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钦天监终于定下了黄道吉日来举办册封典礼,禀报给皇帝之后,皇帝爽快的批了下来,着令内府加紧进程。
内府忙不迭的把赶制好的亲王服和命妇服送到宁王府让二人过目。
宁王随意试了一下他的紫色的蟒袍,就命内府派过来的裁缝进内室为希音试礼服,自己和内府的官员核对一下典礼当日的情况。
暗香帮希音摆弄着裙子上的压裙玉绶,希音问着伺候着的裁缝,“王爷呢,他可试了?”
那个脸圆圆的妇人憨厚的笑着,“回王妃,王爷已试了礼服了,合适的很。”
希音笑了一笑没说话,端详着大镜子中的自己,大红色的大袖衫,袖口和对襟上都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头上也是金色的花钿凤钗雍容华贵。
恍惚间,好像是见到了自己大姑姑,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可是所有人都说自己长得像她。
有一年姑姑祭日的时候,她陪着娘进宫在坤宁宫的后殿里见到了姑姑的画像,穿着朝服端坐在坤宁宫的宝座上,的确是风华绝代,可是眉眼间却是让人不能忽视的寂寥。
小的时候,有人夸自己像大姑姑的时候,娘亲总是既得意有忧心,那个时候她不懂娘的那种神情。
后来越长大越了解娘亲的那份心情,既骄傲自己的女儿像她姑姑一样优秀,又忧虑也许女儿也会像她姑姑的结局一样。
陷入自己沉思的希音被裁缝妇人的谄笑唤回现实,“王妃真是国色天香,宁王爷真是好福气。怪不得王爷这么上心,因为册封典礼的事儿呀都跑内府好几回了。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去,就怕下人们传错话。”
“哦,你倒是说说,王爷说什么了?”希音提起了兴趣。
“先是说天热,王妃的礼服料子轻透些才好,又说王妃您怀有皇孙,身子重,头上的发饰也不能太沉了。后来又说太医说了王妃您不能久站,典礼不能拖得时间太长,最好早点结束呢。我们内府大人做不了主,就报给了陛下,结果您猜陛下怎么说?”妇人卖了个关子。
“那陛下怎么说的?”希音追问着。
“陛下就哈哈笑了几声,说‘阿诚这个小子,倒是会心疼他媳妇儿,也不晓得心疼一下他这个老子。好,就按他说的办。’”妇人学着皇帝威严的样子说道,逗得一地的丫头和婆子都绷不住笑了出来,“这下子,宁王爷爱妻的名头可是帝都人尽皆知了。”
希音却觉得脸烫的很,不禁瞪了身边抿嘴偷笑的暗香一眼,复又端详着镜中人,这礼服倒是很配她。
定坤二十三年六月初九,皇二子李诚被封为宁亲王,其妻登氏封为正妃,正一品。(《明帝本纪》)
册封典礼如李诚的愿,结束的很早。李诚走到希音身边挥挥手让丫鬟退下,想要伸手扶住希音,展开手掌看了看,狠狠的在自己的礼服袍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才攥住希音的手,“今儿天还早,有什么想去的地儿吗?”
“小的时候是在帝都长大,可是定坤十八年的时候就举家搬回了并州,我都忘了帝都有什么好地儿了。”希音瞪了李诚一眼,从绣中拉出帕子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答道。
“你近日最爱酸甜之食,我们在城里转转,找家果子铺买点果脯,可好?”
“既然王爷都有去处了,那妾身只好谨尊旨令。”希音笑着虚虚行了一个礼。
李诚皱了皱眉毛,显示他对希音的取笑很窘迫,扶着她走到马车边,命令车夫:“本王和王妃要在帝都各处逛逛,你只管赶车,到了果子铺就停下来。只记得赶的要稳一点。”
车夫是个四十多的汉子,人很稳重,熟悉帝都的大街小巷,听了李诚的吩咐,甩了甩马鞭,“王爷您放心吧,有我老刘在,保管稳稳当当的。”
上了马车,希音笑言:“前日陈嬷嬷还夸你呢,说你对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自然,你现在有了身子要加倍小心的。”李诚理所当然的说道。
“哪里有这么娇弱,要我说,你也太小心了。”
“你不知道,自从娘亲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家了。”说着把头埋在希音脖子里,“自从有了你,我才感觉我重新有了归宿。后来你又有了孩子,你知道你们对我有多重要吗?你和孩子又给了我一个家。”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了心酸。
希音哽了一下,开玩笑道:“天这么热,趴在我脖子上像一个孩子一样,也不嫌闷么?当心热坏了你儿子。”
希音的话逗的李诚嗤嗤的笑起来,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失落。
没走了多远,就有人在后面追着马车喊,李诚探出头看了看,冷笑着吩咐车夫:"老刘再赶的快些。”
希音也探出头,原来是太子并吴王几人站在宫门口等着,几个小太监小跑着追他们,可是人哪里快得过马,追的气喘吁吁。
希音忙令老刘停车,李诚道:“停下来做什么,横竖他们也没什么要紧事,叙些闲话罢了。”
希音道:“便是闲话也得多讲一箩筐才算。人家既请了,哪里能这样扬长而去?更何况都是兄弟,传出去,别人该说你不尊长爱幼了。”
李诚恨恨道:“谁知道是哪门子的兄弟?”
希音用手指点住他唇,笑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胡说,皇上最喜儿孙兄友弟恭了。”
说话间,小太监已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来,希音掀起车帘笑道:“天怪热的,难为你们跑了这一路,有何事如此紧要?”
李诚也探出头道:“我说怎么听得后面有人喊,原来是你们。”
小太监忙行礼道:“太子殿下并吴王蜀王两位殿下请王爷王妃过去叙话。”
李诚这才挥了挥手示意车夫往回赶。
等到了宫门口,太子已热的叫人不停打扇,吴王还对蜀王道:“大哥身子想必虚的很,才这么一会子,就出了许多汗。”
蜀王也点头笑道:“我倒是认识不少名医,不如给大哥引荐几位。”
太子有些羞恼,“哪有那样虚,不过是今日二弟行大礼,穿的有些厚了。”
李诚插话道:“大哥如此,真叫臣弟汗颜。”
太子见希音袅袅婷婷的陪着李诚过来,已是眼前一亮,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这样客气?先前在行宫的时候就想与你叙话,可是你竟忙得很。”
吴王蜀王此时也向二人见礼,“见过二哥二嫂。”
希音也微微福身还礼,身上还是册封大典的大红礼服,头上的金步摇也轻颤。
李远心中终是难以释怀,见希音嫁人后,风姿更胜从前,一时竟痴了,又想到在场兄弟四人,无论真心假意,皆曾拜倒在石榴裙下,最后只有李诚得芳心,更是感慨万千。
吴王也道:“二哥真是事务繁忙,整日不见人影。今日典礼完了也是匆匆就走了。我们在宫门口堵着,竟也差些堵不上。”
“我刚来帝都,府中还是一团乱,总得先安顿下来。我也总想着我们兄弟找一日吃酒聊天,今日就算了,我先把你二嫂送回去,改日我做东。”李诚抱拳道。
太子许久未见希音,还盼望着与她多说几句,李诚如此说自是不悦,嘀咕道:“这有什么,横竖我们都是旧识。”
一句话说的众人皆是不悦,希音和李诚是忆起并州那龌龊事,李远是怕伤了希音清名,吴王是怕因自己求娶一事惹怒李诚,对自己有了芥蒂不好拉拢,只太子自己浑然不觉。
李诚因身世之事,本就有些敏感多疑,只觉得太子是嘲笑他们夫妻,十分愤恨,希音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劝导,只暗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