘璃轻笑解释:“文玉哥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窗口写字画画,想要写出好字画出好画,手指和手腕的灵活度很重要,才能把握住落笔的轻重和方向。即使他现在当了侍卫,但他心里最终还是想握着毛笔书画人生,所以我要买这个给他。”
陈景佑问:“那我的呢?”一眨眼他已从身边转到面前,“我帮了你这么多次,救了你这么多次,你却什么也不送我。”
这下可为难到妘璃了,她歪歪脑袋:“公子还缺什么吗?”
陈景佑挺直背,仰着头瞧着她,颇有挑衅之意:“那么你看看我缺什么。”
妘璃仔细想了想,瞧见一家卖干花的铺子:“去那边。”
陈景佑跟着她,温柔的目光始终随着她瘦小的背影在人群中摇摇晃晃。他干脆多上一步,双手扶住她的两肩,穿过人群停在另一家铺子前。他张眼一瞧,原来是买干花香薰,他问她:“送香囊?”
妘璃点点头,分别拿起几个香囊嗅了嗅,最终选出两个,解释说:“嗯,这两个是药香的,一个醒脑,一个安神。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处,但是闻着这个香味,心里总会舒服些。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个,不知……你喜不喜欢?”
原来如此。陈景佑本就没想为难与他,于是欣然接受:“好,这礼物好,我收下了。”
妘璃付了银子,回头道:“那我们去找小姐吧。”
陈景佑则一点儿都不着急:“没关系,虞舜夫找到她,自会带她回来,况且也不知道那丫头跑去了哪里,我们先自己走走,指不定就碰上了。”他抬起头,盯着她问,“你该不会是担心虞舜夫那小子吧。”
妘璃窘迫地低下头:“没有。”
陈景佑哈哈道:“女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如果虞舜夫这么容易改变心意,那你也就罢为妙。”
虽然不太中听,但这句话妘璃倒是听进了耳里。可是她又转念一想,虞舜夫是何等男人,他是忠国将军,对感情一定无比忠臣,如果他认定一个人,便一定会持念到底,除非他一开始便没有将那个人放在心上。况且,她可不相信虞舜夫会是个花心大萝卜,他若对公主有意,早就该在她进宫之前就跟公主有所来往了。想到这儿,妘璃欣然弯了弯笑。
“前面是什么?好热闹啊!”后面一阵人群攒动,从南面而来的人流纷纷往北面拥挤。妘璃和陈景佑站在街边,却还是被相互来往人群挤到一处小小的空隙。二人想着如何出去,背后也不知是谁猛地一推,陈景佑的脚步一个踉跄。妘璃慌忙将他扶住,可是人群的力道却将二人贴在了一起。妘璃头靠在他胸膛,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暖暖幽香,心有不由不动,竟是紧张起来。面对不断涌动的人群,陈景佑双手怀抱胸前的人儿,将她往靠,尽量不受到那些人力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