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婉知道他是律方城人,也有家人因战火而丧命。因此她忙忙的将王军医扶起来,笑道:“军医客气了,凤婉只是动动唇舌,真该感谢的是王爷和凤将军才是。”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王军医见她面色疲惫,也不多做打扰,告辞之后便去了军人驻扎之地。
他是军医,营中离不开他。至于凤婉,正如他所说,这姑娘是个有大造化的,终究不可能一直呆在军营中,跟一群大老爷们混迹在一处的。
只是他的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舍,和隐约的惆怅。
军中之事她不大懂,只是见凤天麟这几日早出晚归,每每都是带着一股疲倦之色,凤婉也知道他怕是累的很。
而她,在拿到了凌霜花粉之后,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曾跟慕容安许下七日之期,今日已然是第六日了。
慕容安这些时日似乎也忙得很,除了他来的头一日在一起吃了一顿格外诡异的早饭之后,凤婉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身边的青峰倒是来过几次,除了嘘寒问暖,便是带着她一同出去领略洛城风光。
凤婉谢了他的好意,自己便一脑袋扎进了房中,开始调配药方。所以也并不知道,青峰在回去之后,跟某人打小报告。
“王爷,凤姑娘说她有事情要忙,所以不去逛。”
青峰一面说着,一面偷眼打量慕容安,明明王爷是很关心凤姑娘的,为何自己不去,却偏要他来当这个跑腿的?
可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最多是在心中腹诽一下。
慕容安似无所觉,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随意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峰闷闷的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直到屋里没人之后,慕容安方才撂下了手中的书,捏了捏眉心,带着几分不满,嘟囔道:“忙?那怎么还有时间缠着凤天麟出去逛?不知羞!”
慕容安这话倒是冤枉凤婉了,王军医来之前,凤婉的确是闲,恰好那日凤天麟闲着没事儿,就陪着她出去走了走。
这来回不过小一个时辰,看在慕容安的眼里,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吃味儿。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凤婉从风巫山上下来之后,慕容安就觉得自己有怪怪的,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凤婉。
这厢有人苦恼的不得了,那厢的凤婉也愁白了头。
她只是在书中接触过慕容安所中之毒的解药配方,可是具体如何的量,她却是把不准的,只能一点一点的去调配。
然而凌霜花何等珍惜,她又不舍得拿来做实验,于是这调配的过程便格外的艰难。
她足足将自己关在房中十二个时辰,连饭菜都是下人送进来后,她什么时候饿了才吃几口的。
又是一日轮回,黑夜将最后一丝光亮都吞噬殆尽。夜风吹过天地之间,似是觉得这温度还不够凉,不多时又降下雪花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地上就已经被银白所覆盖着。
慕容安忙完之后回来,见凤婉屋内的灯还亮着,他略一停顿,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凤婉正忙到焦头烂额,听得门响,随口道:“把吃食放着吧,明儿早来收盘子便是。”
不想,她说完之后,好久都没有人回应。
凤婉初时还不在意,手上抓药调配的动作不停,可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出不对来。
这一抬头,就看到了慕容安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慕容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要来,他暗示自己,只是来看一看军师,而他的嘴里也的确这么说了。
凤婉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手不自觉的抓了抓衣服,眸子里则闪过一抹失望。只是这情绪一闪而逝,快的连慕容安都没有抓住。
见慕容安自觉的寻了个椅子坐下,凤婉也不拦着他,只是那手上的动作,到底没有先前那么心无旁骛。
好在配药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便是凤婉分心,也能够做的毫无差错。
慕容安的心理暗示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他自己。
屋内灯火昏黄而温暖,将凤婉的脸庞也照的柔和了下来。褪去了那些伪装后的她,脸上不自觉显现出几分宁静,叫人看着,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垂下头的时候,额上的碎发垂落下来,在脸上打下一抹阴影,也叫慕容安想要上前,替她将发梢别到耳后。
他情不自禁的起身,走到凤婉的身边,果真将手伸了出去,做了这个动作。
凤婉正在配药的手一抖,人便有些僵在原地。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慕容安却已经重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也叫她有些怅然若失。
凤婉的头低着,是以并没有看到,慕容安脸上那无措又带着三分欣喜的表情。
窗外的雪扑簌簌的落着,雪粒子不时的拍打着茜纱窗,发出轻微的声响。除此之外,周围便只剩下两个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外间的寒意到不了屋内,地龙烧的极旺,也将人心给烘的温暖而柔软了起来。
慕容安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或看着凤婉,或望着外间发呆,任由时间这么滴滴答答的溜走。
直到外间响起更夫的声音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夜半子时——”
清脆的梆子声夹杂着更夫懒洋洋的声音,也将慕容安的思绪彻底的找了回来。他若有所觉的站起身来,开口道:“不早了,我先——”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凤婉猛地抬头笑道:“成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是亮汪汪的明媚鲜艳,内中盛满的欢喜似乎下一刻就要溢了出来。凤婉将手中成型的药丸小心翼翼的捧着,像是巨大的惊喜迫不及待的要跟人分享一般,几乎是小跑一般的到了慕容安的身边,将药丸高高举起来,献宝似的道:“看,我做成了!”
那一刻,慕容安甚至觉得,她手中的药,远不及她现在的笑容价值大。
然而慕容安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奇的温柔道:“恩,我一直相信你可以的。”